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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杨秋染借到提神的薄荷糖,再转头去看时,就看到幽暗的环境中,路既棠安安静静地靠在殷倚松的肩窝里,他鼻梁上的眼镜被殷倚松摘下来拿在手里,而殷倚松的另一只手则环抱着路既棠,以免路既棠歪倒。殷倚松没看舞台,也没看路既棠,只是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秋染张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把薄荷糖放进包里。坐在她旁边的冯晓曼和贺姝在杨秋染的举动下,疑惑地也转过头去看。一瞬后,冯晓曼捂住了嘴,而贺姝则意味深长地挑了挑长眉。

      她们这个角落很靠边,如果手机的光束不刻意对准,是看不到他们二人现在的情况的。

      她们三人默契地一言不发,转回头去看舞台。

      睡着的路既棠则难得地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他还走不稳路,被噩梦吓醒之后,半滑半爬地下了床,小手蜷起来抓着光滑的墙壁,一点点地往客厅挪,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到了客厅,天已经完全黑了,客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他不小心碰倒了矮桌上的玻璃杯,玻璃杯碎了,将他的白嫩的手扎出了血,他愣了好一会,察觉到了痛意,呜呜地哭出声来。趴在阳台睡觉的萨摩耶被他的哭声惊醒,噔噔地跑到他的身边。一身雪白毛色的萨摩耶无措地伸出爪子推了推小主人,伸出舌头舔掉小主人脸颊上的眼泪。小路既棠却越哭越伤心。

      他的哭声没有叫来人,一直到他哭累了,枕着萨摩耶的尾巴在客厅的地毯睡着了。

      开门声响起,客厅的灯亮起来,路既棠又被惊醒,睁眼看到了爸爸妈妈,他们还穿着出庭时的律师袍——只是那时的路既棠并不懂这些,他看到惊慌地跪在他身边握着他被扎出血的小手的妈妈,“小棠!”

      他被人抱了起来,抱着他的人声音冷静低沉,安慰道:“眠月,你别慌,没事的,我们带他去医院。”

      医院里,他乖乖坐在妈妈腿上,配合护士姐姐给他包扎伤口,即使痛也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包扎完之后,秀丽的女人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哄,“以后不会把小棠一个人丢下了,我们小棠这么乖,妈妈怎么舍得。”

      路辞曲带了一碗糖水回来,高大温文的男人把路既棠抱了过去,柔声道:“小棠乖,喝糖水。”他将糖水一勺一勺地喂给路既棠,甜丝丝的糖水使得路既棠弯起眼睛,对他们笑。他不记疼,只要他们陪着他就好。

      可是后来,说好不会丢下路既棠的人还是把他丢下了。

      梦外,殷倚松低头,看着路既棠的眼角沁出了一滴眼泪。

      殷倚松一怔,他下意识想替路既棠擦掉那滴眼泪,而路既棠已经醒了。

      路既棠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殷倚松看到了他眼神里的悲切和不舍。但路既棠闭眼,再一睁眼,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路既棠向他道谢,然后沉默,很深的沉默,之前从未有过的沉默。

      第二天,路既棠很早就回到教室写剩下的十篇通讯稿,在殷倚松提出想要和他一起写时,路既棠回绝了,“通讯稿我很快就能写完,你好好准备比赛,我肯定能在你比赛前写完去看你比赛。”

      殷倚松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他说:“好。”

      路既棠交了通讯稿,如约站在终点处的隔离线外等殷倚松,殷倚松今天的比赛只有男子四百米决赛。

      比赛开始,殷倚松的速度很快,一直领先第二名几米,但就在要跨过终点时,第二名脚步一个趔趄,居然摔倒了,他摔出去,撞到了殷倚松的左腿。

      路既棠瞳孔一缩,他清楚地看到殷倚松有旧伤的左脚踝崴了一下。

      殷倚松跨过了终点。

      随着最后一名跨过终点,比赛结束。路既棠冲了上去,“你的脚踝……你怎么样?”

      殷倚松看着路既棠,露出一点痛苦的神色,唇色渐渐苍白。

      三班守在终点处的人看到情况不对急忙过来,岑嘉宁当机立断,“快,我们把他扶去医务室。”

      路既棠:“我背他。”

      他动作迅速地将殷倚松背起,让殷倚松伏在他背上,往校医室去。

      他走得很快,恨不得跑起来,路上,殷倚松的声音响起,有点虚弱,“你昨晚流泪了,我从没见过你这样,我能问为什么吗,”他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伤心。”

      路既棠一颤,他沉默了一会,说道:“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他在说这句话时,已经到了校医室门口。

      校医给殷倚松看了伤,上了药,“你这情况有点复杂,旧伤添新伤的,再这么下去吃不消的。幸好不严重,但还是要好好养着。”他把褐色的小药瓶交到殷倚松手上,“这个是止痛片,等你同学倒热水回来就赶紧吃下去,然后到休息室躺一小时,观察观察。”

      路既棠在殷倚松吃药后将他扶到休息室的床上,止痛片里有助眠的成分,殷倚松很快就睡着了。休息室的床上没有被子,空调吹得有些凉,路既棠把叠穿在外面的短袖衬衫脱下来盖在殷倚松身上。

      殷倚松睁开眼睛坐起来时,盖在他身上的卡其色短袖衬衫滑了下来,衬衫上还有余温。他认出来这是路既棠的外套。殷倚松的目光逐渐幽深。他抬头时,正好看到路既棠拎着袋子进来。

      路既棠看到他,“你醒了。”他把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盒装的山药排骨粥,“快来喝点粥,秋染今天中午出去,我让她帮我带的,这家是老字号,熬的粥很好喝。”

      殷倚松尝了一口,“是很好喝。”他看着路既棠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路既棠坐在他身边,“我之前生病没胃口时,我奶奶经常给我买这家的粥,我奶奶喜欢熬汤,她很少熬粥,我如果要喝粥总是点外卖。”他说着就笑了,“其实我们家的人都不怎么会做饭,都是看着菜谱来,哎你会做饭吗?”

      殷倚松点头,“会一点,如果在家,我会自己做饭吃。”

      “真好,”路既棠感概,“秋染跟我说,会做饭的男生能加分,女生会更喜欢能分担家务的男人。”

      他叹了口气,“我不会做饭,我只会洗碗。”

      殷倚舒把那碗粥喝完了,他看了路既棠一眼,说道:“那说明你以后会和会做饭的人一起生活。”

      路既棠闻言弯眼一笑,这个说法就像是考不过驾照的人,以后能享受别人给他当司机的乐趣一样。

      由于殷倚松的脚伤,第二天的男子四乘一百接力赛由另一个男生郑卓石替代殷倚松。郑卓石学习刻苦,性格冷僻,在宿舍存在感低,平时不怎么参加集体活动。这次殷倚松受伤短时间内不能再上跑道,其他男生同时段有比赛,而路既棠对这类比赛有应激反应,在实在没有男生之际,郑卓石一言不发地顶上了。

      比赛结束之后,吴睿凌扛着一箱饮料分给众人,在分到郑卓石时,他拍了一下郑卓石的肩膀,白嫩的脸上尽是豪爽的江湖气,“嘿,看不出来,你跑步还真快,之前你在宿舍都不怎么说话,我今天长见识了,你这是闷声干大事啊。”郑卓石接过水,点了点头,就自己找个离人远的地方坐着了。

      李未序勾住吴睿凌的脖子,吴睿凌当即反勾回去,两个人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李未序魔高一丈,他勾着吴睿凌说道:“别打扰他,问就是社恐,你这种社牛理解不了的。”

      吴睿凌给了他一顿锤。

      肖意喝完了一瓶水,高瘦的人肩膀上扛着一箱饮料,“女生们的比赛还没结束,我们也给她们送个水。”

      于是几个男生扛着饮料浩浩荡荡地去看女生们的比赛了。

      三班女孩多,女孩们在该狠的时候一点都不放水,在田赛和径赛的项目上拿了很多漂亮的名次。

      路既棠过来时,杨秋染刚好结束比赛,她扎着马尾,戴着鸭舌帽,脸被晒得泛红,眼睛亮晶晶的,她蹦到路既棠面前,“铅球比赛结束啦,第一名稳了,我厉不厉害!”

      “你最厉害了。”路既棠夸她,把手中拿着的饮料递出去,“你喜欢的芒果汁,快喝两口解解渴。”

      杨秋染一看,眼睛刷地又是一亮,“哇哦,”她捧过来,低头狂炫了小半杯,“这家奶茶店的果汁可难订了,你居然买到了。”她又喝了几大口,“我好久都没喝了,超想念这个味道!我的梦中情芒!”很快,她就把那杯芒果汁喝完了,“你太客气啦,昨天帮你买粥没费什么力气的。”

      路既棠笑,“这是两码事。”

      “交你这个朋友太幸福了。”杨秋染感叹。

      ……

      一场秋雨之后,天气转凉,路既棠撑着伞,小心地避开石径上零落成泥的花瓣往教室走去。

      校运会结束之后,他们又恢复了平常的学习生活。

      今天下午刚结束为期两天的月考,路既棠吃完饭洗了澡之后,在短袖外面套了一件卫衣就出门了。

      教室外面,还有考试前搬出去的书要收拾。

      因为月考刚结束,不同于往常,晚自习前半个小时回教室的人还少,不用担心说话声吵到别人学习,教室里的几个女孩子在聊天,路既棠收拾书时,一个女孩子惊呼:“什么?被劝退了?真的假的?这么严重?速速细说!”

      路既棠在整理书时,也对几个女孩子说的事有了大致的了解,有两个早恋的人,因为日常交往太过密切,严重超过正常同学交往的界限,被他们夜巡图书馆的教导主任直接撞上了,最后捅到了学校层面,于是成绩好的人被处分,成绩差的那个人则被劝退,双方的父母都非常生气,硬逼着两人分开。

      不同的是,这件事的当事人,是两个男生。

      女孩子仍在唏嘘,“这年头谁还玩暗恋啊,算了,明恋也玩不起,早恋是要挨处分劝退一条龙服务的。不过他们也真是惨,其中一个人的成绩是能在理科平行班中硬刚实验班的,上次期中考,他还是理科年级第五来着,这件事也不知道对他影响有多大,太惨了。”

      “唉,”另一个女孩叹了口气,“你别说,另一个人也惨,听说那天在办公室,要是没他班主任拦着,他爸妈能硬生生地把他打死,我见过他,很乖巧的男生,特别讨人喜欢,他爸妈怎么下得去手啊,老一辈和我们的思想不一样,真难。”

      她们经过一番讨论,最后得出结论,“莫早恋,早恋没好果子吃。”

      她们安静下来学习了,路既棠却还在蹙着眉思考,图书馆,上次他和殷倚松去图书馆电脑室时,听到的声音,会不会就是那两个男生之一的。

      他对两个男生谈恋爱没什么想法,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都能以平常心对待。

      图书馆。

      他觉得有必要和殷倚松说一下这件事情。

      他念头刚起,殷倚松就已经从教室的外走廊抱着书进来了。殷倚松除了需要运动时,大多数时候都穿衬衫长裤,衬得整个人干净又挺拔,今晚他因为降温穿了一件松石色的风衣,他看了一眼路既棠,“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路既棠犹豫了一下,把事情和自己的推测和殷倚松说了。

      殷倚松听完后,沉默了一会,他开口问道:“你觉得他们恶心吗?”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路既棠有些惊异,“怎么会恶心,这不分性别,他们也是人。”

      “是吗?”殷倚松低头,神情有些讽刺,“抱歉,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一样,觉得这种事情很怪异。”

      最后,殷倚松肯定了路既棠的猜测,“那天晚上,图书馆的拐角处,确实是两个男生。”

      那天晚上,路既棠在写完一张数学试卷时,还在不由自主地想殷倚松说的话。

      下晚自修后,路既棠拿起伞,对殷倚松说:“我去食堂买夜宵,你要带一份吗?”他试图通过一顿夜宵和一场睡眠缓解今晚收到的震惊。

      殷倚松合上笔盖,“我也吃,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出了教学楼,秋雨在夜幕中飘落,现在的雨不算大,两个人撑一把伞就可以了。殷倚松已经撑开了伞,他向路既棠招手:“过来。”他们撑着同一把黑伞走入雨中。

      殷倚松比路既棠高几厘米,路既棠的发顶只到他的耳朵尖。殷倚松将伞往路既棠那边略微倾斜,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寝室熄灯之后,路既棠抱过脸侧的抱枕,用脸狠狠地蹭了几蹭,把抱枕抱在怀里,拉上被毯,蜷在暖融融的被窝里摈弃杂念,将历史阶段特征从夏朝一直默念到了清朝,然后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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