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至》乐已

38、装的

　　夏雪松把围巾收了起来，抽两张纸巾把桌子擦了擦，又接了杯开水把筷子烫了，然后又抽了张纸巾垫着，把筷子放在了纸巾上。
　　顾昔白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在这折腾，等他折腾完了，顾昔白才问：“该不会是你有洁癖吧？”
　　面好了，夏雪松起身去端面，顾昔白也跟着一起去了，两个人各端着一碗面回到桌前坐下。
　　夏雪松指着餐桌边靠墙放着的调料罐问：“辣椒，醋，酱油，盐，需要么？”
　　“哪个是醋啊？”顾昔白看着两个颜色差不多的玻璃瓶，完全分辨不出来。
　　“闻闻看？”夏雪松不吃醋，拿过辣椒罐子，加了两勺。
　　“这个是。”顾昔白挑了一瓶闻了闻，酸味呛的他差点咳嗽。
　　夏雪松看着他那狼狈样没忍住还是笑了，“离远点闻闻就行了啊，凑那么近干嘛？”
　　“现在请你按字儿收费。”顾昔白感觉最近自己智商可能是有点掉线。
　　夏雪松没再说话，挑着面吹了吹。
　　顾昔白这才注意到夏雪松红彤彤的一碗面，“你手还没好，放这么多辣椒！”
　　“没事。”夏雪松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已经不怎么红了。
　　夏雪松刚要吃，顾昔白拿自己的筷子压在了夏雪松的筷子上，“不行！”
　　夏雪松的手定格在那，看着顾昔白，“那怎么办？”
　　“咱俩换，或者再要一碗。”顾昔白的筷子还压在夏雪松的筷子上，这架势大有你不同意我就不让你吃的意思。
　　顾昔白想着夏雪松肯定是不会干那种浪费食物的事的，所以他压根就没想着第二种方案。他松开筷子直接把夏雪松的碗拉到自己这边，然后把自己的推了过去。
　　“我还没加醋。”顾昔白说。
　　夏雪松看了看面前的清汤面，又看了看自己那碗红通通的面，“你能吃辣吗？”
　　“怎么不能！”顾昔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能吃辣，直接挑了一大口。两秒钟后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红枣水，然而红枣水也是热的，根本不解辣。顾昔白还硬憋着不出声，憋的鼻尖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夏雪松叹了口气，去收银台又买了一瓶可乐，拧开了放在顾昔白的手边。
　　“没有凉的了。”
　　顾昔白喝了一口可乐，不自觉的蹙了蹙眉，这瓶可乐不仅一点不凉，也不杀口，但是顾昔白还是喝完了，怎么也比红枣水强。
　　从面馆出来，顾昔白的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特别容光焕发，如果不是嘴唇也那么红的话。
　　回到学思培优，刚一进门梁小燕就笑了，“哟，这是演的哪出啊？东成西就欧阳锋啊？”
　　顾昔白抿了抿嘴，给了梁小燕一个大白眼。
　　梁小燕笑了一会儿，跟夏雪松说，“我上次敷手腕用的冰袋好像还在冰箱里，你找找看，给他敷一下吧。”
　　夏雪松应了一声，去茶水间的冰箱里找出一个冰袋，用纸巾包了好几层让顾昔白敷嘴。
　　顾昔白没有接，在挂香肠和挂冰袋中间他选了前者。吃两勺辣椒就要冰敷，这个脸他丢不起。
　　“没看出来你偶像包袱这么重呢？”梁小燕笑的更大声了，“这会儿就别管什么形象了吧，现在午休时间就咱们三个人在，再说你目前这个形象也没好到哪去。”
　　夏雪松把冰袋放在桌子上，说了句“等我一会儿”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夏雪松回来了，手上拿着两只雪糕。
　　他给了梁小燕一只，另一只拆了包装递给顾昔白。
　　“只有牛奶味的了，凑合着敷一会儿，别吃。”
　　顾昔白眨了眨眼，接过雪糕，放在唇间。他悄悄的用舌头舔了舔，确实是牛奶味的，但是好像也并没有很难吃。
　　“就两根？”
　　“我怕凉。”
　　夏雪松去储物柜取了两人的书包，一边一个挂在肩膀上。
　　“小燕姐，207帮我开一下。”
　　梁小燕嗦着雪糕懒得动，摆了摆手，“301还开着，去那吧，那下午没人用。”
　　顾昔白跟着夏雪松走到301教室，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靠外侧的座位坐下了。
　　夏雪松没说什么，把书包放在桌上，坐在了顾昔白前面。
　　顾昔白往靠窗第二排的位置扫了一眼，看着夏雪松的后脑勺，问道：“你们这的家教都是在补课班上课吗？不去家里吗？”
　　夏雪松把大衣脱了垫在桌上，“看情况，可以去。”
　　“那你……”
　　“我不去。”夏雪松趴在大衣上，一只胳膊曲着当枕头，另一只胳膊支着盖在后脑，跟在学校的时候一样，万年不变的姿势。
　　“为什么？”顾昔白也把大衣脱了垫在桌上。
　　“麻烦。”夏雪松说。
　　顾昔白没明白，这个麻烦是什么意思，夏雪松又补了一句，“路上浪费时间。”
　　“那如果学生不愿意出来呢，怎么办？”
　　“换人。”夏雪松说的轻松平常，顾昔白却听出了一股嚣张。
　　顾昔白无声的笑了，“夏老师果然霸气侧漏。”
　　过了一会儿，夏雪松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应该是睡着了，顾昔白轻手轻脚的出去，把雪糕棒丢进了卫生间的垃圾桶里。
　　顾昔白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照了照，嘴好像已经不肿了。他忽然想起刚刚夏雪松说的话，他说，“只有牛奶味的了，凑合着敷一会儿，别吃。”
　　难道他知道了自己不喜欢牛奶吗？是在猫爪的时候？那昨天中午的面包牛奶是……
　　顾昔白没有继续想下去，转身回了教室。
　　他没有午睡的习惯，就趴在桌上刷手机，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帖子，没想到就这么一两个小时的工夫回帖数已经破万了。
　　顾昔白刷着评论，看着那些带着“恶心”、“变态”之类恶意词汇的评论，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顾昔白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把回帖看完，他感觉有点喘不上气，轻轻挪开椅子，大衣都没穿就出去了。
　　他把走廊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雪花伴随着冷风灌了进来扑的他一个激灵。顾昔白深吸了几口气，冰凉的空气刺激的他喉头发痒，直想咳嗽，但好歹没那么压抑了。
　　他点开三人小群，里面又是一堆消息，已经从八卦吐槽变成了气愤的抗议。再看大群，吃瓜群众们分成了好几个阵营，已经吵成一片了。
　　这几个阵营分别是，变态恶心代表队，关你屁事代表队，不知真假代表队，帅就完了代表队和单纯吃瓜代表队。
　　而卢晓和殷行是属于关你屁事代表队的。
　　如果让顾昔白选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不服单挑代表队的。
　　顾昔白收起手机，手撑着窗台吹着冷风，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几个画面。
　　先是赵峰完成调查后神秘又认真的承诺说他会保密的。
　　然后是赵岩问他如果不愿意跟夏雪松同住可以给他调换，还说赵峰嘴很严。
　　还有早上他打电话给夏雪松，夏雪松的状态明显是不对的，只是他自己刻意忽略了。
　　最后他想起夏雪松说到他遭受霸凌的原因时，那半句没说完的话。
　　这件事，赵峰知道了，赵岩知道了，而他们都以为他也是知道的。
　　但是，直到在微信群和贴吧都传疯了，全校都知道了之后，他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上午夏雪松的一系列表现都跟他平时的淡定自若完全不一样，而他只是简单的把这种异常归结于紧张。
　　可是夏雪松为什么要紧张，顾昔白当时没有深究，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夏雪松，是同性恋。夏雪松，也以为他知道了。
　　想到夏雪松上午面对自己时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就感觉心里酸的要命。
　　夏雪松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听到他要来宿舍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洗杯子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给他拿帽子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问他可不可以抱一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转身离去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
　　顾昔白扶着窗台蹲到了地上，他感觉心口疼的厉害。
　　教室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应该是夏雪松醒了，顾昔白收拾好情绪站了起来。
　　夏雪松出来的时候，看到顾昔白正靠在窗台上刷手机。
　　“怎么站这吹风，也不怕感冒。”
　　“教室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顾昔白收起手机，回身关上了窗户，“下午还有课吗？”
　　“你……”夏雪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心情不好？”
　　“嗯。”顾昔白本以为隐藏的很好，不过夏雪松既然问了那肯定是看出了什么，他觉得否认并没有意义就随口扯了一句，“那个康林，有点像顾西泽，看着他就烦。”
　　夏雪松靠在门边，看着窗外，没说话。
　　今天他穿的还是冬季校服，白色的衬衫，淡黄色的针织背心，深灰色的休闲裤。刚刚睡醒整个人还带着一点迷蒙，看起来软软的。
　　顾昔白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像他这样温柔的人，就该同样被温柔相待，不应该承受任何恶意。
　　“下午没课的话把刚刚那个题给我讲讲吧，有什么技巧能把速度提上来。”
　　“嗯，好。”
　　顾昔白把自己的书包挪到了里面，拍了拍旁边的桌子，“坐这里。”
　　夏雪松依言坐了过来，像平时在学校一样，歪着身子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要说不动声色，夏雪松做的确实比顾昔白好很多。
　　可是顾昔白知道，他那淡定的样子都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