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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召见 ...

  •   这些话杜霏微已经忍了太久,若是算上上一世,她已经等待了十几年。

      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只是话本故事中的一个炮灰,可她还是不甘心。

      凭什么女主什么都可以拥有,而自己的一切都要被剥夺?

      凭什么做了亏心事的人可以稳坐高堂,而善良之人却要战战兢兢?

      凭什么卑劣者独活,高洁者不得好死?

      如果这就是天道,那她就要砍了这个天,重新问道!

      看着杜霏微悲愤的样子,一众族老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连那个一直带头指指点点的族老也悄悄低下了头。

      杜霏微知道,今天韦瑞云能把祖母支走,又请了这么多人过来,不可能没有准备。

      这么多年,她虽然控制着家中铺子的钱款,却最多只是父母走前留下的东西,但当年父母为了照看二弟,早早就将很多盈利颇丰的铺子给了二叔一家,更不要说这些年公帐上的积蓄,全都由二房支配。

      再加上看在祖母的份上每年给二房支走的二成收入,韦夫人想要收买几个族老简直易如反掌。

      更何况,如今长房只有她一个人,来日杜霏微嫁了出去,长房的东西便是二房所有了。

      这么一大笔银钱怎么可能不被惦记?

      原本,他们以为拉着四叔祖一起,可以多一份助力,却没想到,杜霏微三言两语便说服了他,此人在族中身份地位又高,这可就骑虎难下了。

      杜霏微之前做出一副莽撞骄纵的样子,先是不管不问寅时跑去闹了韦夫人,咋咋唬唬喊着要分家,后又在闺阁宴会中当场泼了杜芷珊一脸茶水,众人皆以为这只是个沉不住气的丫头,稍微吓唬吓唬也就安分了。

      却想不到,杜霏微竟然是公棠先生的弟子。

      公棠先生虽从未出仕,却是天下儒生之首,朝中有多少清流皆曾在他正谊书院求学。

      据说此人脾性极怪,学生稍有不顺意的,便立马逐出书院,永不可再入院门一步。

      而杜霏微这么多年一直在他座下求学,可见是公棠心仪弟子。

      既然如此,杜霏微便绝非骄纵鲁莽之人。

      这一切,只是她前期为了放松警惕,所作的假象罢了。

      恐怕就连杜府内宅之事在金陵城中传得腥风血雨,也少不了杜霏微的手笔。

      他们突然发现,这么多年,除了杜霏微每年定期报平安的书信之外,自己对杜霏微竟是毫不了解。

      杜霏微结交了什么人,手上握着什么证据,掌握着什么资源,他们都一问三不知。

      这么一个城府深沉的女娃娃,他们一开始居然还以为是条会随便咬人的疯狗,随便打几下就乖了。

      实在是愚蠢。

      杜霏微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族老们,心下了然。

      凡夫俗子,为利往来,哪怕杜霏微不说,他们略一思考,便也自然会选择于己有利的道路。

      但她倒是没想到,山长的名号在金陵人的心中竟是如此高高在上,她本不愿打着山长的旗号行事,此番若非四叔祖父问询,她也早已准备好了其他应对之策。

      韦夫人见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心下觉得不安,杜霏微的话也不是不能反驳,像往常一样以退为进也未为不可,只是这“进”如何能进,她却犯了难。

      韦瑞云虽然悭吝,却并非毫无头脑之人,她本以为可以借族老之手晓以利弊,彻底拿捏住杜霏微,却不料被她提前反将一军,不仅芷珊受了委屈,就连分家一事都被杜霏微这么连敲带打地揭了过去,若是她此刻再揪着这个话不放,万一中了杜霏微的圈套,真的当场分家了可怎么办?

      要知道,她今日为了彻底碾死杜霏微,可是连族谱都请了过来的!

      韦夫人咬了咬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此刻她认了侵占妯娌嫁妆这种罪名,那往后在杜家,她可就彻底抬不起头了!

      幸好,她派去跟着杜霏微的人还给了她一个惊天消息。

      韦夫人直接瘫倒在桌子上,哭哭啼啼道:“这么大的罪名,让我可怎么认啊?大姑娘这么多年游离在外,从不归家,莫说什么公棠私棠,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我只知道,杜霏微回京的日子虽短,但我们杜家可谓是鸡飞狗跳,她在家里折腾也就罢了,居然还跑到外面去沾惹了人命官司!我们杜家世代书香门第,何曾搅到这样的浑水中?这让我又如何心安啊!”

      “什么?人命官司?”四叔祖父第一次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问:“霏微,这…你婶母说的可是真的?到底怎么回事?”

      杜霏微轻轻安抚:“无妨,不过是一桩小事,我那天……”

      正待她要解释之时,突然有小厮传报,说是京兆府尹谢修到了。

      谢修?这么晚他来做什么?难道是曲园的案子这么快就有线索了?

      杜霏微转身,闹腾了这么久,外面夜已渐深,清透的月华洒在身姿颀长的男子身上,将他如刀削般的侧脸照得有如一块温玉。

      曾经,谢修也没有这么瘦削,步履中透露着意气风发的色彩,不似如今,沉稳如老松。

      不似当年那般恣意,却也没有朽木般的死气了。

      这样的月光让她突然忆起书院后山挹清池畔的夜晚,杜霏微夜夜哭泣,而谢修就在池水对岸看着她一动不动,宛如山雕。

      沉稳如老松也比死气沉沉的朽木也好,无论如何,旧疤总有褪落的那天。

      谢修仿佛没有看到杜霏微的目光一般,他径直步入正堂,轻轻俯身以示对老者的尊敬,继而开口道:

      “传圣上口谕,前户部侍郎杜皓之女师出名门,词意练达,明察秋毫,今诏其明日午后到宫中叙话,钦此。”

      皇帝要见我?

      明察秋毫?是谢修把这件事告诉皇帝了?

      皇帝居然如此信任他?

      杜霏微向谢修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谢修点了点头:“杜姑娘,明日卯时三刻,谢某来府上接您一同前去,还请杜姑娘提前做好准备。”

      杜霏微点头应了声,纵有千种疑问,也不需要让他们几个人知道。

      她原以为谢修来这一趟就为了传一个口谕,不料谢修传完口谕之后居然没走,反倒是对堂上众人道:

      “诸位,杜姑娘只是那枯骨案的报案人,她本人并未有任何牵涉此案之处,还请诸位莫要为难于她。”他温和地看向众人,语气不疾不徐:“谢某与杜姑娘曾有几面之缘,当初侯府的赏茗宴在下也叨扰在侧,依谢某所见,杜姑娘在此事中,并无过错之处,诸位切莫误会了她。”

      说完一揖,转身飘然而去。

      四叔祖点了点头,很是赞赏,不愧是陈郡谢氏的子弟,身居高位,年纪轻轻,却不卑不亢,温润从容,后生可畏啊。

      谢修这么一解释,杜霏微倒是省却了一番口舌功夫,她懒得再与韦夫人掰扯,谢修言语中也未曾透露她正在寻宅子的事情,还算妥帖,干脆问了安,趁着谢修尚未走远,直接追了上去。

      杜霏微上一世习惯了退让和等待,重生后反倒是开阔了很多,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谢修多次出手相帮,今晚又暗示如此,她决定干脆问个究竟。

      许是从宫中出来,马车坐得疲惫,杜霏微追出府的时候,看到谢修刚好快要走到大路的尽头。

      如果说刚刚在庭院中,谢修像一块琢磨已久的温玉的话,此刻再望过去,却觉得这块玉细看下来饱经沧桑。

      杜霏微突然有些心疼。

      明明这个时候的谢修,还是元和四年的状元,是自入朝便破格擢升为中书舍人,在皇帝身侧执笔两年后又直升京兆府尹的高官,说是皇帝身侧的第一大红人也不为过。

      可他看起来却如此疲惫而孤独。

      像一匹孤狼在无人的大道上踽踽独行,他齿间藏着利刃,看似平静的深潭目光下掩藏着滔天的恨意与不甘,朝堂上,所有人都夸赞他敬守圣言,有古君子遗风,每个人都笑意盈盈,可背地里,也有太多的人嫉恨他,他的才华,和他得到的特立独行的,来自至高无上的皇权的偏爱。

      皇权,毕竟是天底下最毁人心智的东西。

      谢修本不必过此一生。

      其实,杜霏微到现在也不知道,以谢修的筹谋与才华,为什么他最终会走上和宁王一样的道路?难道只因为他是全书最大的反派吗?

      当年的宁王叛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修为了活下来,又经历了多少磨难?

      山长知道谢修的身份吗?想必是知道的,否则不可能默许他一直戴着面具。

      燕旭尧一直以为山长此生最得意的门生是自己,其实他错了,公棠先生此生,教过的最好的学生,从来都不是重生归来满腔不甘的杜霏微,也不是戴着面具,死气沉沉的“大师兄”,而是宁王世子顾乾。

      传说顾乾八岁那年,曾以一篇策论辩倒了朝中数名大臣,直接推动了田亩制度的改革,虽然此事在宁王叛乱之后便被搁置下来,但当年宁王世子的风采,令所有人回忆起来,都不免扼腕叹息。

      当年那个廊下簪花赋诗书、醉中纵马骋边城的宁王世子,在十二岁那年便死去了。

      “谢修。”

      杜霏微忍不住喊道。

      谢修转身,平静的眸子中泛出一缕活气,哪怕远远望着,杜霏微也觉得他看起来生动了一点。

      “谢大人,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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