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路，不是挡路》清知雏里

10、恐惧

　　路暖水突然发现，辰未诺一直在监控下看她，这个发现让她瞳孔一缩，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慌张。

　　就算知道了辰未诺一直在通过监控看她，她也无法想象那个场面，内心一个声音在呐喊。
　　你不要想了！

　　路暖水长这么大吃过各种各样的苦，唯独没吃过不被尊重的苦。

　　辰未诺。
　　辰未诺。
　　辰未诺。

　　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这些天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期待他能早点从公司回来。

　　自她订婚后辰未诺的就不理她了，虽然她很崩溃，但也愿意理解他，愿意补偿他，因为辰未诺对她一直是很好的，一直是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的。

　　你怎能将我珍惜的东西如此踩踏，这个东西还是你给予的啊。

　　“……”

　　高空之上，辰未诺背靠座椅，瞳孔中的几分担心逐渐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实话实说，从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他就想她了，只不过他解决自己情绪的方法不是给路暖水打电话，也不是发消息，而是解锁手机看三楼的监控。

　　这或许是习惯，也可能是他认为这种方式比直接联系路暖水更好。
　　他不想让路暖水知道自己离了她一小时就产生想念。
　　不想让路暖水发觉辰未诺离了她就变成了一个感情匮乏的怪物。

　　面前的手机屏幕乍一看是在播放电视剧，只是这个电视剧中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而辰未诺，是这部电视剧唯一且忠诚的观众。

　　监控下，路暖水低着头，握着手机的左手靠近心口，右手泛着苍白的指节轻轻扶着栏杆。
　　画面中的身形摇摆后又缓慢稳住。

　　她静止了一会，随后慢慢下楼，及腰的长发随着她的脚步飘散在空中。

　　他们隔着很远的距离，对彼此的影响却分毫没少。

　　辰未诺知道路暖水此刻在想什么，所以他的眸光越来越冰冷，直到凝成墨黑色。

　　头等舱是封闭的单间，原本抵在笔记本上办公的手掌握拳，青筋炸起，辰未诺闭上眼睛，面对让她害怕的事，她会想远离。
　　或者说，她想逃了，她产生了逃离他身边的想法。
　　就像几个月前她冒着生命危险翻窗逃离路家那样。

　　辰未诺清楚的知道，她那次逃跑不是为了一个叫辰未诺的人，而是她单纯的不想结婚，不想被家族摆弄。

　　她爱自由等于爱自己，爱自己大于所有事情。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关系，辰未诺心中冷笑，因为这个小傻子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她足够认可的理由，她内心不够强大，做不到万事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于是她自我催眠，自己让自己沉在温诺CEO的阴影里。

　　她或许爱他，但远远没了么爱他。

　　所以辰未诺常常产生不满足的情绪，只有当路暖水自觉献吻时他才能得到片刻满足。

　　辰未诺想，她不会喜欢待在他这里太久的，被抛弃的那天一定是他此生最大的劫难。

　　血液降到了冰点。

　　时间仿佛回到了路暖水跟辰舟的订婚现场，草坪无边无际，一声声的热烈祝福犹在耳边，就连月亮都如此偏爱他们。

　　他站在人群中，一道声音悠悠传进脑海。
　　辰未诺，你不配，知道么？
　　她注定就不是你的，你们不相配。

　　辰未诺看着监控下异常痛苦的路暖水，看着她缓缓流出眼泪，这个场景好熟悉。

　　呵呵，长相厮守？他的暖水要跟谁长相厮守？
　　大脑轰鸣一片，辰未诺心疼起来，他绝不想让她如此难受，可他有病，暂时戒不掉以前的药。

　　梦魇又来了。

　　我们为什么要相识……
　　我怎么这么爱你……
　　我好爱你，我爱你。
　　暖水，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路暖水在下二楼的阶梯上缓缓停住，再走几步，客厅的监控里就会出现她的身影。

　　强大的束缚感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不……

　　她突然目光破碎，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整个人摔倒在阶梯上，喃喃道：“我……我不想你这样看着我，一点也不想，我害怕……辰未诺，我害怕。”

　　害怕他。

　　在她摔倒的那一刻，辰未诺承认自己败了，他听着耳机里路暖水带着迷茫的声音，心口疼痛的同时压着嗓音道：“我担心你的身体，所以不自觉看监控的时间久了点。”

　　是这样么？

　　面对辰未诺如此平淡的回答，路暖水怀疑是她多想了。
　　握着手机的手指慢慢松懈下来。

　　辰未诺对她从来都是温柔的，路暖水也不想相信辰未诺会做出这么伤害她的事情。

　　“暖水，你刚才是摔倒了么，需不需要医生？”辰未诺的声音。

　　路暖水摇头，紧接着意识到辰未诺看不到自己，于是开口道：“不需要。”

　　听她说不需要，辰未诺没有说话。

　　良久，路暖水没有得到回音，她扶着栏杆站起来，接下来该回到卧室，还是上楼。
　　不，楼上有监控，往前走几步也有监控。

　　她知道自己第六感很准，路暖水怀疑她现在所在的区域也有监控。
　　“辰未诺，家里有几个监控。”慌张的音色掩都掩不住。

　　辰未诺盯着桌角的僵硬瞳孔动了动：“五个，你不喜欢的话，等我回来后拆了就是。”

　　漆黑的夜空像一片没有波浪的黑色海洋。
　　星星，在上面明亮闪动。

　　“辰未诺，你怎么不抱抱我呢。”

　　路暖水终于听到辰未诺的声音，恐惧随着他的话消失无影，转而是巨大的依恋。
　　恐惧是他给的，安慰也要他给。

　　路暖水知道辰未诺不会吝啬给予她宽阔的胸膛，所以她索要起来毫无压力：“我想你了，我想你的声音，想你的身体。”

　　辰未诺愣了愣，心口的巨痛得到了舒缓。
　　此刻没有谁比辰未诺还想要把路暖水搂在怀中，以好静静疗愈呼吸不过来的身体。

　　“暖水，去休息。”

　　路暖水回到卧室，等她洗完澡后走到床边，发现通话一直在进行。
　　他真的就这么陪着她。

　　因为辰未诺答应了她拆除监控，所以路暖水不会再害怕他从监控下看自己了，就算他要看，也绝对不会太久，路暖水可以接受，因为她的身体确实需要有人关注。

　　他像掌控黑暗的神，只要她愿意站在其中，她就很安全。

　　这些日子下来，路暖水的生物钟已经被辰未诺带正常了，现在就是休息的时间，她关掉大灯，蜷缩在床上。

　　路暖水：“晚安。”

　　“好好睡，暖水。”辰未诺的声音。

　　时间或许治愈不了伤口，但它一定能拉动周围环境的改变，现在不是以前，如今的辰未诺不缺氧气，富裕的生活让他可以尽心包扎、美观自己的伤口。
　　如果理想的话，他的伤口还会去掉疤痕，被爱填满。

　　路暖水随着时间彻底松懈下来，辰未诺继续翻动着笔记本上的内容，他听见路暖水平稳的呼吸声后手部动作顿了顿，这个停顿的时间在他整个工作过程中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是秋季的末期，气温没有前段时间照顾人，后半夜路暖水因为没盖好被子被冷醒了，她懒懒睁开眼睛，移了个舒服的位置后把被子拉到肩膀，重新闭眼。
　　身边没有给她取暖的人，路暖水下巴抵着床单，整个人侧趴在床上，意识重新模糊起来。

　　此时的辰未诺依旧在看着笔记本上的文件，他脱下了西装外套，领带也解在一旁。
　　通话过程中的每一丝声音都能通过耳机清晰完整地传进他的耳朵。

　　耳机里传来被褥缓慢移动的声音，辰未诺稍顿片刻，待声音停下后他道：“暖水。”

　　……

　　没有回音，辰未诺看了眼屏幕右下方的时间显示，3：06。
　　他背靠座椅闭上眼睛。

　　路暖水额头磕着床单，就在快要睡着时忽然反应过来刚才是辰未诺在喊她。
　　房间里一直亮着暖灯。

　　路暖水爬起来，摸到旁边的手机，通话时长显示为4小时28分钟。

　　“还没睡？三点多了。”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辰未诺的声音。

　　“我想你了。”路暖水下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刚醒来的手指没力气，她把手机放在面前的被子上，“我想睡在你身边，以后出差带我一起吧。”

　　辰未诺慢慢睁开眼睛。

　　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长还在逐秒递增，这不是一个人的思念，辰未诺依旧沉默不语。

　　几个小时前，路暖水对他的举动产生了害怕。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拆除监控，他做不到不看路暖水。

　　在得到路暖水的那一刻，他整个世界都亮起来了，这原本是很幸福的结局，但辰未诺太聪明太了解他的爱人了，他现在无时无刻都在害怕失去，他恨不得把路暖水绑在身边。

　　辰未诺看着笔记本屏幕，这一切都是因为路暖水跟他之间的联系太少太脆弱。

　　如果不是路暖水身体的原因，此刻她的肚子里应该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有了孩子，辰未诺就不会担心路暖水会逃。

　　养好身体需要几年？一年，两年。

　　这两年他应该听她的话。

　　路暖水怀疑是她太想辰未诺而出现了幻听，被子上属于辰未诺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她左右一看，原来她现在的位置是辰未诺常睡的那一侧。

　　这一刻，路暖水发现自己真的好依赖辰未诺，她有些不记得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了，辰未诺的身影几乎充满了她所有的记忆，他拉她起床，要求她为他挑选衣服。

　　他舍得花时间陪她玩，也很宽容她对服装事业的用心。
　　路暖水想着这些，心中对辰未诺的想念加重。

　　她向下躺倒：“哼哼，老公，没有你我睡不着。”

　　按照辰未诺之前所说，他要出差七天，这个时间已经远远低于辰未诺一直以来的计划了。

　　路暖水还是没有抵挡住困意，在接近凌晨四点时闭眼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