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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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好几秒，才又抬步，上前把餐盘放在书桌上，屈起一条腿慢慢半蹲在江又菱身侧。
离得近了，路阁才发现她的身体在颤抖。
动作难以察觉，却又真真实实。
“江又菱。”路阁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很轻地拍了下，低着嗓音说：“别哭了。”
少年声线轻和，带了几分哄人的意味。
路阁不大有跟女生相处的经历，他身边的朋友也都是男孩子，谁心情不好就陪打游戏，在严重点就一起去跑步发泄，安慰方式简单又粗暴。
这会儿对着江又菱，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可令人意外的是，哭肿了眼睛的江又菱，在此刻忽然横生出了倾诉欲。
她把头深埋进臂弯，哭腔明显地出了声：“怎么办？我好像，伤害了一个不该伤害的人。”
江又菱对温凝很不好。
记忆中，她就没好好跟温凝说过话，每次不是冷着脸埋怨，就是沉默得像个哑巴。
她认定妈妈就是个无药可救的人，就从来都没想过走进她的内心，感受她的情绪，给予她分毫的慰藉。
纵有无数缘由，可事实仍旧是，她在和别人一起伤害着温凝，却从来没想过，温凝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是不是也受了很多委屈。
那些日复一日的压抑生活，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路阁其实早在江又菱和温凝的相处中，看到了一丝微妙的熟悉感。
他想，他大概能猜出她们是什么关系了。
因为对方给予了自己无尽的痛苦，所以愤懑。
又因为相连的血缘，始终没办法真的狠下心来，甚至见不得有人伤害对方，哪怕是过去那个不知全貌的自己。
这种复杂到极致的爱与恨，大概就是亲情了。
路阁之前只是不太愿意承认，江又菱居然是和他同龄的温凝的女儿，这种感觉太荒谬了。
可对于两人的关系，他心里一直都有数，只是从未说破罢了。
路阁移到江又菱对面，撑起她的肩膀，让她抬头面对着自己。
昏暗中，江又菱满脸泪痕，眼睛被水汽闷得通红，整个人无助至极。
“江又菱，你要清楚自己不是坏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所以你在任何情况下做的决定，都是当下你能做的最理智的决定，不能因为后来知道了些什么，就否定过去的自己。你没有错。”
路阁旁观者清，自然会比此刻，被内疚冲昏头脑的江又菱看得清些。
他不想看着江又菱逼死自己。
安静的空间里，少女的抽噎声愈发清晰。
“真的吗？”
她一点也不想哭的。
可是只要是跟温凝有关的事情，江又菱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路阁扯起嘴角，语气格外认真：“真的。”
你没有错。
所以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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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又菱起了个大早，准备去温凝家探探情况，路阁自然是会跟着去的，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霍麒也来了。
“我看她家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就你俩去，我怕战斗力不太够。”
温凝的父母到底也是江又菱的亲人，路阁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
霍麒挺冤的，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说错了。
只是顾念着情绪不佳的江又菱，他没出声抱怨，只是没好气地踹了路阁一脚。
路上，霍麒想到个事，视线绕过走在中间的路阁，看向江又菱：“对了，听说你挺挂心张琴的事，我跟卢令仪找心理部的老师沟通了，校园霸凌这一块是由他们负责的。说是已经找双方谈过话了，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了，你放心。”
听见这话，路阁忽然停顿了半拍，像是有些愣神，好几秒后才偏头，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
霍麒一向心直口快，但校园霸凌这四个字，却让江又菱有些难堪。
几秒后，路阁的神情恢复自然，他转过头来，又瞥见江又菱低垂下眼睫。
路阁小幅度闭了闭眼，从口袋掏出一根棒棒糖，直接塞进了霍麒嘴里。
“我靠，你倒是拆了包装在给我吃啊！”霍麒皱着脸，嫌弃地把棒棒糖拿出来，一边打开一边吐槽：“你现在怎么回事？不是说些恶心的话，就是天天带着糖，你又不吃糖，带它干嘛？被鬼附身了？”
江又菱听见这话，侧眸看了眼路阁。
他是不吃糖的吗？
路阁简直想把他的嘴缝上，但又怕他没完没了地问下去，连他的话都没接。
三人很快到了温凝家，这也是江又菱第一次来这里。
温凝的父母是在城中村租房住，他们过去时，是一个小男孩开的门。
小朋友看着只有五六岁，白白胖胖的，眼睛很亮，眉眼和温凝有几分相似。
眼前的场景，让江又菱觉得自己太无知了。
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个舅舅。
她真的了解温凝吗？
她以前对温凝的那些看法，真的客观吗？
就在江又菱思绪纷飞时，一道女声忽然响起：“小宝，谁来了？”
“我不认识，是几个哥哥姐姐。”
听见这话的陈阑瞬间警铃大作，来不及放下菜刀忙了出来。
路阁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立马把江又菱护到身后，警惕地盯着女人。
陈阑意识到什么，将菜刀放在了电视机上，拿围裙擦了擦手，语气很不耐地问：“你们来干嘛？”
江又菱从路阁身后站出来，“来找你，我想跟你们谈谈。”
陈阑根本没把她一个学生放在眼里：“跟谁谈？”
“你和你丈夫。”
江又菱不想让路阁他们看到自己疯狂的一幕，就和陈阑夫妇进了屋里。
两人对闹事的江又菱早已不满至极，没想到她还敢送上门来。
“你说，你是谁家的小孩？”
温邰也拉着脸：“你爸妈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爸妈是谁。”江又菱说着，把当时在派出所开的失忆找家人的证明摊在桌上，“我失忆了，现在无亲无故，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派出所查证。”
“我们查这个做什么？”陈阑觉得晦气死了，扯着嗓子骂道？“你找不到家人就能撒泼坏别人的喜事吗？你这小孩怎么回事？父母是谁啊？骨子里就坏！”
温邰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有江又菱格外平静，她定定看着两人，“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我现在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怕。如果你们执意要把温凝推到火坑，我不介意和你们鱼死网破。”
闻言，对面的夫妻二人脸色一变。
“我会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家，永远都不会放你们，还有你们的儿子。”
儿子是陈阑夫妇的底线，一听这话两人都要疯了，同时呵斥出声：“你敢动我儿子试试！”
“我看你敢！”
江又菱依旧面无表情：“你们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这段时间，新闻上总是播报着未成年人的极端行为，看得人头皮发麻，而江又菱平平静静的模样，更是让陈阑夫妇心慌不已。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这个疯子做了什么，让他们的宝贝儿子有什么闪失，那他俩干脆不用活了。
“听说那个男人是您二位的领导，我看那天他父亲也不支持这场肮脏的婚姻，不如就算了吧，省的我再跑一趟，找到他父亲那去，搞得大家脸上都没光。”
江又菱边说边站起身，慢慢将桌上证明文件收了起来，“下周我们就开学了，到时候我会带温凝去兼职，减轻点你们的负担，希望你们可以同意。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叔叔阿姨再见。”
关门声响起，屋内的夫妻俩被吓得久久没能回神。
……
另一边，江又菱和温邰夫妇进了屋，路阁跟从厨房探出头的温凝打完招呼，就随意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抬眸，看了霍麒一眼。
霍麒正跟小孩儿说话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儿奶声奶气地回道：“小宝叫温蕴。”
别说温凝的父母穷凶极恶的，生的儿女倒是一个赛一个乖巧。
霍麒被小宝萌到了，想给他个什么好吃的，又兜比脸干净，搜寻半天也没找到什么，于是倾身往前，在路阁身上一顿摸，果然摸出根棒棒糖，拆封后递给温璟。
“来，小宝，吃糖。”
“谢谢漂亮哥哥。”
“哇！我们小宝真有眼光。”霍麒开心得要死，直接把他抱到怀里哄。
又过片刻，他忽然敛住笑容，低声极为突兀莫名地说了句：“我没事。”
路阁的视线从小宝移到霍麒脸上。
“都这么多年了，我早习惯了，也没那么玻璃心，你不至于藏着掖着，还一个人去找卢令仪帮忙。”
路阁停顿了几秒，然后直直看着他，语气理所应当地开口说：“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藏着掖着。”
霍麒的故作镇定有些维持不下去了，唰一下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路阁：“你都不带哄我一下的？你就这么想看我自卑难过？”
“有什么可自卑的？再说了，既然这一定会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我又干嘛让你知道？”
“……”
路阁一脸平静：“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没办法，只能把我的新球鞋贡献给你，让你开心了。但下次我会长点心，避免让你听见类似的事情影响心情。”
霍麒沉默下来，喉结轻滚了滚。
与此同时，江又菱似是交谈完毕，独自从房间出来了。
路阁收回放在霍麒身上的目光，转过头站起来，“聊完了？”
“嗯。”江又菱回头，望了一眼厨房门口胆怯又不安的温凝，微微弯起唇：“温凝，开学见。”
“嗯？”温凝眼睛睁大了些，好半晌才回神，话里带着不确定，半是疑问半是回复地说：“开学见。”
屋内。
陈阑先回过神来，忧心地看了看身侧的丈夫，“老公，陈老爷子还在客厅呢。”
城中村的房屋空间挺大的，进门先是厨房，然后是他们谈话的这间杂货房，现在是温凝在住。
客厅及夫妻俩的房间在院子后面，此刻陈涛的父亲正在里头，刚还劝说着二人积点德，放过自己的女儿。
温邰一脸沉重地起身，刚要出房间，被陈阑叫住：“老公，陈老爷子都那么反对了，要不……这婚事就算了吧！”
温邰听见这话，倏地回头，目光瞪向她。
陈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再说什么，别开了脸。
她没注意到的是，门口的温邰在这一刻，神情忽然有所动摇。
刚那个女同学，不会真那么丧心病狂，一把火烧了他们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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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生活如约而至。
开学那天，藤雾专门请了假，送路阁和江又菱去了学校，给路阁震惊的，说几百年没见他妈送开学了。
三人说说笑笑，气氛轻松又融洽。
到了五中门口，藤雾一番叮咛后，目送着两人进了学校。
江又菱生平第一次来五中，加之先前刻在骨子里对学校的抵触，此刻心情并不称得上平静。
她捏紧书包的带子，抿唇抬起眼，看向人群熙攘的校门口。
下一刻，路阁拎着书包站到江又菱身侧，下巴朝校园一抬，嗓音带着吊儿郎当的笑意，打断她的不安：“江又菱，欢迎来到上理市第五中学。”
欢迎来到这个时代。
希望在这里，你能万事顺意，再无遗憾。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真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