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废物不能收剑尊为徒吗》清冷咕傲

2、干活不如睡觉

　　被派去和归澜澜一起去乱堑山的人毫无疑问就是魔将虚骊了。
　　毕竟他是魔界中少有的眼光独特之人，也是为数不多的在魔尊面前过了明路的“少主派”。

　　虚骊和阿远长得其实并不像。他生得魁梧而高大，以金色的铠甲覆盖着身体，腰部以下其实是马的躯体。
　　魔修很少有长得像人的，但也不是人人都能长得像虚骊这样抽象。
　　他只有那双圆润的眼睛里透出几分与阿远相同的“纯良”。

　　归澜澜跟着虚骊站在界门之前，把手一摊：“将军请。”
　　紧接着她毫无负担地解释：“我修为不够，开不了界门。”
　　身为魔尊的孩子，她生来就是人形，也就是修仙者常说的天生道体的模样，但其实内里构造与人迥异。

　　魔界的居民以魔族为主，但也有从别的种族转化而来的魔修。
　　以前的魔修还是挤在修真界一隅、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

　　只是出了魔尊这样的人之后，他们就纷纷往魔界而来，渐渐凝聚在一处了。
　　而归澜澜本质上来说仍属于修魔的人族，修炼方式不同于魔，又因为特殊的身体构造，也与魔修有异。

　　她的几个哥哥也与她差不多，他们都是魔尊的孩子。
　　这是魔尊自己总结出来的，只在血脉间传承，据说是极上乘的功法。
　　只不过归澜澜学不明白，所以对这个“上乘”存了些许怀疑。

　　虽然少主本人提起自己的修为时语气轻描淡写的，但是虚骊很精准地体会到了她未言的伤心之处。
　　他安慰了一番归澜澜。

　　然后害得她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
　　“我们快些出发吧。”
　　“是，谨遵少主令。”

　　界门位于魔都醴城外的山上。
　　醴城四面环水，河流中所流淌的并不是普通的水系，而是烈酒。
　　而这些烈酒的发源处就很靠近界门。

　　虚骊上前凭空绘画出复杂的纹路。
　　空间的术法确实很难掌握，但借由特定的魔纹，便可触发魔尊早先埋藏在这里的空间门。

　　而魔纹的运行方式其实和阵法相同。
　　至于魔纹和阵法——
　　归澜澜暗地里有研究过这两者，发现它们其实只是名字不同，本质上还是一样的学问。
　　但就像是魔修和正道千万年来的纠纷一般，双方谁也不愿意改用对方的叫法。

　　也许等日后哪天会改。
　　毕竟连那个传说中的玉衡山的剑尊都打败了，魔尊确实已经是三代内的第一人了，哪天统一人界也未可知。

　　那时仇视她的人一定会比现在还要多上千倍万倍吧？
　　归澜澜漫不经心地想着的时候，虚骊很利落地开了界门。
　　紫色的魔纹像是有生命力般在空气中游动，慢慢聚拢成玄妙的图案，而后从中碎裂。
　　那些碎片的缝隙里又渐渐弥散出刺目的金光。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看啊。”虚骊说，“少主，这便是界门。”

　　这便是界门。

　　归澜澜定定地看着眼前这瑰丽到魔幻的图景。
　　即便金光刺目，她却依旧坚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这便是魔尊与他们这些子嗣之间如同天壤之别一般的实力差距。
　　魔尊生来便掌握着空间术法的天赋，而归澜澜的兄长里，还并没有拥有此种才能的人存在。

　　正当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界门之上时，却有一簇流矢急急地冲着归澜澜的心口而来。
　　那一瞬的攻击如星般划过，快到任何人都没有空暇反应过来。

　　定定地看着界门的归澜澜也是同样。
　　只是不管那箭矢来时有多么惊艳又如何带着风雷般的气势，它却依旧悬停在归澜澜身前，再不能进分毫。

　　等到虚骊大声叫起来，归澜澜这才慢吞吞地转过身子，打量这直指她后心的一箭。
　　她大概也就看了一眼吧。
　　虚骊大怒着将箭矢夺过，义愤填膺道：“何方宵小竟敢暗害少主？还好有尊上的设下的禁制保护少主。此事我必要禀报尊上，为少主讨一个公道！”

　　而被暗害的、柔弱的少主本人却只是默默地拢了拢她罩在身上的鹤氅。
　　“如此自然是好，拜托将军了。”

　　归澜澜刚刚还因为界门腾起的一星激动之情也被这冷箭射得烟消云散了。
　　她又恢复了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着虚骊有条不紊地安排事宜，什么赶尽杀绝啊，什么剖丹夺宝啊……这类的。

　　不过说起来，那箭矢尾部的羽毛还真是好看啊。
　　归澜澜靠在自己的莲车上，阖眼回忆起那箭矢的形貌。

　　虚骊不知道、魔尊也不知道，只是那一瞬间的定格，已经足够归澜澜将箭矢的模样印在心里。
　　她心知虚骊是不会真的去查的。她也明白其实幕后主使者大概就是她哥哥们中的一位。

　　——归澜澜其实早有预料。
　　毕竟在魔界生活这么多年，对于自己的被讨厌程度，她还是有深切的认知的。
　　魔尊哪里是让她出来捡便宜的呢？

　　对于那个冷酷的、强大的、始终高悬在魔界众人头顶的尊上而言，所谓的子女不过是统治的一部分。
　　魔界并非凡人王朝那般，他们的君主也并非世代更替。
　　魔尊的统治是万世而不易的，所谓的子嗣只是拱卫统治的棋子，而非继承者。

　　因而魔尊一方面生出足够强大的子嗣，一方面又让强大的孩子们为少主之位争夺不休。
　　他们永远仇视着少主之位上的归澜澜，也就无法看向更高远处。
　　——他们将永远匍匐在魔尊座下。

　　而这次，归澜澜想，魔尊定然受了很严重的伤。
　　不然她这样好用的靶子不会被置于这样危险又诱人的境地，这无异于竭泽而渔。

　　魔尊需要她来转移那些豺狼般的孩子们和下属们的注意力，因而也就顾不得她这个靶子能否平安归来了。

　　看来那个剑尊真的伤到魔尊的根本了。不过他们这次这么快地决出胜负也相当蹊跷就是了。

　　归澜澜漫不经心地想。
　　她倚在莲车上，明明衣裳鲜亮、高离尘寰，却也同样是坐在了最危险处。

　　虚骊不知道归澜澜在想什么，他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少主的拥趸，不仅为她调兵遣将，还抽出时间绘声绘色地说起大战时的事情来。

　　“欸——”归澜澜乐得当个捧哏，漫不经心地听他说故事。
　　“所以那个玉衡剑尊，当真如传言中那般厉害吗？”

　　虚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怎会不强呢？那可是正道修士中的第一人，玉衡山的剑尊。”
　　“想来，也只有尊上这样的强者，才能将他斩落剑下。”

　　归澜澜“哦”了一声：“总之就是很强、离我很远的人啊。”
　　她懒洋洋地补充道：“我真是没用，练了大半年还是原样。怎么没有一点继承到尊上的天资。”
　　话语中带着一点自暴自弃，足够挑动人的神经。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归澜澜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虚骊被哽到扭曲的脸。

　　什么奋发图强、什么后来居上……
　　一想到这一切是为了所谓的魔尊的尊位，归澜澜就觉得无趣极了，根本打不起精神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逃，可是魔尊那等的伟力之下，她又能逃向何处呢？
　　她的生命都由魔尊赐予，原本就是作为一个附庸出现的啊——

　　*
　　万堑山的天与魔界迥异。
　　这里并不同于书册中所描绘的凡界，半空中被一层可见的结界笼罩着。
　　这并非约定所成，而是如魔尊和剑尊这样的强者在大战时外泄的魔力与剑意倾注而成。
　　天空一半是魔魅的紫色，一半是极清的银蓝色，于天幕中泾渭分明，却又彼此相抵。

　　“既然这剑意未曾四散而去，就说明这剑尊尚在人世。”虚骊断言道。
　　是，很有道理的推断。
　　只是它根本称不上推断，是只要长着眼睛的人都能发现的事实。明显就是特地说给废物听的。

　　归澜澜在心里长长地叹息。
　　她很给面子地听完虚骊的一大串安排，转身却走入莲车：“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睡了。”
　　她已经够委屈了，并不打算努力去抓什么剑尊。
　　再说了，那是她一个筑基期该考虑的事情吗！

　　虚骊：“好……欸？少主——”
　　他这才反应过来归澜澜在说什么，伸出手不知所措。
　　她都一点不愿意努力的吗！

　　“等等啊，少主——”
　　但是归澜澜并不理他，莲车的花瓣渐次收拢，紧紧地闭合起来，显然不打算听他说话了。

　　那种虔诚恭敬的忠臣姿态或是恨铁不成钢的老臣形象，立刻就从虚骊身上消失了。
　　他看着莲车，平淡地转身离开。他其实并不介意归澜澜躲懒，废物不来添乱也未尝不是好事。

　　归澜澜差不多能猜到他的想法。魔界里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嫉恨她的、鄙夷她的、依附于她的，不论是哪一类，他们其实都不是在看归澜澜。
　　而归澜澜也早就学会不在意他们了。

　　莲车内部的空间并不为外人所知。
　　莲瓣盛放时它是相当缥缈美丽的座驾，而当莲瓣紧紧闭合时，内里却演变成另一个独立的空间。
　　一个无论里面发生什么外面都不会知道的空间。

　　这并非用结界之类加以遮蔽，而是额外开辟了新的空间，其根本上也就如同魔界和万堑山之间一般，是完全独立于彼此的了。
　　谁也不知道——
　　归澜澜完完全全地继承了魔尊在空间术法上的天赋。

　　穿着轻装的少女落进一片葱茏的草地之中。
　　她足足放纵自己三刻，这才令意识回笼。打了个哈欠，目光却渐渐凝重。
　　魔尊不做人，她却不能真的乖乖地当那所谓的诱饵。

　　躲进莲车里当撒手掌柜自然是最好的了。
　　之前被袭击时也第一时间撤去了自己的防护罩只留了魔尊给她的。
　　她没有露出破绽，因此也只需要安稳在这无人能至的桃花源里静静等待光阴流逝便好。

　　等到魔尊疗完伤，归澜澜自然还可以回魔界去安稳地当自己的少主。
　　可直到现在，她还能感受到心里不停鼓噪的声音——
　　归澜澜，难道你真要一辈子当这个靶子、一辈子当鱼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