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珠玉》贰伍捌萬

7、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才开口回答:“我想先回家看看，之后再做决定，不如你和我一起吧，陵木镇，那里很美的。”
　　三人趁着夜色，逃离了柳坡镇，好在绕开了守卫未曾有人察觉。
　　到了柏晏国的地界，便是安全了，三人找了个客栈休息了一晚就又再次出发。
　　陵木镇不远，驾着马车大约半日就到了，镇上如今已经人烟稀少。早年兵荒马乱，镇上的人或是全家患难，或是举族搬迁，也只有少数的人留了下来。
　　陵木镇最西边有一个村子，名曰石榴村，月澜的家就在这里。看样子是许久没有回来过来，家里的一切都布满了灰尘。
　　伍月澜的双亲就埋在屋子后面的林子里。
　　听伍月澜说，她的父母是被一伙流寇所杀，当年她才五岁，贪玩偷跑出去，在镇子上迷了路，被好心人送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奄奄一息的父母。
　　也是一段悲惨的经历。
　　可那伙流寇，便是当初九棋的士兵！他们吃了败仗不敢回去面对军法，于是找了个山头落草为寇，平日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一想到此处，伍月澜咬牙切齿地说:“这些人就是该死。”
　　“那他们现在何处？”
　　伍月澜的神情稍有缓解，说了句，“都死了，我在他们抢走的一批酒里下了蒙汗药，然后一把火烧了整个山头，尸骨无存。”
　　十七岁的少女谈及生死，面不改色，不知道心里已有了多少无法愈合的创伤。
　　离家不远处，有一户人家，住着一位瞎了眼的老婆婆。伍月澜告诉百京尧，那位婆婆名叫银花，靠着卖花为生，丈夫和大儿子都在十五年前因为战乱客死他乡了，家里还有个二儿子，却天生智力残缺。
　　银花婆婆，便是当初那位引着她回家的好心人。
　　也是一个苦命人家。
　　百京尧跟着伍月澜来到了银花婆婆的家门外，却见她犹豫不决，终是放弃了敲门的念头。
　　依着门缝，两人睹见一苍髯白发的老妇人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从怀里摸出一小袋银两，轻轻放在门脚。
　　“婆婆，阿兰，来看你了。”声音很小，似如蝴蝶振翅。
　　阿兰，是银花婆婆给她取的小名。
　　“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她摇摇头，眼中失落至极:“我如今这般模样，不好再去打扰婆婆了。”
　　叹了口气，二人没入转角处。
　　只听远处“嘎吱”门响，那老妇人推开门，摸到了门脚的钱袋，已是泪水满面，口中喃喃自语:“阿兰，是阿兰回来了吗？阿兰你在哪？”
　　伍月澜听到声音便杵在了原地，双眼紧闭着，泪水潸然而下，终是没有回应老妇人的呼唤。
　　回到家中，伍月澜没再吃得下一口饭。
　　就这样，三人在村子里呆了五日，高何安就收到了一名暗探送来的信，信里写道:“九棋已向齐柔宣战！扶风要塞战事再起，请殿下速速回来，切不可被柏晏发现。”
　　瀚帝终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决定报复齐柔。既然他敢这样做，必是说服了栢晏派兵来援。
　　“如今，栢晏也是靠不住了吗！”高何安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差点把桌上的碗筷全部震飞在地。
　　“看来栢晏不久后也是个是非之地，月澜，与我一同前往齐柔吧。”
　　月澜迟疑了一下，旋即点点头。
　　高何安简单筹谋了一下，发觉通过陆路安然逃离栢晏几乎是不可能的，只好走水路。
　　往西北沿着小路走一天一夜，就能找到船只通往齐柔，三人草草收拾了一下，踏上了征程。
　　伍月澜:“百京尧，你说为什么两国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
　　“无非是仇恨，土地，资源吧。”
　　“你以后也会带兵打仗么？”
　　“或许吧，如果九棋敢来犯我齐柔的话。”
　　“如果你死了怎么办？”伍月澜拉拢着脑袋，问道。
　　“呸呸呸，怎么就不能盼着我点好。”百京尧一脸无奈。
　　“可是打仗就会有人死，你不怕吗？”
　　“怕啊，可是人总是有更多想要守护的东西。哪怕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
　　“会有吗？我想象不到。”少女眼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会有的。”
　　路过一片树林，她起身上前折下一朵宛如小蝶翩翩的白玉兰，大大方方地递到了少年的手心，信誓旦旦地说道:“若有一天……我也想守护你……”
　　一路上风景明媚，青山秀水，可已经无人愿意欣赏了。车轮辗转，终于要渡江了。
　　也不知道齐柔在各国安插了多少力量，江边的码头早就有船只等待了，船上为首的壮士向百京尧深施一礼，将众人带上了船舱。
　　壮士拱手说道:“殿下放心，我等接到命令便迅速来此地等待，无论如何也要护送殿下安全回宫。”
　　船只沿着江流，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行驶着。刚走了小半日，远处的江上就浮现出了许多的火光，一晃眼四五艘船只就追了上来，企图将他们拦下。
　　“殿下，不好了！栢晏人追上来了。”有人来报。
　　为首的壮士立刻下令:“加快速度行进，若有船只逼近安全距离，乱箭击射！”
　　“是！”
　　“是！”
　　身后的四五艘船穷追不舍，一有船只逼近，便被百京尧这边的弓箭手击退，如此反复，虽没有船只能够靠近，但也没有拉开很远。
　　眼看着一点点逼近齐柔的领地，栢晏的船只终于急了，顾不上袭来的箭矢，拼了命地追击，试图将百京尧强行留下。
　　原本船体就小，弓箭手携带的箭矢不多，很快便射光了。那些小船更是加速靠近，将多根钩索挂在百京尧船上的船壁。
　　许多栢晏的刀斧手攀着钩索登上船只，目露凶光，领头的人大喝一声:“殿下休走，既然来了我栢晏，还请多留几日，陛下自会款待。”
　　说是款待，明明就是软禁。
　　高何安丝毫不给面子，“你是什么东西，也妄想留下我们。”
　　“既然不识好歹，那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话罢便冲上了，高何安则领着船上的齐柔死士与对方战作一团。“殿下，保护好自己，等我取了这些贼人狗命。”
　　百京尧紧张地抽出长剑，将月澜护在身后。
　　那些本就冲着他来的栢晏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一窝蜂地冲杀上来，百京尧脸色一变，抬手用剑去挡。如今他的剑法已经小有火候，对付几个栢晏人不成问题。
　　水面风平浪静，船上的厮杀声却响彻天寰，栢晏人始终奈何不得百京尧。越是靠近齐柔，栢晏人就越是没有机会。为首的栢晏人一声令下，“擒贼先擒王，所有人上，拿下百京尧！”
　　原本和高何安与死士打的有来有往的栢晏人，纷纷掉头冲向了百京尧，一时间压力倍增。刹那间，百京尧险些抵挡不住。被百京尧护在身后的月澜终于抽出了手中银剑，寒芒一闪，剑花荡漾，许多栢晏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剑锋斩断了手臂。
　　“怎么样，厉害吧。”
　　“伍月剑法？你是！伍月宗的人！”为首的栢晏人一眼认出来剑法的厉害，惊呼道:“你们伍月宗向来不参与外事，如今这是要造反了不成？”
　　“什么伍月宗，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伍月澜冷哼一声，一剑刺向为首的栢晏人，他正要抬剑去挡，却被一支袖箭刺中了腹部。
　　数十位栢晏人竟也奈何不得她，正当局势一边倒时，江岸无数火光笼罩，一排排密集的冷箭向着众人袭来。
　　“不好，殿下，栢晏人在江边设了埋伏。”
　　“船舱开始进水了！”
　　背后的栢晏船只越来越多，事到如今只好跳江逃亡了！
　　“走！先跳再说。”百京尧当机立断。
　　好在几人都会水性，纷纷纵身一跃，猛地扎进水里。
　　那为首的栢晏人捂着伤口，脸色苍白地喝道:“快追”。
　　“废话真多。”伍月澜回头又是一箭，将那为首之人一击毙命。
　　众人跳了江游了没有多远，刚从水面探出头来，便看见迎面驶来的齐柔战船，船上甲士排列整齐。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原本穷追不舍的栢晏人看见齐柔的战船，自知没有机会再追了，只好放弃追杀，四散逃离。
　　百京尧紧紧攥着伍月澜的手，一同登上齐柔的战船，终是松了一口气。
　　刚一上船，伍月澜只觉得头重脚轻，一头栽倒在百京尧的怀里，不省人事。
　　好在战船上有位精通医理的医者，把了把脉发现她并无大碍，告诉百京尧，她只是需要喝些汤药调养一下。
　　医者叮嘱道，“必须立刻给这位姑娘换身干衣裳，不然的话容易感染风寒。”
　　这可愁坏了百京尧，要在船上找件干衣服自然是不难，可要是找个女子给她换衣服，那难于上青天。
　　这可怎么办呢。
　　百京尧看着躺在床上的伍月澜，急得团团转。心想:罢了，索性我蒙上双眼，替她换一下。
　　随之，命令侍卫看守，不准任何人接近房间，又找来一块黑布将自己眼睛蒙上。
　　几度想要伸手，却又缩了回来，这要是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和禽兽又有什么分别。
　　就在内心极度挣扎之时，耳边传来了伍月澜冰冷的声音:“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