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至》乐已

49、争吵

　　夏雪松躺在宿舍的床上，被窝里仿佛还残留着顾昔白的气息。他凌晨才睡了一个多小时，现在确实很疲倦。头很痛，心脏也不舒服，都是睡眠不足的后遗症。但他却没有合眼，就那么直直的瞪着上铺的床板。
　　根本不敢睡，他害怕再做什么龌龊的梦，也害怕梦境太美好，自己陷在梦中醒不过来。
　　他确实是怕顾昔白再因为他受到什么牵连，他也知道顾昔白是不怕的。他总是让顾昔白别多想，可是他自己却做不到，他看到顾昔白的伤口就恨不得那刀是割在自己身上。
　　夏雪松今天气走了顾昔白，除了怕给顾昔白惹麻烦之外，他也怕自己掩藏不好情绪会惹顾昔白反感，让他生气总好过被他厌恶。但一想到顾昔白临走前那落寞的神情，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夏雪松十七岁了，他从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他其实也不知道他对顾昔白是喜欢还是冲动亦或者是，错觉。
　　他需要时间，思考一下，冷静一下。
　　少年心动，还没发芽，就被他自己浇灭了。
　　一直躺到后背都麻了，夏雪松才翻了个身。他侧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看着桌上放着的那个黑色的毛线帽发呆。过了一会，夏雪松伸长胳膊把帽子勾了过来，抱在了怀里。
　　夏雪松知道这是一个错误，一个必须改正的错误，他会改正。但至少在今晚，就今晚，稍微脆弱一点，是不是也可以……
　　顾昔白把贴吧全部举报完，又去看了微信群消息。群名都改了，从XXS后援会四分会变成了受骗者维权四群，群人数也少了一半，只剩下两百多人。估计是其他几个代表队都退群了，顾昔白翻了翻成员列表，然后反手一个投诉。
　　三人小群里消息也不少，都是殷行在骂那群傻B的，卢晓跟个捧哏似的在旁边附和着。三人群的下面是陆心，陆心的下面，是夏雪松。
　　顾昔白的手指在小松树上面轻轻滑过，落在了赵峰的名字上，点开，给赵峰发了一条消息。
　　空格：“被网暴能报警吗？”
　　赵峰可能这会儿正在玩手机，回复的很快。
　　赵峰：“你被网暴了？你干啥了？”
　　空格：“不是我。”
　　空格：“到底能不能报警？”
　　赵峰：“能，不过一般流程是要被网暴人本人向法院提起告诉，如果法院取证困难会要求公安机关介入。”
　　空格：“必须本人？”
　　赵峰：“必须本人。”
　　顾昔白轻轻叹了口气，要本人提诉才行啊，夏雪松不会做的。
　　夏雪松……
　　狗东西！
　　一想起夏雪松顾昔白就气的脑仁疼。
　　“操！谁他妈管他谁是狗！”顾昔白骂了一声，烦躁的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用枕头盖住了脸。
　　过了没有两分钟，又把手机捞了回来。
　　汪……
　　顾昔白又把贴吧点开，如果自己也变成受害者之一呢，是不是就可以了？
　　不过……
　　会不会再出现什么更加严重的后果……
　　顾昔白忽然想起那天在小巷子里他问夏雪松为什么不打回去，夏雪松说，“我怕出现什么我解决不了的麻烦。”
　　“你说的，很对……”顾昔白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无力，“现在的麻烦，我就解决不了。”
　　顾昔白翻了个身，仰躺在酒店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啊，我还是做错了……”
　　第二天一早，吵醒顾昔白的不是闹钟，而是电话，陆心的电话。
　　顾昔白起床气挺大的，伸手一抓把充电器都给扯掉了，接起来直接丢过去一句：“你最好有事。”
　　“我操，大哥，几点了还睡呢不上课啊？”陆心大概也没想到顾昔白还没起床，语气非常惊诧。
　　顾昔白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8点半了。
　　顾昔白瞬间清醒了，紧张道：“你在哪打的电话？”
　　“厕所啊，还能在哪？”陆心捂着话筒小声的说。
　　“是不是出事了？嘶……”顾昔白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牵扯到腰上的伤口疼的他倒抽一口凉气。
　　陆心听出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事，”顾昔白说，“扭到腰了。”
　　“哈哈哈，我操不是吧，你刚多大腰就不……”陆心笑到一半忽然卡住了，“我操！那个见义勇为的少年不会是你吧？你受伤了？”
　　“你小点声，也不怕被人抓了。”顾昔白提醒道。
　　“警察在调查葛力，刚找我问完话，我就说调查他找我干什么，原来又是你的事。”陆心声音又变小了，捂着话筒跟做贼似的。
　　“你刚说的见义勇为是什么情况？”顾昔白刚留意到陆心上句话里出现的词。
　　“新闻说的啊，说清城酒吧街附近发生恶性伤人事件，一名少女被……”
　　“我操！完了！”陆心还没说完就被顾昔白打断了。
　　“啥情况？”陆心一头雾水。
　　顾昔白也懵了一瞬，他都忘了还有媒体了，“我奶奶肯定知道了……”
　　“啊？”陆心还是没明白。
　　“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回家一趟。”顾昔白也没管陆心在那边哎哎哎的，直接挂了电话穿上衣服就退房去了，脸都没顾上洗。
　　坐在出租车上，顾昔白抽空给赵岩打了个电话再请半天假。赵岩应该已经知道了，什么都没问反叫他好好休息。顾昔白也猜到了，赵峰要做调查，肯定会问赵岩的，就算自己不请假赵岩应该也会帮他圆过去。其实他还想问问赵岩关于谣言的事，但是却没问出口。他有点害怕，甚至连微信群都没敢看。
　　还没到家，顾昔白在楼道里就听到了家里传来争吵声以及杯子碎裂的声音，他也顾不得腰上的伤口，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争吵声瞬间消失了，客厅里只剩下顾西泽低低的抽噎。
　　奶奶和顾一平正对峙着，顾一平的脚边是奶奶常用的茶杯的碎片。
　　顾昔白走过去把奶奶护在身后，瞪着顾一平，语气森冷，“你要干什么？”
　　顾一平冷笑一声，“你还问我要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要干什么！”
　　顾西泽站起来弱弱的叫了一声：“哥……”
　　顾昔白一个眼刀甩过去，“你闭嘴！”
　　顾一平侧身挡住顾西泽，“凶什么凶！”
　　“我怎么了？”顾昔白往前迈了一步，一米八三的个子比顾一平还高半个头，压迫感十足。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顾一平也往前迈了一步，跟顾昔白之间只剩下半臂的距离。
　　奶奶拍了拍顾昔白的背，“小白，坐过去。”
　　顾昔白盯着顾一平瞪了半分钟，才听话让开，坐到了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奶奶和顾一平也各自坐下了。
　　顾一平看着奶奶，一副焦心忧虑的样子，“妈，真不能再惯着他了，这次说什么我也要把他送走！”
　　奶奶语气也很强硬：“我还是那句话，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们谁也别想带走我孙子！”
　　顾一平还在劝，“妈，我送他出国也是为了他好啊，他……”
　　奶奶冷哼一声打断了顾一平，“为他好？你为他好过吗？”
　　顾一平憋着气又不敢真的跟奶奶发火，“妈，怎么说他也是我亲生的儿子，我能不为他好吗！”
　　奶奶指着顾西泽说，“那个才是你亲生的儿子，小白是我孙子！”
　　顾昔白也冷笑一声，并没有插话。
　　顾昔白这声冷笑彻底激怒了顾一平，顾一平指着顾昔白，恨恨的说：“妈，您看看他，看看他那样子，像什么话！什么见义勇为，我看分明是打架斗殴！他之前就打过那个葛力，因为这个才记了大过。我以为他过来您这里能老实点，没想到啊！”
　　顾一平转头瞪着顾昔白，“你上的好学啊，你转学那姑娘也转学，偏偏这么巧都转到这，啊？”
　　“清城是你家地盘？许你来不许别人来？”顾昔白梗着脖子跟个斗鸡似的，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顾一平气的脸都红了，丝毫没了平日的儒雅风度，“你还去酒吧，你才几岁你就去酒吧？”
　　顾昔白也炸了，“我去酒吧？我什么时候去酒吧了？”
　　顾一平指着顾昔白，“你还嘴硬？你自己亲口说的去酒吧被人赶出来了，当我们不知道？”
　　顾昔白冷嗖嗖的看着顾西泽，“你偷听我们说话？”
　　顾西泽吓得往沙发上缩了缩，“不是我说的……”
　　顾一平站起来挡在二人中间，“你少在这吓唬小泽，早恋打架还去酒吧，还天天跟个男同性恋混在一起，你什么时候能学点好？”
　　顾昔白怒气上涌，一巴掌拍在扶手上，震得手都麻了，“我不学好？你有什么脸说我不学好？”
　　“我是你爸！我不能说你？”顾一平居高临下的瞪着顾昔白，声音也大了起来，“我养了你十六年，还管不了你了？”
　　顾昔白一拍扶手也站了起来，“你有什么脸？我妈刚死你他妈就娶了谢晶晶。”
　　“小白！”奶奶眼看顾昔白愤怒之下口不择言赶忙出声喝止。
　　但是还是晚了，顾昔白后半句话已经脱口而出，“前几年又养了个情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啪！
　　顾一平气急，扬手就抽了顾昔白一耳光。这一下顾一平用了十足的力气，顾昔白被他打的身子一歪，又扯到侧腰上的伤口，疼的他一缩。
　　“爸！别打哥哥！”
　　顾西泽看顾昔白被打急急的就过来拉他，本来顾昔白腰上就不敢用力，这一扯一拉之下人就往茶几上直直地摔了过去。
　　玻璃茶几被砸的四分五裂，一时间顾西泽的惊叫声，奶奶的惊呼声，玻璃的碎裂声混合在一起充斥着顾昔白的耳膜，他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气也喘不过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听到奶奶好像哭了，听到顾西泽在喊哥哥，听到顾一平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顾昔白几次想要站起来，可每次挣扎了两下就又摔了回去，他意识里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奶奶微弱却充满愤怒的骂声。
　　她说：“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