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红楠国之守城 ...
-
翌日，宋熙舟和王苟骑上了马，朝真定城而去，他们选择绕远路避开青玉的军队，于是便浪费了许多时间，待二人看见城池之时已然要日落西山，城门前的守卫绑着护额，显然是助阳军的人，宋熙舟翻身下马，那城卫一眼瞧见宋熙舟，上前恭敬行礼，“将军。”
宋熙舟肃然点头，径直入了城，收到消息的驻城将士，以及宋邹恣的副将已然等在城内，许多事他们已经安排好，新添水井三十八处，城内本来就有粮仓，驻城将士名唤霍风，又找城内的富足人家借粮，青玉军在真定数百米之外，他们早已派人谕城外乡民，早早搬入城中，宋熙舟命人封城门，挨个排查，若有无人认识又无随身信物的着重询问。
霍风眼中的担忧明晃晃的摆在众人面前，宋熙舟理解，毕竟如果这里站的不是助阳军的各位的话可能要闹出许多事端，光是他的年龄便不足以服众。
宋熙舟不知道青玉开出了什么条件，中央会不会降，他都必须要做好准备，与霍风相互介绍一番，宋熙舟便转向宋易。
“将军。”助阳军世代追随宋家，忠诚无比，宋邹恣的副将宋易乃是从前追随镇国公的人中的孩子，他同宋邹恣一起长大，也是看着宋熙舟从小儿长成如今的少年模样，将军的死令他愧疚难安，络腮胡子轻轻抖动，厚实的嘴唇吐出饱满的名字，一张刚毅的脸上倏然流露温和。
“易伯，情况怎么样。”宋熙舟一眼便认出对方，直言询问。
高大的男人将腰间的地势图拿下，交给宋熙舟，“属下已让城外百姓将房屋、寺庙等烧毁，侦查的弟兄说青玉的人在大概七百米处安了营寨，目测最少有六万人。”
宋熙舟接过图纸，仔细琢磨，沉稳的不像是一个少年人，霍风本来焦急慌乱的心定下，他送那封信的意思本来是想让季岁过来守城，未曾想来的竟是一个年纪如此之轻的少年，前段时间那封诏书他也有所耳闻，虽然是紧急任命，他也并非没有真材实料。
“易叔，命匠人加紧做一些钩杆和钗杆吧，”宋熙舟又在城墙上勾出几处“这里修几台弩台。”
王苟被太阳晒的黢黑的脸上浸出油光，他伸手接过图纸：“我来吧。”
宋熙舟并不多言，点头同意，王苟沉着脸径直离去，这场战事不知何时打响，最好做好万全的准备。
遥远的桃花乡，云城内。
神情倨傲的使节站到高堂之上，将青玉的条件说出时，群臣震怒，高璔脸色阴沉，一双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星子。
“这这这！这简直就是强盗行径！”
使节眸子轻垂，眉头却高高挑起，悠哉悠哉的揣着手，拱手一礼，“非也，非也，红楠同青玉结交百年，我等自当礼让三分，红楠战败乃不争的事实，青玉本可以长驱直入，拿下你红楠，幸国君仁慈，不忍于此，特命臣来劝降，倘若尔等不愿……”
使节话未毕，高璔便厉声阻止，“呵，要如何？”
男人气质阴郁，却不掩其帝王威势，使节的轻视以及傲慢属实是无礼，红楠君臣已然是怒火中烧，这下，使节才微微正了神色，拿出一贯的奸猾，“陛下，不过是损失几座城池和钱财，便能获得长久的和平，以及……新帝的无条件货物通行证。”
高璔眸光微动，显然有些许意动，他扣动着龙椅的把手，身体被诅咒折磨的越发不堪，已然是破坏了他的思考能力，此刻高璔只想快点拿到解除诅咒的龙石，他红楠地域辽阔，不过是几座城池罢了……
“当真？”
使节面上流露喜色，换了副恭敬的面孔，殷切道：“自是当真。”
词安拧眉，一张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青玉要的那几座城池几乎囊括了红楠的交通、贸易枢纽，以及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若是给了，红楠就真的没有可以反抗的余地了。
“陛下！万万不可！那几座城池绝对不能割出去！”
“是啊，陛下！南梁城水陆交通发达，割出去一年的损失便不知凡几……”此类谏言被官员们七嘴八舌的说出。
高璔收了神情，诅咒又开始发作，他的头像是要裂开一般，疼痛袭遍全身，不过几月，他的身体便快速消瘦下来，高璔用力扣着头皮，嘈杂的声音显然加剧了他的痛苦，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嚓—— ”
剑具被拔出的声音响起，无疑制止了这无休止的争吵，高璔握着锋利的武器，一步一步朝下走来，他不顾宦官的惊呼，用力将其推开，眼中癫狂之色尽显，旁的官员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压抑沉闷的氛围像是永夜般不见天日，使节不明所以的看着皇帝，各国协议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不能杀使节……
下一秒，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倾洒在殿中庄严肃穆的柱子上，被殃及的官员颤抖着摸了摸自己脸上被溅到的温热液体。
被割断喉咙的使节应声倒地，高璔混沌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内轮转，高璔眼睛赤红，拿着剑胡乱挥舞，“死！都给朕去死！”
词安眼中映着君王癫狂的模样，心中的担忧经久不散。
使节被红楠皇帝一剑割喉的事情很快传至漠北，晏无忌大怒，率军从百米开外赶至真定城下，另一波早已等待多时的青玉士兵也同样将战书送到了季岁的桌上。
舔着火焰的箭羽铺天盖地的射向站在城墙上方的士兵，扛着巨木的士兵呐喊声冲破天际，狠狠撞击城门，待架着长梯的青玉士兵快要爬上墙头，被早就拿着斧头的士兵砍断头颅，宋熙舟手中握着归乡，大声道：“泼金水！”
“是！”立时，便有助阳军回应，滚烫的金水自城墙上方泼下，惨叫声不断。
鼓声豪壮而悲怆，每重重落下一击，便是在士兵们的心间锤下撕杀的血影，吼声雷雷，数万人的声音穿透城墙，传至靠近城门的住户耳中，孩童妻妾抱作一团，哭声连连，门窗紧锁，却掩不住那杂乱的厮杀声，妇人眼含热泪的凝望着窗棂，试图透过那层薄薄的窗户看到自家丈夫的声影。
宋熙舟站在城墙上方，一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军甲，滚滚狼烟被火光照亮，浓烈刺鼻的味道伴随沉沉黑烟席卷整座真定城，从上至下看去，青玉的士兵宛若蝗虫般密密麻麻的涌上来，漂亮鲜艳的旌旗已变得褴褛，却依旧迎风飘摇，火蛇顺着箭矢刺入的伤处蔓延至全身，死不瞑目的尸体伏在墙头，鲜血浸满坚硬的墙面，少年人满目苍凉，他的视线穿过攒动的可怕士兵们，落在那嘶鸣的骏马之上。
准确是那骑着骏马的男人身上，距离有些远了，他只能看见男人随滚滚黑烟招展的红色斗篷，以及那闪着银光的盔甲，宋熙舟完全能想象得到男人阴沉又奸猾的模样，他目中的贪婪和不屑牢牢映在宋熙舟脑中，以至于过去好几日他都还能清晰的忆起对方的模样。
手中的归乡被抬起，轻而易举的划开爬上城墙的青玉士兵的脖颈，温热的液体宛若滚烫的岩浆，烫过宋熙舟的心脏和肺，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的情绪。
水门已然被牢牢堵死，清澈明亮的水中暗藏轻易便能夺人性命的机关，锐利的刀片划过他们的船只，他们只能弃船跳水，却被贯穿肚腹，漂亮的河水被染的血红，肠子飘在尸体旁。
这样的人间炼狱一直持续到晚上，眼见宛若蝗虫的青玉士兵退去，精疲力尽的士兵才瘫在墙边大口大口喘气，这里面有许多人只是城内的居民，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这堵城墙后面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故乡，住着他们的至亲挚爱……
已经有敏锐的居民发觉人潮退去，焦急出门，送粮的送粮，会医的帮军医治疗伤员。
城墙之上尸体无数，有青玉的，也有自己人的，尖锐的哭声像是要掀翻城墙，原本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望着天空的王苟被吸引，站起声朝下方看去。
只见面容憔悴的新妇颤着身子翻开尸体，将手轻轻放在男人年轻的面庞上，哀戚的泪水伴随她崩溃的哭嚎流下，这样的场面忽的多了起来，蹒跚的老人、瘦小的孩提、各种模样的妇人。
王苟动容的将手放在石头边沿，眼也不眨的问站在身后的少年，“宋熙舟，你想家吗？”
“想。”宋熙舟毫不犹豫的回道，将剑身的血在衣物上擦干净，珍重的将其归鞘，眼神随王苟落在那些人身上，默默念出一句，“逝者安息。”
“怎么了？”宋熙舟看着熊熊燃起的火焰，被王苟的问话拉回漂亮的桃花乡，宋熙舟眼前似乎出现一个高挑俊雅的身影。
王苟双手交叠，露出一个痞气十足的笑容，“等我死了，把我葬在王家村后山，那里有三座没有立碑的坟。”
“你不会死。”宋熙舟笃定的回道。
王苟没有看宋熙舟，兀自对着下方发呆。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红楠国之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