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过山岗》醉翁子

6、春游

　　周五的遇见似乎宣告两人的关系正式开始，不过尚且只能以“陌生人”定义，而生活中的交集也如被扯住的线头般，一时理不清，挡不住。

　　难得碰到一个空闲的周末，四位大家长相约出门逛一逛。柏钰清做好早餐叫女儿吃饭，在卧室和书房没找到人，透过花房玻璃门就看到两猫一人在地上打滚。

　　“小宝，带辰雨辰月出来吃饭。”

　　辰雨、辰月是去年秋天施临汝在回家途中捡到的，想着女儿喜欢，加上以前的小猫去猫星七年了，再给女儿找个玩伴，他和妻子经常不在家，两只小猫大多时间是由关杨夫妻俩养着，可能施然真的对小猫有吸引力，整个家里和她最亲。

　　三个小家伙听到吃饭忙从地上爬起，先后跑出花房。两只小猫陪施然去洗手，随后在专属的餐椅上最好，乖巧地等待柏钰清分发食物。虽然时间长了都习惯了，但施临汝和柏钰清每次都会被这幅场景逗笑，仿佛他们二人是打猎归来的猎人，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守候在家里的孩子们用满含期待的眼神看向他们身后的包裹。

　　季春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两位大家长时不时闲聊几句，三个小家伙忙着吃饭，温馨惬意。

　　但，施然的惬意很快被饭后父母的出行提议打破了，她没有需要购买的东西，也不愿出门走路。施临汝只好坐下同她耐心协商，准确说是诱惑。

　　“我们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不吃。”
　　“你许妈和师爹也去，你陪我们逛逛，散散心。”
　　“你们四个人正好作伴。”

　　没有诱惑到，施临汝向坐在沙发上旁观的妻子寻求帮助，柏钰清掩唇偷笑，移坐到女儿身旁，温声开口：“辰雨辰月也要去，我们需要你照顾它们，晚一点再去买几盆花。”知女者，母也。一下精准拿捏了施然最紧要的两点，即便不愿，却还是答应了。

　　施临汝松口气，让施然去找纸笔列清单。列到一半讨论春游要备用的东西，夫妻二人的意见是重买新的，施然不同意，觉得有些东西还能用，两方谁也没能劝服谁，柏钰清发言让先行跳过，勤俭节约是好品德，但自家女儿太省了，对自己格外抠门，一时半会儿又没法改变，所以暗暗思忖着到时候支开她，下次一定不会提前知会她。

　　逛了半小时，施然率先求饶，抱着两只猫坐在长椅上看大家长们挑选，最后还是被放过了，允许回车上休息。

　　四人回到车上时，三个小家伙窝在后座睡的正熟，还知道系安全带。施临汝脱下外套叠好，柏钰清轻轻托起女儿的头，将衣服垫在头下，想让女儿舒服点。

　　夫妻二人同许沅夫妻俩告别后回到前座，没有着急启动车辆，柏钰清又回头看了眼后座的孩子，忧愁爬上眉间，“这段时间再带小宝去看看医生吧。”施临汝握住妻子的左手，一下一下拍着，像是借由这种形式驱散妻子的忧虑。柏钰清在他的动作下回身，微哂道：“你哄孩子呢!”却没有收回，又将另一只手覆在那双大手上，斜身越过座间区靠在丈夫肩膀上，合上双眼。

　　施临汝张开右臂将妻子揽在怀中，“检查后看看结果，药先停一段时间，时间长了孩子胃受不了。暑假咨询一下能不能做药膳，换个方式调养或许效果会好一些。”

　　柏钰清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同意了，又和丈夫聊起女儿上高中的事，她不太赞成孩子去实验班，强压下身体受不了，但高中部已经发来了免入学考试通知，孩子也愿意，不能阻拦，“如果小宝成绩差一点其实也不错，现在就像个热窝窝头。”施临汝被妻子不切实际的想法逗笑，以目前的进展，时光倒流机毫无现世的可能。
　　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只能接受，努力让进程趋于美好。

　　周一晚上，施然坐在地上收拾行李，一旁放着手机，刚刚和外公外婆通了电话，老两口最近在旅游，车上信号不好，通话一卡一卡的，没说几句话就中断了。孙明泽和魏羽发消息要语音通话，施然接了。

　　“老然，你带不带相机？”
　　“带。你们带手机吗？”
　　“然然你今天好兴奋。”
　　魏羽了解她，她不是会为春游兴奋的性格，果然，对方说是许老师也会去。“那我们不能睡一间房了。”

　　施然也不太了解，只得问许沅，“不介意的话我们三人睡一间，我和小宝睡一张床，明天记得向统计的老师说明就行。”通话开了免提，那头的魏羽连声说不介意，“我打地铺都行。”5年的友谊了，施然是她在班里最好、最熟悉的朋友，她一定要和施然睡一块儿。

　　被忽略的孙明泽大声叫嚷，想插入话题却被魏羽吼了句，闭嘴了。施然在两人中间调解，加上许沅在旁边帮忙，很快收拾好行李，大部分是施然的衣服，还有一个小药箱。

　　周二早上七点，校领导、带队老师和三个班的学生在广场集合点名，为了这次春游学校准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单安全会议就进行了6次，出发前又再三强调，半小时后，各班带队乘坐大巴车去机场。

　　郑秋华站在队伍前面数了一遍，“有没有去卫生间的，现在快点去。”大家都摇头。“好。带好随身物品，我们去坐一号车。”
　　20个学生陆续上车，施然被魏羽和孙明泽拽去同坐，郑秋华将学生安顿好后又提醒晕车的同学坐在前面。

　　高一两个班的学生上车晚一点，程予笙和赵霖作为高年级班主任，同几位领导又被留下盯了遍几天的行程规划，“宁可时间久一点，行程不要太紧张，学生不舒服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两位随队校医，有任何问题及时反映。”所有人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因此不敢大意。

　　程予笙回到车上时已经没了空位，高组长和数学杨老师坐在最前面，“程老师，我们已经帮你检查过了。”程予笙说了声谢谢，还是简单叮嘱了几句。下车正好遇上同样没座位的赵霖和两位主任，说安排去一号车。

　　施然坐在过道的位置，魏羽靠窗，孙明泽在后排，两人自坐下就没消停，隔着座位猜丁壳，让施然当裁判，前后的同学都凑过来围观，谁知两人互相耍赖，玩急眼了，一个个都不嫌事大，喊加油。“施然，要过来和我坐吗？”许沅此时就像个天降的大救星，施然拎起自己的胸包，挤出人缝跑了，“然然，别跑，你回来。”魏羽的呼唤无人理会，孙明泽趁机抢了位置，要和魏羽继续，决一高下。

　　许沅在第二排，知道施然一出门便睡觉，让她坐里面，自己在过道一侧，孩子头抵上自己肩膀，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没几分钟睡着了。

　　程予笙上车就见到这样的场景，同几位老师打过招呼，选了第一排过道右侧的空位，坐下后她才发现自己微微侧脸就可以看到施然。许沅忙着和上车的老师寒暄，没有注意到她，于是多看了几眼，睡着还是蛮乖巧的嘛。

　　出发前，总负责人挨个车辆巡检，站在车门处数人头，“晕车严重的学生现在下来坐老师的车过去。”巡视一遍，没人。路过第二排看到施然歪头闭着眼睛，询问许沅，得到回答说是睡着后放心下车了。

　　大巴车启动，老师们开始闲聊，初一（1）班的几位老师在那儿打趣，“人家上课从来不睡觉。”数学王主任一个劲儿地夸，郑秋华拿出手机翻找自己珍藏的黑照：“看，去年秋天学生们拍的，几位高中部的老师都提前见识一下我们的然大爷。”大家接过手机轮流看，赵霖看完递给程予笙，照片上的人比现在黑好多，头挨着椅背睡着了，嘴大张，能看到洁白的大牙，睡姿颇为滑稽。程予笙把手机递给下一位老师，侧头看了看，除了白一点，现在也没多大变化。

　　闲聊还在继续，王主任估摸着时间还早，想组织学生搞点活动。“文体委员，组织大家唱唱歌讲讲故事，把气氛搞起来。”周文涵和同桌的意念五子棋正到紧要关头，突然被点到，思路“唰”地断了，欲哭无泪。
　　“同学们，谁先来？”
　　“你。”
　　好家伙，平时都是好同学，瞬间出卖，“你们再考虑考虑？”众人摇头。
　　“那我唱个《数鸭子》。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数不清到底多少鸭。鼓掌！”
　　同学们立即配合，欢呼鼓掌，一首歌带动了气氛，王主任让周文涵点一位同学接着唱，“我选班长！”欢呼声更大。
　　“班长支持率太高，那就施然。许书记，把她叫醒。”
　　许沅把人叫醒，在怀里睡的太熟，被迫醒来迷迷糊糊的，“大家在等你唱歌。”施然的大脑反应缓慢，恢复正常后被“唱歌”两个字惊到，眨巴眼睛求救，许沅装作无视，“星星的眼睛会说话。”“可小宝不是星星。”
　　求救失败，坦然接受现实。“我唱一首《两只老虎》，谢谢。”
　　程予笙第一次见有人绷着脸唱《两只老虎》，捂嘴偷笑，可一时没忍住，笑声从双唇溢出，一笑引百笑，车厢内笑声四起。施然敏锐地捕捉到第一声笑，视线前移，侧影像程予笙，上次没记住脸，不敢乱认，只瞪大眼睛盯着，与程予笙偷瞥的视线正对上。这次是程予笙先挪开的，毕竟她有那么一丁点心虚。

　　王主任咬紧牙笑，“你们在学校听的可不是这些儿歌啊。”施然又眨巴眼，有模有样地点头：“唱的，经常，不信您问他们。”视野内一班学生点头附和，谁敢出卖班长，这可是救了全班的命。

　　程予笙握拳艰难忍笑，再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可是，小孩儿好可爱啊！

　　她没看到，施然又盯着她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