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有幸同日生》云镜

6、006 合影（上）

　　接下来的两个月，孟中豪断断续续地拍摄完了所有在《御剑山庄》的戏份。这期间闲着的时候，他带着写不满一整页的个人资料，找孟姐、辛羽还有同剧组的师兄弟们帮忙现拍的视频，以及之前的作品剧照和个人形象展示照片、视频等，跑了四五个剧组试戏。
　　孟中豪在一个古装偶像剧里当了回蒙面杀手，有趣的是导演看中了他的身手，也看中了他的脸，本来想给他安排一个重要配角，但孟中豪声称还有一部戏没拍完，不能长久地呆在别的剧组而作罢。为此十分惋惜的导演为他改了一场戏，让男主角在打斗中划破了他这个杀手的蒙面黑布，而女主角化身小花痴引得男主角吃醋，笑料十足。
　　他还跑去民国剧里演了一个无名的战士，在炮火烟雾中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原本复古帅气的发型也弄得乱七八糟，洗脸照镜子的时候他差点儿没认出自己来。不过与他同拍一场戏的民国剧专业户赵胜，胜哥的称赞，夸他军姿挺拔有精气神儿。
　　“怎么练出来的？你好像没当过兵吧？”当时胜哥好奇的问了一句。
　　孟中豪愣了一下，老实回答：“从小练武，一直在练。”
　　他没有撒谎。
　　虽然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但他从三岁就开始练武，即使独自在美国也没间断。毕业归来成为演员，每日训练场地仅限于卧室，但是最基本的扎马步、踢腿、劈叉他每天都在做。
　　好在酒店隔音都比较好，他没有接到过任何投诉。
　　最长的戏份是一部明朝的大制作戏份里饰演皇帝身边的侍卫，前后集中拍摄了三十五天，露脸虽然不多，但存在感很强，尤其是一场刺杀皇帝的戏份，他作为侍卫贡献了据导演所说最精彩的打戏。
　　幸好他在《御剑山庄》签的合约没有限定全程跟组，否则就失去了这个机会。
　　当他跟樊哥聊起这事儿的时候，樊哥还开玩笑，问他串了这么多剧组，酬劳也比之前高了，就是不知道够不够抵他住酒店的费用。
　　其实是不够的。
　　孟中豪没好意思说不够，委婉地表示以后会努力的。
　　“努力归努力，还是要学会攒钱啊。等你红了，就知道当明星花销也是很大的，不能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坏习惯。”樊哥看重他，就多唠叨了几句。
　　其实孟中豪并不挑剔吃住，他在美国的时候曾被抢劫，有一段时间饭也吃不好，睡觉都在街头、公园长椅上随便凑合。拍戏出外景的时候回不了酒店，他跟其他群演一样随便找个东西垫着也能睡着。
　　他之所以一直没搬出那家高档酒店，只是为了跟郁云边当邻居。
　　即使这两个多月，他在酒店偶遇郁云边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御剑山庄》的最后一场戏是群像戏份，在影视城几十里外的一个实景拍摄地，剧组搭建了一个小村落。孟中豪饰演的角色也在这场杀青戏里，跟郁云边一起。
　　上次酒店健身房偶遇郁云边还是一周前。
　　杀青戏从早上拍到黄昏，最后的环节是剧组开放探班，各位主演的粉丝送来了庆祝杀青的鲜花，几个小云朵许久不见郁云边，十分激动，拉着他又是聊天又是合影。再加上几位在场的剧组前辈主动邀约合影，男女主演都在，郁云边平易近人跟群演们相处得也好，不少群演大胆来求合照，他身为男二号忙得团团转。
　　孟中豪不喜欢合影，但他想跟郁云边拍一张作为留念，可是看了半天都没鼓起勇气开口。
　　他还是那样，但凡跟郁云边说长一点儿的句子，都会面红耳赤结结巴巴。
　　如果这个秘密被人发现，那他对郁云边的心思就绝对会被挖出来。
　　他并不想让郁云边知道，也绝对不允许他的感情给郁云边带来麻烦。

　　孟中豪跟其他几个饰演昆仑派师兄弟的群演在一旁站着。他们都还穿着昆仑派的衣服。
　　“我们去找师兄合个影？”
　　“可以吗……他看起来好忙……”
　　“应该没关系吧？郁老师一向很好说话的。”
　　“对啊对啊，好歹师兄弟一场，他应该不会拒绝我们。”
　　“去吧去吧！豪哥一起？”
　　他们跃跃欲试，顺便拉上孟中豪。孟中豪不动声色地跟在他们后面，慢吞吞地走向郁云边。
　　郁云边刚跟几个剧组工作人员合过影，瞧见几个昆仑派师弟们走过来，主动招手示意一起拍照。
　　跟组的摄影师很喜欢这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帮他们拍了不少。
　　孟中豪听从师兄弟们摆布，挨着郁云边站定，看似一脸淡定，实则手指都在发抖。他背着手，强装镇定看向镜头，只是无论如何都扯不出摄影师要求的灿烂笑容。
　　服装助理辛羽喜欢拍照，还专门买了个拍立得。每次进组遇到喜欢的演员，都会拿出拍立得拍照作为纪念。
　　到这场杀青戏时，她的相纸已经用得没剩几张。
　　跟孟中豪合影之后，她主动帮昆仑派一行人拍照，结果相机没有调好，最后入镜头的只有站在中间的郁云边和孟中豪。
　　“抱歉抱歉，没有相纸了。”辛羽一脸的不好意思。
　　大家都表示没关系，剧组摄影师回头会把之前拍的合影发给他们。
　　辛羽就把那最后一张相纸拍出来的照片随手给了孟中豪：“这张给你留念咯。祝你早日跟小郁儿一样成为大明星，闪闪发光！”
　　那张合影里郁云边捧着鲜花，笑容温和，而他身边的孟中豪还没有做好拍照的准备，身形略微向郁云边倾斜了少许，目光盯着镜头，透露出几分茫然无措。
　　拍立得的照片尺寸较小，也不够清晰，合影里孟中豪明明是双手背在身后，但这张照片里看上去像是他搂着郁云边的腰。
　　辛羽没有细看就把照片给了他，孟中豪拿到手之后瞪大了眼睛，随后赶快把照片收进古装宽大的袖口。
　　“怎么了？镜头晃了吗？不然我们重拍一张？”郁云边以为合影没拍好，主动提出来重拍一次。
　　孟中豪没敢开口，轻轻摇头，错开视线后退到一旁，借着人群的遮挡来掩饰自己无法从郁云边身上移开的视线。

　　《御剑山庄》剧组拍摄结束，大部分主创都要撤离酒店，各自回家或寻找新的酒店开启新工作。
　　孟中豪暂时没有别的拍摄工作，决定在这个酒店多停留一段时间，在影视城跑跑剧组面试。
　　吃过晚饭，日常锻炼目标完成之后洗过澡，他照旧打开电视，调出郁云边演过的影视剧，把音量放到最低，坐在床头地毯上拿着那张拍立得照片翻来覆去地看。
　　他傻笑了一会儿，想起什么，翻身起来从床头找出黑色水笔，在拍立得照片空白的背面画了一朵栀子花。
　　孟中豪会画画，算不上多么精通，但简笔的花卉对他来说并不难。
　　刚画完，手机震动，微信震动，备注名为“妈妈”在请求视频通话。孟中豪愣住，几秒钟后挂断视频通话请求，改为语音通话拨了回去。
　　对面是一个中年女性略显疲惫但极好听的声音——“阿豪，怎么挂断了？不方便吗？”
　　“……还没起床。”孟中豪沉着脸，低声回应。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又道：“最近怎么样？还有一年就毕业了，课业重吗？”
　　“还行。”
　　“……妈妈这边工作很快结束了，有十几天的空闲，我打算去美国看看你……”
　　孟中豪忽然坐直了身子，捏着照片的手指越发用力。他皱起眉头，面色不悦，语气也重了不少：“冯奇宇对你说了什么？！我说过了我没再惹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有！”
　　“……阿豪，你怎么了？我只是很久没见你……你假期也不肯回来，每次我只能趁工作间隙去美国看看，上次见面都快有一年了，视频电话你也总是不接……”
　　“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好看的？想看看我脸上有没有伤吗？没有！”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
　　“没有！……就这样吧。”孟中豪从耳边拿下手机，准备挂断之前，他把手机凑到嘴边，冷漠地补充了一句：“冯奇宇作为你的生活助理根本不合格，我劝你早点儿开除他！”
　　“喂！阿豪！阿豪……”
　　通话被孟中豪挂断。
　　他仰脸靠在床头，表情沉郁。
　　原本雀跃的心情，因为这通电话而变得憋闷，如同一团火炭堵在喉咙里。
　　消息声哔哔地响起，他没心思去看。不用看他也知道发过来的是什么——照顾好自己，生活费打到你卡里了，空闲的时候打电话回来，新年假期方便的话回国看看……
　　每次都是这样。
　　为什么当初做不到呢？
　　孟中豪闭上眼睛，拿手扒拉略长的刘海，右手盖在了额头上。

　　心思烦乱之际，又有电话打过来。手机震动十几秒后，孟中豪反手从床头抓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
　　是樊哥。
　　孟中豪接通电话，还未开口，对方一串朗声大笑就传过来，夹杂着小女孩嬉闹的撒娇声：“乖了乖了先跟你的娃娃玩哈爸爸在打电话……爸爸看看我给她绑的辫子好看吗……好看好看……喂喂喂？先等一下哈瑶瑶……不是说你哈哈哈阿豪，我女儿一直在闹……”
　　“她声音挺好听的。怎么了樊哥？找我有事儿吗？”
　　“是这样，我从朋友那里说王导，就是王越导演在准备一部古装电影，投资挺大的，已经准备地七七八八了，还有几个配角没定好。他想找一个身手好的年轻人，十七八岁这样子，我想着你年龄也差不多，脸嫩，应该挺符合的。你要不要去那个剧组面个试啊？”
　　“王越导演？”
　　“对啊，就那个王越导演，拿过国际最佳导演奖，票房累计排在国内前五名，上部电影春节档票房第一的王越……他选角一般不对外公开招募。这次好像是各家经纪公司推荐的人他都不满意才对外选新人。听说戏份不多，但是跟影帝洪浩有对手戏……”
　　“好，我去试试。樊哥，多谢啦。”
　　“客气啥，都是朋友。还有你上次托人送过来的玩具……嘿嘿，我宝贝胖闺女喜欢得不得了。我瞧着有点儿贵，以后可别破费了。等你红了请樊哥我吃顿好的……”
　　“肯定请，带上嫂子和瑶瑶。”
　　樊哥那边乐开了花，一边哄着闺女一边跟孟中豪说面试的酒店地址。
　　孟中豪找了张便签纸记下来，搜索过之后发现那家酒店离得有点儿远，在影视城另一个景点的附近，需要来回打车。
　　王越导演的这部新电影孟中豪之前也有耳闻，只是对方保持神秘，对外仅透露电影名为《天门》，主演是多次拿到影帝奖项的老戏骨洪浩。
　　樊哥的朋友把剧组选角的大致要求发了过来，身高体重年龄以及具备一定武术功底，还特别标注了有少年气，相貌英武者优先。
　　孟中豪按照要求把自己的相关资料通过邮箱先发送过去，然后理了理手头上的书面资料，开始收拾行李箱准备换酒店。
　　《天门》剧组下榻的酒店就是面试的酒店，如果孟中豪面试成功，有一部分戏份会在那边的景点先拍，然后他就得跟组天南地北地跑。
　　他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面试成功，但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孟中豪发送资料的时候，把自己在美国一个武术比赛上拿到第一的视频资料截取了部分也一并发了过去。那次是他堂堂正正地跟外国人“打架”，并且打赢了。视频未截取的片段是他被输了的几个外国人当场挑衅，一对多照样打赢，虽然镜头最后是他肿破的嘴角和眼角，看着相当吓人。
　　他东西没有几样，很快不常用的就归拢到行李箱内。
　　准备入睡时，对面响起了熟悉的开门声，郁云边回来了。
　　孟中豪屏气凝神，聆听斜对门的动静。可惜酒店隔音相当好，尽管他的房门开了一条缝，但对面的响动很快听不到了。孟中豪舒了一口气，起身去锁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