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末世不能谈恋爱》覆弥

4、不是吧，仿生人？

　　由于坐着，01只能抬起头来看亓觅。

　　他双眼目光澄澈，隐隐有细碎的金光闪烁。五官深邃，比例完美，配上过人的身高，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是大多数人不敢招惹的冷酷角色。

　　但偏偏亓觅却觉得他很笨拙。

　　是的，笨拙。

　　就像现在。

　　被亓觅定义为笨拙的01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不用道歉。”

　　亓觅皱起眉，继续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需要一个伙伴。”

　　“伙伴？”01想了想，问她：“你是说，我吗？”

　　“对。”亓觅点头：“你很厉害，而且比大多数人都厉害。”

　　“谢谢。”01突然站起来，向亓觅鞠了一个标准九十度的躬。

　　亓觅看着01这一举动，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大，她尝试着套话：“01，你好像很不会跟人打交道。”

　　“是的。”01谦虚地接受了这句评价：“没有人教过我。”

　　“那你之前住在哪里？你有异能，应该是住在天空之城吧？”亓觅问他。

　　大概是“天空之城”四个字，勾起了01的一些记忆，他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我知道那里，我训练的地方。”

　　“我会训练，每天都训练。”

　　亓觅无意识地咬着下唇思考，听01的话，他之前的确是天空之城的人，也就是异能者。可是异能者，每天都需要训练吗？

　　不等亓觅继续提问，01好像被打开了话匣子，黑色的瞳孔盯着亓觅，“我训练，休息时喝充能剂，继续训练，然后进舱内睡觉。每天，重复。”

　　“01，”因为对方站了起来，亓觅不得不抬头去看他。

　　她脸上出现一丝震惊，“你是被人非法囚禁了吗？而且，充能剂是什么？”

　　在亓觅的认知里，就算是异能者也是需要进食的，难道她在油桶待的这几年里，外面的人类，已经发展到不用吃饭的地步了吗？

　　01眨眨眼，他气质冷冽像是一块冰玉，配上这样一副有问必答的表情，却让人格外心软：“不是，但是我不能随意出去，只有他们需要我完成任务时，我才能出去。”

　　“他们？”亓觅看着01，对方身体确实是经过训练而显得十分健美，可她却陡然生出一股寒意与微妙的心疼。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迷雾城？”

　　“因为我逃出来了，亓觅。”01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给了亓觅久违的真实感，“这件事，不可以说出去。”

　　亓觅认真地点点头，承诺道：“我答应你，我不会说出去的。对了，你的伤，该不会也是他们造成的吧？”

　　她想起刚见面时01虚弱的模样，肯定伤得不轻，偏偏他又不会主动说，一路上亓觅也没来得及问。

　　月影中心安排的房子实在面面俱到，茶几下居然有个医药箱。

　　亓觅在翻药箱时，听见01承认道:“他们追我，我的能量快用完了，所以才会受伤。不过没关系，只是皮肉伤，我不觉得痛。因为我的传感部暂时失灵了，只有修复好了，我才能感觉到。”

　　传、传感部？！

　　亓觅停下找药的动作，满脸诧异，试探地开口问道:“你是想说，神经传导吗？”

　　01诚实地摇了摇头:“我没有神经，只有传感部修复了，由它担任神经。”

　　“人怎么可能没有神经！”亓觅问:“你会不会是记错了。”

　　“我不会记错。”01笃定地说:“我的程序设定，参考了来自全世界最具权威的标准答案，不会错的。”

　　“程、程序？！”一直以来在亓觅心里深藏的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呼之欲出:“01，你该不会，不是人类吧？”

　　“我是。”01回答道。

　　亓觅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她便听见01说道:“我是由人类的基因，培育出的仿生人。”

　　什么？！！

　　亓觅以为自己听错了，“01，你再说一遍？”

　　01有求必应地重复道:“我是由人类的基因，培育出的仿生人。”

　　没有听错。

　　亓觅一时有些无法接受：“我只听说过异能者和机器人，还没有听过仿生人。”

　　01认真给她解释道:“我身上有人类的基因，也有机械组成，我是世界上第一位仿生人。我没有名字，01只是他们给我取的代号。”

　　“代号？”亓觅听到这儿忽然想起来01之前介绍自己时说的“首位”一词。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首位仿生人，所以叫01。

　　可是，无论亓觅怎么看，01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他没有名字，没有家，只有一个代号。

　　像极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我觉得，01当你的名字，很合适。”

　　亓觅发自真心道:“很独特，就像你本身一样。”

　　或许是被亓觅突然的情绪所感染，01点点头，嘴里有些生硬地往两边扯了扯，露出一个别扭的笑容来:“谢谢你，亓觅，你也很独特。”

　　亓觅拿出绑带替01擦药疗伤，想起一个问题：“01，你为什么要逃跑？如果那些人找到了你，会怎么样？”

　　“因为我生出了自我意识，他们想把我带回去，重新改造。”

　　亓觅心脏忽然一颤。

　　改造这个词，让她意识到那些人并没有把01当做人类来看待，而是一件不服从命令就会重新改造的物品。

　　自我意识啊。

　　亓觅上完了药，第一次认真打量起01来。他的皮肤是一种健康的白皙，看起来跟真正的人类没什么两样。

　　她甚至可以捕捉到01的胸膛处，因为呼吸造成的微微起伏，充满着生命力。

　　“叮——”一声，水开了。

　　亓觅关好医药箱，起身去接水。

　　她找了两个玻璃杯洗干净，到了两杯水。杯子刚拿到手里时不算很烫。

　　等亓觅走到茶几旁，手心已经开始感到烫意。

　　她放下杯子，对01说道：“等水冷一些后再喝。”

　　随后亓觅又想起，01大概不懂冷一些具体是多久，便又说道：“我们等下一起喝。”

　　01点了点头，然后便一直盯着亓觅。看她提着一个小水桶，打湿毛巾后，慢慢地将家具上的灰尘擦干净。

　　亓觅感受到01的目光随自己走动而变动，她回头对01说：“你渴吗？差不多可以喝了。”

　　01拿起杯子，却迟迟不动。

　　“怎么了？”亓觅把毛巾丢进桶里清洗，拿起来拧干后问。

　　01看着她：“一起。”

　　一杯水亓觅几乎是一饮而尽，她实在渴得不行，喝完后打算去到第二杯。

　　01紧跟着她身后，拿着空杯子有模有样地学着她倒水。

　　亓觅咽下一口水，眉眼带了点笑意。

　　夜幕降临，整个迷雾城像是一片寂静之地。

　　街道上，濒临故障的路灯仍坚守岗位，为这座城市迷途的人照明方向。

　　“嘶嘶”的杂音从C栋建筑楼附近的路灯传出来，十几盏路灯似乎受到一股不知名力量的影响，集体在一瞬间连续闪烁了三下，然后“啪”一声罢工了。

　　C栋801卧室内，亓觅握着自己的右手，痛苦地蜷缩在地板上。

　　“啊！”她终于可以泄出一声痛喊：“0……”然而1字没来得及发出，就消失在了口中。

　　亓觅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密汗，她脸色苍白如纸，汗珠不断滴落。

　　浅色的唇被她的尖而锐的虎牙咬破了皮，血珠滚落，看起来凄美又惨烈。

　　她的右手不受控地发抖，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是在拍打着地板。手背的几个关节因为太用力受撞击，已经变成血红一片。

　　01不懂男女有别，但当亓觅提出她睡沙发的时候，他拒绝了这个提议，自己去了客厅。

　　此时卧室里只有亓觅一人，可她却好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控制的权利。

　　她想呼救，想喊01，可除了偶尔有机会发出的痛喊，她的身体不允许她有力气再说别的话。

　　“砰砰砰”的撞击声连续在房内响起，右手一抬一落间，溅起些许鲜血。

　　亓觅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死了，她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可她的意识还没完全脱离。

　　屋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几秒后01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亓觅。”

　　亓觅的眼里浮出一抹期望。

　　01，开门啊！她在心里呐喊：快开门，帮帮我！

　　男人声线微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晚安。”

　　亓觅眼里的期望消失了。

　　可下一秒，门被推开了。

　　01声线听起来带着电：“亓觅，你怎么了？我听见有声音。”

　　亓觅的全身各种痛都有，碎骨的剧痛，五脏的绞痛，心脏的闷痛，每一寸，寸寸断裂，

　　她眼中有生理性眼泪装满了眼眶，终于溢了出来。

　　窗外的夜色流向亓觅，将她娇小的身体围了起来。

　　那筋脉暴起的手背，清晰地进入01眼中。

　　亓觅微张着嘴，她双唇颤动，声音却堵在喉中。

　　“亓觅，”01看着地板上的她，带着求知欲蹲下，看她脸上的眼泪，陈述道：“你哭了。”

　　01皱起眉，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你在难过？为什么？”

　　亓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却被01捕捉到。

　　他的目光在亓觅身上扫视，最后落在她的右手上。

　　今天的经历太惊心动魄，以至于亓觅居然忘了询问01，那瓶金色的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的右手伤口已经自己愈合了，可痛感的源头就是这只右手。

　　01忽然轻轻与亓觅的右手触碰，一道微弱的金色电流出现在两人相连的手之间。

　　奇怪的是，这道电流没有让亓觅产生另外的疼痛，反而消减了一些自身原本的疼痛。

　　她像是旱地快要枯死的、还没来得及绽放的一株野玫瑰，忽逢甘霖，死死抓住了01的手。

　　意识神游，双眼渐闭，亓觅终于支撑不住，痛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