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难逑》岳己

2、第二章

　　君晓回到了云桃林，看到熟悉的场景，一下子就冷静不少。
　　她想着，这份心动不过是巧合，不出几日，她便会忘记了。一见钟情，大抵是一个笑话，才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君晓拎起一个篮子，就往桃林边边走，这一次她没有借助仙力，只是双脚走在地上，穿梭在这桃林里。
　　她想找一找，还有没有漏掉的桃子，她现在非常想摘桃子，唯有触摸到毛茸茸的桃毛，方能感到踏实。
　　走了很远，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发现了几颗没有摘的桃子。今日不摘，明天它们就遁入土中了。
　　君晓开心伸手把这巴掌大的仙桃拧了下来，触摸到这毛茸茸的实感，轻轻的放入篮中。此刻，满足与愉悦都升起。
　　她才不会去偷改姻缘簿，才没有喜欢上文琮仙君，现在的日子很好！
　　君晓笑了。接着她意识到了什么，如今她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虽然努力自欺欺人，但是她好像真的对文琮仙君一见钟情了。
　　甚至对那几位说的话也耿耿于怀。
　　她似乎疯了，她想参与仙君的一生，就算是凡人的一生。
　　明明之前过的挺好的，平平淡淡，没有波澜，只是一眼，就成了这个模样。这着实疯狂，却又如此真切。
　　凡人。君晓以前不也是一个凡人吗？凡人的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呢？或许当神仙真的很好，可是她没有别的记忆，自来始，便是这片桃林，漫长枯燥且无趣，每一天似乎都一样。睡或不睡，醒或不醒，没有不同。
　　如果不是还有清宁她们。
　　摘下第二个桃子，君晓提着篮子便往回走。她发现，摘桃子已经不能让她更加平静了。
　　一个人走着，君晓忽然看见前方有一个的身影。
　　莫不是清宁回来了在找她？
　　君晓追了上去，边喊道：“是清宁吗？我在这！”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还有人，他直接停了下来。
　　君晓跑了一路，逐渐看清桃林中的身影，一席红衣，身姿挺拔，是个男子。
　　如今蟠桃盛宴，莫不是什么仙君走错了？
　　“这是云桃园，仙君是否走错了。”君晓未行礼，只是揣度之下开口：“小仙可以送仙君出去。”
　　“我不是什么仙君，宴会过于无趣，我来此透气。”男子开口，说罢转身。他眉中一点红痕，桃花目，薄唇未抿，似是懊恼，又道：“我名陆久九，是这天庭的一散仙。”
　　君晓心中讶然，他居然敢说王母办的蟠桃大会无聊，偷偷溜到这来透气。面色却不显，桃园平日里少有闲杂人入内，今日盛宴，随他走走也无事，还是不管了。
　　“那小仙就不打扰陆仙君雅致了，小仙告退。”君晓行了礼道，说完便准备往小屋走。
　　“说了，不必叫我仙君，你便唤我名字便可。”陆久九闻言皱眉，上前拉住了君晓的篮子，他见到篮中两个桃子，眼睛一下子亮了，喜道：“我找半日，不见得有，你可带我去寻些树上的？”
　　君晓第一次被一个男子拉住，他似乎十分讨厌被人叫仙君。
　　“摘完了，只剩下这两个了。”君晓撒谎。她才不想陪着一个陌生神仙找桃子呢，大会上一盘又一盘，都是顶好的，何必这样。这位陆久九属实与众不同。
　　“这样，那我买了你篮子这两个吧。”陆久九点头，似是新了，又看着君晓问。
　　真好骗啊。君晓心想。
　　君晓沉默了片刻，她看向陆久九，问道：“你打算拿什么买呢？”
　　陆久九闻言一愣，这是仙界，什么也不缺，他的确也不知道拿什么好，他思考了一下开口：“你想不想要一段好姻缘？”
　　君晓闻言一滞，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陆久九，莫非他就是月老？想来也是，君晓上下打量了对方，红衣，年轻，好看，这不就是那几位形容的吗？她这算是，运气好吗？月老上门给她送姻缘。
　　“神仙也有姻缘吗？”君晓好奇问道。
　　陆久九笑道：“自然，不然你看玉帝王母是怎么回事呢？神仙也不是断情绝爱的，若是有缘，也会有姻缘的。只不过比起凡人，更难罢了。”
　　“那你说给我一段姻缘是？”君晓咽了咽口水，她若是可以直接和文琮仙君在一起，那便少了很多事。
　　“给你找个小仙官，为你牵段线，你们只要持之以恒，便能在这天庭结缘。”陆久九解释道。
　　“小仙官？仙君不行吗？”君晓闻言，心中一阵失望，她不要什么小仙官，她只要文琮仙君，因为只有他，让她有了不同情愫。
　　她虽然未曾有过情爱，却也明白并不是什么都可以，喜欢才行。
　　“仙君？”陆久九松开了拉住君晓篮子的手，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把扇子，单手挨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君晓：“小仙子，你是喜欢哪位仙君？”
　　君晓没有回答，只是问：“是不行吗？为什么？”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一般没可能。”陆久九道。除非是命中注定的仙缘。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大多数仙君，都是没有这份仙缘的。
　　君晓却想到了别处，那么便只有姻缘簿了。钟意，她想到了听到的名字。
　　“罢了，你是月老吧。”君晓笑道：“她们说月老是一个很俊的年轻男子，今日得见，才只他还是一个爽快的仙……神仙。”
　　“年轻？小仙子你芳龄几何？”陆久九见她认出自己也不吃惊，他也并不想藏着掖着，只是听她说自己年轻貌美，心中好笑。
　　“千余岁了。”君晓老实答道。
　　“那你猜我多少岁了？”陆久九接着问。
　　“你……几千岁？”君晓不确定的回答，她觉着陆久九看起来同自己差不多。
　　陆久九闻言大笑，他道：“我早已几万岁了。”
　　君晓先是一惊，接着又觉得正常。她不也是一直没有变化的任时间流逝吗？或许文琮仙君也是，甚至是不止几万岁。
　　“小仙子，还不知你叫什么呢？”陆久九似乎被她逗的心情很好，他和颜悦色的的问她。君晓感觉的到，对方整个气场的松懈了许多。
　　“君晓，神君的君，知晓的晓。”君晓答道：“这两个桃子便送给你了。”她把篮子递到对方手上。
　　“不用报酬了吗？我还是可以给你和小仙官牵线的。”陆久九利落接过，他认真道。
　　“要，不过不是这个，你先欠着我吧。”君晓一笑。
　　“行，我就住在那片彩霞里，你若想好了，便来找我，出来也许久了，我该回去了。”陆久九似是挺开心，他说完，便化作一阵风消失了。
　　高阶仙术，君晓有些羡慕。神仙，也是不同的。得到了月老一个承诺，桃子送的值得。
　　君晓环顾四周，看着沉默的桃树们，她就近抱住了一棵，念叨：“谢谢你们，若不是你们结了桃子，我有拿什么去换呢？仙桃树啊，保佑我如愿吧！我想和文琮仙君在一起，哪怕只是凡间几年！”
　　不知是哪刮来的风，让桃树的枝叶摇晃，发出轻微的声音，像是低语，像是叹息。
　　君晓突然感知到，那些未被摘取的桃子纷纷掉落，不知不觉，竟已是第二日了。
　　她施法回到了林口小屋，清宁还没有回来。一个人躺到了床上，她回忆起白日那一眼，对方轻笑的容颜。
　　君晓一只手放在胸口，砰砰砰。
　　真的是，入魔了。拉起被子盖过头，在那全然陌生的欢喜中，君晓不知不觉睡着了。
　　君晓再醒过来时，天色微微亮，她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睡了一天，就看见清宁锤着手往里走。
　　“清宁，你终于回来了。”君晓笑着跑过去迎接她：“你这一日是去做什么了？”
　　“君晓，我被紫云拉去顶位了，她手下二位小仙在宴前偷喝桃花酿醉倒了，我们端着酒壶站了一天，现在才得抽身！”清宁抱怨道：“若不是紫云人好，那两个小仙还不知道怎的受罚呢！”
　　“辛苦我们清宁仙子了。应当是不小心喝多了，不知这桃花酿的厉害。”君晓安抚着清宁，偷喝桃花酿是些许大胆，因为桃花酿越久越醇厚，也就越醉人，一般小仙喝了得醉上七天七夜，她拉着清宁在一旁坐下，帮她揉手臂。
　　“不过，这一趟我可不是白去的！”清宁忽然压低了声音，她一扫郁色，狡黠的勾起一个微笑，从腰间拿下一个布袋：“我可是带了好东西回来的！”
　　君晓认得这个布袋，这是清宁某一日神神秘秘带回来的，似是谁送她的，内里可以装很多东西，且不承重，像是另外一个空间。
　　君晓也有些好奇，她带了什么回来。
　　只见清宁说完，就打开布袋，伸手从里头乱掏，先是拿出来一串浅绿的小葡萄，然后是一串紫色，甚至还有粉色，摆了一小堆，还有一些熟食。
　　清宁拿出来一个银壶，还有两三个杯子，只见她道：“这就是葡萄酒！不醉人又香醇，是咱们难得的好东西呢！今天你陪我敞开吃喝，如今蟠桃宴过去了，咱们日子又清闲起来了！”
　　君晓平时是不吃东西的，她对于食物也没有很渴望，平平淡淡的，反倒是清宁，偶尔会去弄些吃的。
　　“好。”君晓笑应道。
　　“这些可都是你未曾吃过的，其实虽然我们可以不吃，但是其实吃的魅力也很大，你尝尝这葡萄，再尝尝这酒！”清宁说道。
　　君晓依言先尝了一颗绿色的葡萄，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漫开，她倒不是觉得难吃，只是觉得酸了，接着她又尝了另外两种，紫色的甜多余酸，粉色便是一丝酸味也没有，且果肉也紧实很多。
　　为了，清宁倒了两杯葡萄酒，君晓见她一口饮下，杯中是浓郁的紫色，闻着有股幽香，她先是浅尝一点，品着不错，也学着清宁一口喝完，才觉着有些许刺激，但是感觉不错。
　　“如何？”清宁看着她喝完微皱眉头，又很快松懈下来，好奇的问她。
　　“挺好喝的。”君晓如实答道：“水果与酒，各有韵味。”
　　“那便多吃一点！”清宁闻言一笑，她拿起一个鸡腿便啃了起来，在吃上，她是豪迈派。
　　君晓又喝了几杯去，吃了点水果，感觉到自己头略微发昏。
　　清宁吃的很快，感觉到饱腹感，内心升起愉悦感，她看着君晓把自己喝的脸蛋红润，觉得是万分可爱！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开口问道：“对了，我错过了看仙君，你同我说说，有没有什么极好的？”
　　“仙君？”君晓又想起来了文琮仙君，她道：“有，其实他们都不错，只是有一人，似是更得仙子青睐，她们唤他文琮。”
　　“文琮仙君！你看到他了！”清宁一下子兴奋了，她絮絮道：“你不知道，文琮仙君的仙品和容貌，曾在仙界是富有盛誉的，可惜他对仙侣不感兴趣，几千年来忙着下凡历劫，如今是落下来了。”
　　“是吗？”君晓一愣。
　　“是啊，话说仙君还有几日便又要下凡了，真是忙啊！听闻此次是他的情劫，若是顺利，便可更上一阶。”清宁道。
　　“情劫？”君晓问道：“有什么不同吗？”
　　“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个过不好容易堕仙。不过万年来没有过一例。我听闻仙君此前有过一次情劫，似是出了什么差错，仙君在劫数前便回来了，这次是补的。”清宁随口说道。
　　“这样，那像我们这些小仙会有这些劫数吗？”君晓听完问道。
　　“我们？轮不上的，放心吧！”清宁闻言一乐：“别担心，我们只是小仙，上天有好生之德，才不会折磨我们呢！”
　　“可是我们不就是上天吗？”君晓道。
　　清宁被问的噎住了，这话说的也没错，她补充道：“反正我几千岁了，还没有听说过，你便放八百个心，清宁我担着！”
　　“我知道了，谢谢清宁！若是真的有，我也不要你替我担着，劫数也是缘，顺其自然就好。”君晓说完又喝了一杯。
　　“通透，我喜欢，不过我说了就是承诺了，我便帮你担！”
　　“这样，那你若有劫，我也帮你担！”
　　“不愧是我的好君晓，姐姐就知道没有白白给你带吃的！”
　　君晓被逗笑了，她往后躺了下去，天空泛蓝，阳光透过枝丫落在她的眼睛里，忍不住眯上了眼睛，她扭头，就看见清宁也躺下了，与之相视一笑。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们虽然只是小仙，但是也很安稳，君晓，你可答应我，别干什么傻事！”清宁看着天空，静静道。
　　君晓无言，她心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所以注定无法停下，但是她笑着道：“自然，这好日子清宁你可要一直好好过！”
　　“姐妹们一起好好过，还有子衿她们！”清宁也笑了。她觉着吧，这当神仙的日子可不要太好啊，比她当妖强太多了！凡间的美食都吃的到，也不用遭雷劈，太幸福了！
　　谁会嫌弃这生活呢？清宁觉得没人会犯傻。她在暖洋洋的日光中，伴着微风好饱腹，满足的睡着了。
　　“如果，我……”君晓看着清宁正想说她的想法，结果见她睡着了，便也安静的晒太阳。
　　顺其自然，珍惜此刻的宁静。君晓想。
　　自那日过后，云桃园恢复了宁静。孕灵期的桃树最好照料，只需一百年浇一次泉水即可。
　　君晓与清宁又忙了几日，叫来了其他桃园仙子帮忙。
　　水一浇完，就是在桃园走走，只要桃树好好的生长着，就别无其他了。
　　日子悠闲的过着，君晓也早已想好了。
　　其实君晓一直感觉不出来神仙究竟有多好。
　　而文琮仙君打破了她千年如一日的状态，她生出了一种没有感觉过的欢喜，想和他相知相识，若是在天上，这边是梦谈，可是碰巧他要去历劫，他会去人间。
　　她想自私一点，不过是悄悄改一下姻缘簿，只是改动他一点点命运，应当是没有什么的。
　　“钟意。”君晓轻声呢喃，心生几分期许。
　　“你想什么呢？这么开心！”清宁见君晓的秋千都快停下来，边问边走近帮她轻推了下，见她回神了才稍微用力。
　　骤然荡高又落下，君晓叫出了声，她回头看向清宁，笑道：“想我的意中人呢！”
　　“我才不信，你会有意中人，是不是想我给你带的葡萄酒啦！”清宁才不信君晓说的话，只当她开玩笑，说道葡萄酒，是她自己馋了。
　　“嗯嗯，也想你的葡萄酒！”君晓不多说，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同她说话，然后开口：“要不然我们喝点桃花酿吧，也是好久没喝了！”
　　“好哎，反正现在也不忙了，喝点睡上它几天几夜也无妨！”清宁眼睛一下子亮了，桃花酿也是极好的，也就她们可以偶尔偷偷喝点。
　　“那你准备点吃的，我去林中取一些。”
　　“懂我，稍等啊！”
　　说完，清宁瞬间消失。
　　君晓知道她去拿吃的去了，她拿着准备好的酒壶，来到了埋酒坛的地方，找到了三千年的桃花酿，一杯即可醉七日。
　　她舀了几勺，装了两瓶，便回到了小屋。收拾出一套杯具，她拿出一壶倒上了两杯。
　　没有等多久，清宁又瞬间出现在君晓的面前，她拿出布袋，框框一顿倒。君晓一笑，清宁一定不会寂寞，她有那么多爱好，又广结仙友，仙途坦荡。
　　“好啦，先喝一杯吧！”君晓拿起两杯酒，一杯递给清宁。
　　“好久没有喝桃花醉了，好浓的桃花香啊！”清宁接过酒杯，闻着酒香，她举起酒杯道：“我们干杯！”
　　君晓一笑，举杯一碰。碰完，清宁便仰头一口喝下：“好浓的酒香！”君晓偷偷施法倒掉了杯子里的酒，她又给清宁倒了一杯，哄着清宁喝下。终于到了第六杯的时候，清宁醉倒了。
　　君晓看着清宁醉红的脸蛋，抱起她放到了塌上，盖上薄被。
　　“对不起，清宁，此后不能陪你了。我只是想，去试试另一种生活，或者说，找到存在的意义。”君晓轻声道：“也许这是我的劫，不过我也不用你来抗，你只需要睡一觉，睡醒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这件事，清宁不能有关系。君晓自从想好了要去做，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又看了一眼清宁睡着的面容，柔和可爱的。
　　起身，端着另一瓶酒，君晓飞向了那侧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