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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誓言 ...

  •   暑假到了。陆酒的便宜弟弟陆林跟他爸妈回来看老爷子的时间多起来,陆酒要不躲苏罗家,要不躲自己房间。
      这天苏罗在陆酒房间听滚石乐队,俩人正讨论《道林格雷的画像》,争论的内容足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长生不老的人。陆酒认为没有,都是杜撰的,苏罗认为有,毕竟都有陆酒这种雷电少年了。这时候保姆刘阿姨来敲门叫吃饭,说陆少远夫妇来了,她担忧地看了一眼陆酒。
      餐桌上坐着夫妻二人,陆老爷子对他们避而不见,陆少远招呼二人:“小苏,小酒。”
      苏罗见了他们俩本想走,又担心朋友吃亏,便大大咧咧坐下举署。
      席间陆少远没话找话,问陆酒学习怎么样,后者也不动筷子,靠在椅背上:“不怎么样。”
      又过了一会陆少远道:“小酒,爸爸想跟你说件事。”陆酒不说话。
      “前几天,爸爸和你赵阿姨正式成为一家人了,以后……以后也能更好地照顾你,饭菜也是你赵阿姨专程做了带过来的,小林他是你亲弟弟,今天没带他就足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他还没说完就被陆酒打断了:“你去找过我妈么?”桌上两个大人都低下头,赵妍的眼圆红了,过了一会她泪盈于眶,好像再多问一句都是一种对她的迫害。苏罗停下筷子用手摁住陆酒膝盖,他知道赵妍这做作样在陆酒的爆发点上疯狂试探。
      “那我换个说法,我妈呢?”陆酒又问。
      “小酒,你妈妈失踪我也特别难过,我们也去派出所报案了,但是…”陆少远顾左右而言他。
      赵妍的眼泪一颗颗落进碗里,她也不擦,哽咽着道:“少远...”
      陆酒的眼睛因为怒气慢慢变成金色,然后他“咣”一声掀开饭桌,下一秒一伸手,赵妍就像被磁铁吸过来一样,陆酒卡着她脖子。陆少远过来拉他,却被他一掌推到墙上摔下来。
      陆少远想打电话报警,苏罗眼疾手快地把电话线拔了,气得陆少远直骂儿子:“畜生!你和你妈一模一样!”陆酒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这次他比付副主任那次下手很多了,赵妍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眼珠突出,不出意外她很快就会被掐死。
      此时苏罗冲上来抱住他:“小酒松手!”
      陆少远站起来往外跑,爷爷在保姆搀扶下,也从里屋颤巍巍地出来:“我看谁敢报警?谁要不护着小酒,谁就别在陆家呆了!”
      然后他毫不意外似的看着陆酒,悲伤地喊:“小酒,小酒,我是爷爷…"
      陆酒缩成一条线的瞳孔慢慢放大,然后他缓缓闭上眼往后倒,苏罗伸手接住他。
      经此一事后赵妍再也不敢上陆老爷子家,但是夫妇俩还得求着老爷子给赵妍安排工作,陆少远便时不时带陆林上门,想用小孙子打动老人的心。老爷子对陆林只管吃喝,完全没有对陆酒那种疼爱。
      如果说陆酒只是生得迷人,陆林则生了一副那个年代男孩们最瞧不上的男生女相。出于替朋友打抱不平的目的,苏罗他们总作弄他,大到扔鱼池等他不行了再捞起来,小到伸脚绊一跟头,他爬起来之后继续哭哭啼啼跟着叫哥,像只跟着母鸡跑的破壳小鸡,陆酒也无法,只能不理他。他心里一直对陆少远夫妇有芥蒂,所以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也会跟苏罗他们一同折腾陆林。
      这年夏天发生的另一件大事就是苏罗的姨妈一家因为中美关系的缓和,作为北美华人商会代表回国洽淡合作.顺便探亲。姨妈夫妇变戏法似的从箱子里拿出各种吃的玩的,比如彩色的MM豆和费列罗,比如衣服、耐克球鞋,牛仔裤,旱冰鞋和索尼随身听。苏罗让陆酒来挑,后者也不客气地挑走了衬衫、球鞋和Levl's的一条牛仔短裤。
      和姨妈夫妇回来的还有一个满口英文的漂亮小男孩,苏罗的表弟赵锦硕,与此同时陆酒的表弟白洛川也到陆老爷子家过暑假,那个年代大院子弟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孩子们成群结对,大带小,里面有一个孩子工,然后大家共同在他的领导下上房揭瓦。此时苏罗就是那个孩子王,如他曾预言那样,他和好朋友们成了所谓梁山好汉的宋江集团、三国演义的刘皇叔集团,此时他看了三国志更喜欢曹操。
      这天一群少年在礼堂屋顶吹口琴,另几个小的在玩跳山羊,地上放着西瓜,夏日的阳光把他们都晒黑了,只有陆酒脸颊绯红。
      赵锦硕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他本来就是所有孩子里最小的,普通话也不好,等苏罗过去的时候只能听他困难地组织语言:“我推,他我,疼……
      白洛川看了着急,心直口快地道:“小林子变赖推他。”陆林一脸无辜:“锦辛推我,你看我的手。”他伸出于,其实只是蹭脏了,而赵锦硕却是蹭破一层皮,这孩子本来就有凝血方面的障碍,还好伤口没出血。陆林小小年纪心眼颇多,看得苏罗很是不妥,便给了他一脚:“让你装!”
      苏罗坐回陆酒旁边,后者把盖在脸上的衬衫拽下来:“怎么回事?”
      “小野种玩心眼呢,睡你的。”苏罗又把衬衫给他盖回去了。
      但争吵声依然没有停止,大家都加入了讨伐陆林的队伍,你一言我一语地批斗他,远远听见他嘤嘤哭泣,听得苏罗心烦,她想这孩子就像他妈一样会哭,这完全可称为一种战术。
      “咦,魏远桥。”苏罗突然道。
      陆酒坐起身,把墨镜推上额头,远远看长身玉立的魏远桥和他父母带着一个小姑娘从楼里出来往军车走,“听说他不高考,九月初要去当兵了。”陆酒捋了捋头发。
      “你跟他特熟?”苏罗也学他的样把墨镜推额头上,“还行吧,以前一个院的。”
      魏远桥抬头露出一口白牙,冲这边招手:“小酒,干嘛呢?”
      陆酒站起来和他打招呼。
      牵着小姑娘的魏洁也道:“小酒,有空来家里玩。”
      苏罗坐边上翻白眼小声学魏远桥说话,然后道:“学什么伟人招手呢?”
      军车开走了,苏罗在陆酒面前晃晃手指想叫他:“嘿!回神!你不会看上魏远桥了吧。”此时忽听一声尖叫,陆林从楼边坠落了。
      孩子们愣在当场,刚才推推搡搡一群人,或许是人多手杂,或许是绊倒,总之陆林是飞出去了,这是四楼,楼下是水泥地面,他着地必死无疑。
      陆酒只愣了不到一秒,但见他金瞳乍现,伸出手虎口冲着朝陆林的方向,陆林已经掉到二层,空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托住陆林下落的身躯。然后陆酒双手往上抬,陆林仿佛腰上系了根绳,被反重力直接拉屋顶。
      做完这些之后陆酒忪开手出了一身冷汗,苏罗过去扶他,见他鼻血缓缓流出。苏罗看着滴在地上的血,说不出话。
      孩子们也失语了很久,如果前一次陆酒在教室掐付副主任只让李杰这样的聪明人有些疑虑,今天这一下惊呆了所有人。
      苏罗毕竟了解的事实比他们多,他第一个缓过来,并意识到这种超出科学认知的事被人知道了或许会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发誓吧同志们。”苏罗掏出钢笔扎破手掌,他一扎没流血,又刺了好几下,墨水也因此灌进伤口。他挤出一滴血在西瓜皮里:“你们自己说,够不够朋友?能不能守护伟大友谊?”大家纷纷说能。
      苏罗又问:“这事说出去怎么办?”
      有孩子说一辈子上厕所没纸,有孩子说喝水噎死走路摔死,苏罗摇摇头:"谁说出去家破人亡,让人打断腿。怎么着,敢不敢?”
      “那有什么不敢?我来!”李杰第二个。
      现场四个少年两个小孩陆续发了毒誓,赵锦硕因为凝血问题没有扎伤,但是做了一个基督教发誓的于势,跟着他哥分别用英语和中文重复两次誓言,还将未来可能出现的叛徒给诅咒了一遍。
      陆林在苏罗阴翳的注视下结结巴巴的发了誓,扎手指的时候哆哆嗦嗦的,苏罗看不下去按住他自己上了手。
      夏天就在西瓜、蝉鸣、玩闹中缓缓落幕,陆酒也迎来他的十四岁,这天他请大家去游泳,李杰他们也叫了何小蓓等人,他们三个利用暑假顺利和姑娘凑了对,倒是齐思甜不见人彤。
      池子里李杰他们闹得不亦乐乎,苏罗运动员似的吭哧吭哧游几个来回爬上来,坐陆酒边上擦头,女孩们有认识他的,看齐思甜不在使频频暗送秋波,更有大胆的在水里挥手叫他。
      陆酒下巴点点那个叫戚茗的女孩道:“我感觉她比齐思甜还顺溜点,你不去?”
      苏罗点根烟,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没意思没劲。”陆酒逗他:“这么痴情,齐思甜人呢?”
      苏罗道:“别了。”
      陆酒道:“不是好挺久么?”
      苏罗递给他烟盒:“抽烟么?”然后替陆酒点着,看他懒洋洋撑着椅背吐烟圈。
      苏罗慢慢道:“你还记得阿克妮西亚吧?”
      “什么?”陆酒转头看看他,这时一束阳光漏下来,照亮了他上半张脸,苏罗看到他琥珀色的虹膜。
      “阿克妮西亚,我最近发现她…或许不是假的。”他继续看着他的眼睛,将三年前什刹海冰窟获救的前囚后果细细道来,包括水里看到妈妈,也包括女孩流的鼻血。他说完了,继续看着他,仿佛在等一个故事的起承转合。陆酒的虹膜在微微收缩,他移开眼笑了,然后把手搭在苏罗肩上:“这是海的女儿西城版?是不当时烧糊涂了?没事,回头哥陪你多看几次《庐山恋》,你的王子病就好了。”
      苏罗手上的烟烧到了手,他突然咧嘴笑了:“嗯,可能是糊涂了。”说罢把烟捻了站起来,一贯的顽主嘴脸走到池子边:“那谁,戚茗!接着哥哥我!”
      之后一礼拜苏罗去找陆酒,他控制不了自己去探究他,去看他的眼睛,他想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身上那股异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世界上还有更多这样的人?他直觉已经将陆酒和冰窟救人的阿克妮西亚画了等号,至少是约等号。他不由得去贴近他、观察他、试探他。陆酒开始转移话题,烦了骂他踢他,次数多就自点躲着他,总是找理由不出门。
      魏远桥马上要去新疆当兵,请院里的孩子们上老莫吃饭。这天苏罗学猫王把头发梳成个背头,穿黑衬衫牛仔裤军靴赴夏,他骑车到陆酒家楼下,后者白衬衫牛仔短裤,白袜新皮鞋。苏罗看着他小腿发了一会呆,他后座的戚茗道:“你俩这一黑一白,有点意思哈。”
      到了老关。大家点了闷罐牛肉、奶油烤鱼,烤杂拌、大列巴、红菜汤、格瓦斯等,苏罗不客气地加了份牛排,他想反正魏远桥请,不吃白不吃。魏桥一身军装,席间拿着格瓦斯过来和苏罗陆酒聊天,一看他俩的装束笑道:“小哥俩够时髦的啊。”
      苏罗道:“那必须的,都是我姨带回来的。”
      魏远桥看一眼陆酒的鞋,揉着他头发说:“小酒,又长高了,我姐前两天还说你呢,说你男大十八变。”
      “那有十八?我这才十四。”陆酒脸颊和耳朵都泛着淡粉,
      “前两天刚过的,就在老莫,我们哥几个都来了。”苏罗道。
      魏远桥像是没听见他话里的机锋,笑着点头:“好哇,又大一岁。回头有空去新疆玩?”
      陆酒想新疆太远了他才不想去。苏罗就道:“真的?那我和小酒一定得去。那什么,魏远桥,为了新疆之旅,咱俩就揭个格瓦斯太不够意思了吧?”
      魏远桥也爽快,马上请服务员上了两瓶北京啤酒,二人对瓶吹,亮了瓶底。
      众人有俩人吹上了,不由得起哄:“一瓶怎么够,远桥哥这一走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聚,咱不得多喝点?”于是让服务员抬上来一箱,纷纷用牙咬开瓶盖。
      苏罗又拿了第二瓶问魏远桥:“怎么着还喝么?是不明天还得出发昂?”
      魏远桥和他碰了碰瓶子:“都不是事,今天把你喝服了。”
      苏罗笑了:"爷没有服的时候,"
      戚茗坐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道:“这俩怎么杠上了?”
      陆酒也拿起啤酒:“我也来,今晚我得把你俩给喝趴下。”
      于是少年们举起酒瓶子:“为伟大友谊干杯!”
      夜里十点多散了,女孩和岁数小的早就先走了,只剩几人。李杰他们在桌上地上横尸遍野,直接被服务员拍醒,三个人又上店外面躺马路牙子上。魏远桥似乎醉得不轻,拉着陆酒一直念叨让他去新疆旅游,还跟他讲新疆羊肉串烤馕有多香,仿佛变成专业报菜名的了。苏罗至晕乎乎抱着陆酒把头放他肩上,笑呵呵道:“我们去,我们肯定去!”
      后来魏远桥家的司机来接,魏远桥带他们一块回院里,上车后他坐副驾,突然清醒了似的对陆酒道:“小酒,我到那边就给你写信。”
      陆酒开着窗让夜风吹在脸上,闭着眼似乎没听见,苏罗趴他腿上醉得不省人事。
      车到院门口停下,陆酒道:“我们走两步冉回。”魏远桥摇下车窗:“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写信给我。”陆酒架着苏罗道:“知道了。”
      车开走了,苏罗直起身子揽着他,二人往里慢慢走,苏罗在路边吐了,找了个自来水管子漱口顺便洗了把脸,他突然道:“咱俩上花台边坐会抽根烟?”
      “行。”
      夜里凉风习习,虫鸣阵阵,远处家属楼有灯光,花台里茉莉和美人蕉的影子酒在他们身上。过了会苏罗把头靠他肩上,带着酒气的呼吸吐在耳边:“小酒,这两天怎么不理我?”
      陆酒把他脑袋推开:“醒了么?醒了别他妈腻味我。”苏罗得寸进尺地把脑袋埋他肩窝,闻到那股他所谓“奇花异草”的香味:“问你呢?你为什么不理我?这两天你是不尽惦记魏远桥的事了?”
      “滚蛋!都他妈哪跟哪?”陆酒把他再次推开,苏罗顺势倒花台边,他大喊一声:“为什么不理我?!”然后努努嘴:“算了,不爱理就不理吧,白眼狼。”然后闭眼睡了。
      “碰瓷!你丫是不是碰瓷?”陆酒哭笑不得,只能把他扛起来回家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根据民法,配偶失踪两年自动解除婚姻,本文设定为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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