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红楠国之身死（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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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安将手覆在宋熙舟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对方粗糙了许多的皮肤，心疼的看着少年。
宋熙舟将手盖在词安的手上，两个人传递着熟悉的温度。
“你把官辞了？”少年闷闷的声音传出。
“嗯。”
词安并未多言，这官位、权利、名声，于他而言都是毫无用处的东西，没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宋熙舟压抑的情绪在听到对方承认的时候骤然释放，“安哥……假如这场战败了，青玉的人攻进来，你会不会后悔来漠北？”
词安摇头，不带丝毫情/欲的拥住宋熙舟，“不后悔。”
天气已然入秋，晚风过于凉了，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倒不觉得冷，伴着风吹的呼声陷入梦乡。
清晨，浓重的阴霾笼罩整座城池，厚厚的云盘旋于天空，暴雨将至。
断青玉粮路的计划也不知季岁进行的怎么样了，封城以后宋熙舟已经许久未曾听到那边的消息，熟悉的吼声接踵而至，往日坚固的城门，这一次不堪重负的碎裂开来，士兵推着刀车，起初还能勉强阻拦一二，但那群青玉人就像是不怕死一般，前仆后继的涌来。
不详的预感像是得到了应验，宋熙舟临走前同词安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便毅然决然的离去，词安手中握着匕首，心中同样决绝。
高大的马踏着矫健的步子冲进人群，阻拦的士兵被晏无忌大刀阔斧的斩下脑袋，宋熙舟迎上对方，刀光剑影，晏无忌眼中的轻蔑和兴味让宋熙舟心中一凛，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任由男人的刀砍在自己身上，同样的，宋熙舟争取到可以近对方身的机会，剑身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以自己的肺部被贯穿为代价将晏无忌的动脉割断，温热的血液喷洒在宋熙舟的盔甲上，晏无忌眼中的愕然一如宋邹恣被对方杀死时的模样，不甘又沉痛。
宋熙舟已然伤痕累累，血液大量流失的冷意将他裹挟，手中的归乡掉在这片飞扬的尘土中，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鲜血涌上喉头的瞬间，小白被士兵用武器钉在原地，哀鸣伴随着其主人无力的摔倒而回旋于天际，王苟作为宋熙舟的副将，冲上前试图杀死晏无忌身边的副将，却被围攻在地，脸上的刀疤如同他本人一般充满血性，怒吼着冲向其中一名，却被身后极壮的另一名副将生生劈开。
王苟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宋熙舟死不瞑目的眼眸。
可惜，老宋，下辈子再做兄弟吧。
饥肠辘辘的青玉士兵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残忍的屠杀着城中的士兵，好几日的饥饿和国君的死令逼迫着所有青玉的士兵以生命来不计代价的换取胜利。
胜利亦或着九族，便是如此简单。
词安的手在发颤，面上却极为平静，他亲眼目睹了自己从小呵护着长大的少年生生被砍断手臂，生生被利器贯穿身体，最后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杀死仇敌，心中绞痛无比，匕首尖锐的刃已经刺破皮肤，是为自己面对爱的人死时的无能为力，是对家国将要灭亡的恨与无奈，怪他无能，无法为生他养他的红楠赶走恶劣的入侵者，只能以这样无用的方式随爱人和国家一同死亡。
那一日，鲜血染红了漂亮的真定城，秋收的季节，麦穗却无人收割，金黄和鲜红相融，哭声像是被鼓胀的气球笼罩，闷闷的，等待着恨意盈满时破裂，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宋熙舟的头颅被割下送往青玉，以期能够平息天龙至尊的怒火，粮食被掠夺的所剩无几，历史悠久的城池在火光中消逝在世间。
几月前季岁所带的军队早就被击败，为避免成为俘虏，他自刎于硝烟之中，一辈子都未曾回到他心心念念的桃花乡。
威严的殿堂之上，发丝披散的君王拥着妃子，浑不在意的听着亲生弟弟的死讯，直到盒子打开的那瞬，少年青白的头颅暴露在空气中，晏无昼漫不经心的眼皮撩起，心中的怒火喷涌而出，耳边美人的尖叫像是要刺穿他的脑子，他从一开始就拥有记忆，找了二十多年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时已经成为一具死尸，这让一向自负的他如何不怒？
晏无昼一巴掌扇在离他最近的美人脸上，那张漂亮的芙蓉面煞时肿的老高，但不论是被打的妃子还是下方的臣子都无暇顾及其他，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兀自颤抖，光/裸的脚踩在柔软的垫子上，毫无感情的将决定他人生死的话语说出，“脱下去斩了。”
士兵不知道晏无昼说的是哪一个，便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抓了出去。
尖叫和哀求晏无昼充耳不闻，又重新躺回原位，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少年瘆人的头颅上，露出一个狰狞至极的笑容。
与此同时，柔美的桃花乡内狼烟四起，战火、鲜血、分离在各处蔓延，早就被腐蚀的毫无抵抗能力的中央几乎瘫痪，红楠各地拥兵自重，对云城的求救视而不见，高璔已经落到无人可用的境地，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帝大笑着栽倒在高楼下，随自己的王朝而去，不乏有高风亮节之士避开青玉递来的橄榄枝，选择自绝生路，也有许多人毅然投降。
林玳一把火烧了宋府，怀中是自己的儿孙、儿媳，眼中烈火熊熊，任由火舌舔舐肌肤，她眼中含着泪水，死死按着哭嚎着求她放手的小孙子，宋文溪始终一言不发，握紧了妻子的手，女人紧闭双眼，听着儿子的哀嚎心痛无比，却始终都没有动作。焦糊味充斥鼻尖，幸好毒气令他们陷入昏迷，死亡悄然而至。
几月前成为新妇的宋文玥被丈夫环在怀中，她是镇国公的孙儿，她们宋家满门忠烈，她嫁的人理应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夫妻二人咬碎毒囊，在热吻中结束了生命。
我爱你，就像爱着我的祖国。
桃花乡永远都没有消失，只不过是换了名字，换了主人，红楠的桃花乡，永存于逝去的旧人梦中。
……
近几年，晏无昼是越发暴虐，世人只道他是因为至亲的逝去而变得残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被困在这个地方将尽四十年，就连一同进入小世界的宋熙舟和词安二人也早就消逝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他嗜血、重欲的本性彻底暴露，无数的美人被强抢至宫中，最后满身伤痕的死去。
青玉的版图已经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直至晏无昼五十岁那年，坚毅的反抗军首领刺穿他的心脏，晏无昼毫无抵抗的笑着接受死亡，被困五十年，他已经疯了，鲜血浸透龙袍，一如红楠的开国国君杀死残暴的前朝君王，兜兜转转了一个轮回，王朝的更迭有条不紊的进行。
凉风贴着皮肉吹拂，水滴落在水中的悦耳声音被无限放大，宋熙舟眼皮轻颤，睁开了眼睛。
被银色宛若装裹了月辉的水晶照的透亮的山洞内，深不见底的潭水沽涌着冒出小泉，银色的发丝散在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上，宋熙舟下意识的捏住那冰冷的发丝，转头便看到同样赤/裸的词安安然睡在自己的身旁，泪珠立时夺眶而出。
安哥，为，为什么变成白发了？
一场梦，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起初只是浅薄的师门兄弟关系，再见时已然经历生死别离，爱情和缘分当真妙不可言。
“你醒了。”温柔的女声忽的响起。
宋熙舟悚然一惊，登时转过头来看向容貌艳丽的女人。
青女着一身绛紫道袍，青丝高高束在脑后，可抵天灾的巨大力量被藏于这漂亮精致的皮囊之下。
宋熙舟先是下意识的挡在昏迷的词安身前，女人身上的威压令宋熙舟喘不过气，也顾不上自己无所遮蔽的身躯，谨慎询问：“前辈，晚辈同道侣误入此地，并非有意擅闯……”
宋熙舟已经自动将爱人归为道侣，即便还没有得到天地的认可，即便还未曾结契。
青女摆手，宋熙舟和词安二人身上已然套上衣物，她面容变换，是肃然的兄长宋文溪，是超脱世俗的潜修僧人，亦是自己的生死战友王苟……
他已然明白过来些什么，喉咙干涩，起码……起码让他知晓那漂亮的桃花乡是否是真实存在的，这么多年的爱与恨，是否是在这个世间停留过哪怕一秒的，于是宋熙舟艰难询问道：“前辈，红楠……是真实存在的吗？”
青女闻言，露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自然”，她又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道：“放心吧，我已将你们在凡界染上的因果斩断，虽说人间的事我等修行之人不便插手，但我乃缘仙，这丝浅薄的因果不会对你们往后的修炼造成影响。”
宋熙舟苦涩的抿起嘴唇，违心的道谢，这便是修真界，强者为尊的世界，青女可以随意掌控他们的人生，并对一个王朝的灭亡以一句轻飘飘的因果结束，弱者若是想存活，那便没有资格反驳……
青女已然活了上千年，一眼便看出这小孩儿在想什么，她青女道人名冠天下，飞升成仙，自是不屑于欺负一个小辈，况且……青女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宋熙舟小指上两条泛着金光的红线，她解释一句：“没有我的参与，红楠也会灭亡，你同……他掉进那里也只是偶然罢了。”
她说的没错，自从神界崩毁，她的道侣浮玉为救自己和二人的孩子身死道消后，作为魂魄的青女便陷入沉睡，直至十年前，她的苏醒引发封阳能量不稳，误将几人丢进小世界内，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宋熙舟身上同自己孩儿的姻缘线，她也确实不会注意到他们。
想到自己的孩子，青女眼中流光一闪，那年灾祸来的突然，又携着势不可挡的威赫，力图将所有仙人斩杀，几乎是所有的上仙都清楚的知道只有神子活下来，神界才有重启的希望，于是齐心协力将母子二人送至凡间。
神子……两个仙人竟能诞下神子，何其荒谬，可这样的事情当真出现了，神界已经有万年没有出现过神明，江卿许，是货真价实的神子……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红楠国之身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