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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钟荧】快进到和自己争风吃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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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世界有万千种可能,即使在平行时空存在另一个自己,对见多识广的钟离来讲也不足为奇。
活到现在这个年岁,他对任何事物都有着广博的包容态度。倘若真的有机会和另一个自己见上一面,他许是会点上几个名伶,沏一壶香茗,在氤氲茶雾和婉转唱词里,坐下来和对方谈上一谈。
前提不是在现下的情况里。
白袍青年出现得过于突然。白色的兜帽边缘绣了金色华美的丝线,遮掩了他的眉目,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他甫一出现,便径直向钟离身旁的旅行者走去。
旅行者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钟离只当她是吓着了,毕竟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威压的确异于常人。
他理所当然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何人?”他稍稍压低了声音,神色淡然道,“找她何事?”
身后的旅行者不知为何有些急。她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踮了脚尖速度飞快同他耳语道,“先生,不是的,他是……”
没等她说完,那人便抬起头来。相似的眉眼熟悉的气质,钟离当下有些发愣,不过也马上了然是怎么一回事。本来问题也不大,如果那人没有柔和了眉眼向旅行者望去,用连他自己都陌生的语气叫出旅行者的名字——
“荧。”
的话。
连钟离自己到现在还用着“旅行者”这个代称以礼相待。
和望向钟离的淡漠神色不同,他看向旅行者的面容温柔,有如三月春风拂面过。这样还不够,他还把手伸出去,熟练至极地打算去勾她的手。
钟离有一套自己的待客之道。会见远道而来的贵客,理应行礼致敬,先作寒暄,再相邀设席宴请。
理应如此。
他却不自觉地寒了眉眼。把旅行者不着痕迹地护在身后后向前一步挡去了他的手,他开口便道,说出的话就连事后他自己也吃惊——
“你来做甚。”
不想那人也沉了眉眼,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到最后却只是说道,“不错,看起来还来得及。”但又立马微皱了眉头,“但这样不上道……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面前的人,脸是他的脸,身体是他的身体,气质衣着也和自己千年前别无二致——照理来说身为过来人的钟离应对过去自己的心思了如指掌,可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却有些看不透了。
他们对视僵持着,身后的旅行者却十分的不解风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她雀跃起来,几步绕过钟离来到那人面前,主动拉起了他的手,眉眼弯弯地笑道,“摩拉!”
微风拂过掀飞了她的发,摩拉克斯轻拈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他对上她的眼睛,柔声道:
“终于又见面了。”
钟离觉得需要有个人出来跟他解释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2)
钟离认识到,自己对旅行者,约莫是有着世人口中的男女之情。
这体现在他追逐着她的眼睛,与目光相接时加速的心跳。
十分奇妙的体验和情感,时常会超脱他的控制。
他遛着自个儿那名贵画眉,眼却不往小鸟儿身上瞟一下。他听着名伶那价值千金的唱戏,却低垂着眼眸神游天外。一日风大,说书人讲至激昂处,旁人皆是屏气凝神瞪圆了眼睛,他却出神地想着荧有没有多添衣服。
她总是提着剑上窜下跳,成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骄傲模样。动多了汗也多了,这种天气不多带些衣服那可怎么行。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离开了茶座,捞了件外衣走在寻找旅行者的路上了。
秋风萧索,俊秀挺拔的青年独自驻立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他愣了几愣,看着手里为女孩准备的衣服,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这颗心仿佛不再是自己的。鲜活有力地跳动
,快得就像草原上一骑绝尘的野马。
他缓慢地开口。
却半晌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他抿了抿唇,唇瓣翕动着。
“……荧。”
胸腔下的心脏颤抖起来。
他加重了语气。
“荧。”
他低垂了眼眸,珀玉般的瞳孔里荡过一点柔软的水色。像是呼唤又像是确认,他低声唤道:
“荧。”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笑骂,风风火火跑来异界少女和她的精灵。她远远看见他,便向着他招手——
“钟离先生!”
他收回了神色,向她微微笑道:
“旅行者。”
3)
钟离活了六千年,头一次喜欢上什么人。在谈情说爱这方面,他可能还不如街巷口卿卿我我的年轻情侣。
但秉着办什么事都得提前做好准备的原则——越重要的事就得准备越久。钟离摸不透旅行者在自己心中是个什么份量,他琢磨着什么时候跟她坦明心意,不想这一准备下来足足磨了有数月之久。
他摸清了旅行者的喜好,不下数次亲自下厨烹制她喜爱的菜肴,带她游览璃月山河也不动声色地帮她赶跑了前来搅事的蒙德酒鬼——旅行者自此待他多了一份亲昵,看着他眼中装满了对慈祥长辈的尊敬和喜爱。
有一日他走在璃月街头,碰巧看见她和飞云商会那古灵精怪的二少爷闲谈。他本无意偷听他们的对话,可那两个词实在是过于刺耳以至于一下子就扎进了他的脑子——
“爷孙恋”“不可能”
自己可能白忙活了——钟离从未想过自己长久的年岁会成为阻碍他的壁障。
旅行者对自己可能并未抱有一样的心思——从此他愈加谨慎起来。
这千百年来他何曾有这样当心他人脸色的时候。要是流云见着这副情景,不得昂首尖啸起“帝君受委屈了”,扑扇着翅膀连夜从绝云间飞过来找旅者理论。
就卡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时点,另一个时空、千年前的自己出现了。他看着钟离漠然的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温柔地拉过旅者的手熟练得仿佛钟离烹煮她喜爱的菜肴。他眉眼柔和,声音也柔和,说着钟离踯躅了许久的话,做着钟离平日里不曾做的事,他说,“终于再见到你了。”
他专注地凝视着她,视线未曾有半分偏离,“我无法在这个时空停留太久。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心悦你,你是否愿意随我一同归去。”
明明这句话完全地出自和自己相同的人之口——钟离的心跳却在那一瞬几乎悬停。他骤然地收缩了瞳孔,手不自觉地向前伸去,可在半空停滞了半晌后,又缓慢地缩了回来。
不行、不要、不可以。
他活了这样久,掌控了这样多人的命运,可唯独不能也不想去控制旅者的心意。
何其可笑,他自己倒成了砧板上的鱼。
他微闭了眼睛,和另外一个自己一样屏气凝神等待着旅者的答复。
不想旅者歪了脑袋,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从喉间发出一点疑问——
“哈?”
他听见另外一个自己缓慢而颤抖的吸气。摩拉克斯的面色苍白了几分,却还是从容地抚上她的面颊,指腹轻轻地摩挲。
“……罢了。”
他低垂了眼睛,眸内尽是她的影子。
“天凉了……你怎么还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
4)
事情能这样尴尬地作结,全赖旅行者是个满心满眼只有哥哥的呆瓜。她表示自己非常愿意去另一个时空做客,但前提是她得先把兄长找回来。
显然她并不懂“我心悦你”是恋人间表达爱意的情话,只当是朋友间传达喜爱的普通话语。要跟她表白,可能要拿“我爱你”这样简单直白的话才可能传达得到,太过文绉绉只可能起到反效果。
至于她为何会招惹上摩拉克斯——来自星海的旅行者误打误撞踩了时空乱流,眼一闭一睁就到了千年前的璃月。拜和钟离的良好关系所赐,她见着当年四处征战身带煞气的摩拉克斯非但没有半分的害怕,和他相处还带上了几分自然的熟稔。
她甚至能在下属们敬畏的目光下,活色生香地跟他谈论昨天的饭菜是多么的美味。
抒情解气她自是擅长,出谋划策提刀砍架更不必说。两个世界时间的流速并不相同,待她在另一个世界消磨了几年回来,钟离这里也才流逝了不到三两天。
一点没变,照旧一个活蹦乱跳的少女。
他不知自己是怎样喜欢上她的,或许千年前的自己也不知道。她就有如一颗从天而降的石头子儿,扑通一下把一池秋水涤荡得满是涟漪。
他的目光从此温和下来,他从未感受过自己的心脏能够这样鲜活地跳动。
“你可知,”摩拉克斯离去前,郁郁地同他喝着茶。他们本是一个人,品味相同因此茶种也好选,“我和她第一次相见,她那样高兴地看着我,仿佛看着久别重逢的老父亲。”
钟离沏茶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无法反驳。
“本是平常男子示好的举动——嘘寒问暖,添衣拉手,她却分辨不出任何端倪,只是满心欢喜地接受了。”
“怎样暗示、旁敲侧击都不起作用——我寻思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直到我看见了你。”
摩拉克斯抬了眼看他,
“确认了这份感情后我本以为自己已经相当地被动古板,不想千年后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钟离垂眼苦笑了一下,想着这约莫就是年青人和年长者的差别吧。
“那就由我来……再接再厉吧。”
5)
旅者在璃月和蒙德间奔忙如旋风。一日钟离邀她品茶,不想她刚坐没多久就又被喊了出去。
钟离目送着旅者的背影,微微地叹了口气。
他想着旅者喜欢的菜肴,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把食材采购回来,再费些时辰做给她吃。
权当是对她四处奔走的犒劳。
这样想着,钟离眼尾便瞟到了旅者喝剩了一半的茶水。
他想起少女是怎样拿起杯子,又是怎样仰头抿起茶水的。
很好看。
她当是最好看的。
他的指腹摩挲过杯沿,最后在少女嘴唇触碰过的位子停住。
饱满微红、你的嘴唇。
钟离抿了抿唇瓣。
他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
可你明明就不在面前。
他的指腹缓慢地擦过你扣饮过的角落。
他轻轻低头,给了你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