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雾行》春日薄荷

7、第 7 章

　　依赵建的想法，自然是独吞这武功秘籍。

　　从赵炎那得知此事，他就迅速加派人手，找寻上山方法，并且三令五申不许手下的人走漏消息，但还是没瞒住。

　　武功秘籍的主人——姜愈，他打过交道，素日也没多尊敬他这个武林盟主，更别提让她献上宝贝。

　　山顶上去极难，只要她不回来，他便拿她毫无办法。

　　幸而有李熹微跳山一事，赵炎和手下一干人等均是亲眼所见。他的人在山脚搜过，并未发现尸身。但无论是死是活，总有其用处。

　　赵建眼珠一转，想了个法子——将李熹微死亡的消息传播出去。

　　而李熹微在山洞里，练习如何用巧劲发射石子，全神贯注其中，加上许知行刻意隐瞒，根本听不到传闻。

　　山中人数陡然增多又减少，她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直到寻香鸽找上门，落下一封师父暴毙身亡的信件，她才惊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师门突遭变故，李熹微来不及盘问许知行。她冲出山洞，朝信上所说之处狂奔。

　　不知为何，一路上竟没发现其他身影，畅通无阻赶到东峰。

　　原本华贵的院子，此刻被一片白色围绕。

　　用作待客的堂前放置着棺椁，大师兄杜立方跪在下首，满脸肃穆。

　　他看到李熹微时，脸色陡变，仿佛见了鬼一般，不可置信地站起来，似是想问些什么。

　　李熹微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把拨开杜立方，怔怔地看着那棺材。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起身快走两步，待看清供桌上的牌位，才停住脚步，眼泪毫无征兆落下。

　　纵有千般话，此刻也只有一句：“小师妹，节哀顺变，若是师父在天有灵……”

　　李熹微听不进大师兄说的话，师父内力绵长，身体健壮，怎会突然暴毙。

　　李熹微突然转身，用力推开棺材板，力大到手指尖都在颤抖。她倒要弄个明白，师父究竟是怎么死的。

　　入目的是一张惨白的脸，嘴唇乌紫，嘴角留有些许锈色血迹。

　　这分明是中毒！

　　“既然你看见了，那我就不瞒你了。”杜立方的声音自后响起。

　　李熹微回头，伸手抹去眼泪，直勾勾地盯着大师兄，等他说话。

　　“我们收到你遇害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赶回四合山。打听到，是赵炎逼你跳山，师父第一时间就去抽了他一顿。若非赵建及时阻拦，我观师父神态，怕是要打死他的。”

　　李熹微听到师父如此护她，从心底泛起一丝酸楚，眼泪如瀑。

　　“你我都清楚，师父所住之处并无什么武功秘籍，以她的性格，若是得了什么功法武学，定当让我们照本练习，因此武林中的流言皆为虚假杜撰。”

　　李熹微点头，赞同大师兄所说。

　　杜立方看她点头，继续道：“师父以人格担保流言为假后，半是威胁地赶走赵家和一众盘踞在四合镇的江湖人士。当时已至深夜，便定了今日早上去山下寻你。谁知一夜过去，师父竟被人毒死在北峰。”

　　师父是死在北峰？究竟是峰顶，还是她此前所住之处？

　　“当时我正在东峰处晨练，是冯师妹和齐师弟看见师父断了气，过来通知我，我这才知晓。”

　　凭二师姐冯如烟和三师兄齐弄墨的身法，应是上不去那最高峰，那师父便是在她那处遇害的！

　　李熹微猛地看向杜立方，语带沙哑向他求证：“师父，死在……”

　　“没错，便是你所居之地。她想在你的房间多看看你留下的痕迹，便在那住了下来。”杜立方拍拍她的肩膀，“师父是真心疼你。”

　　李熹微鼻头一酸，眼泪溢满眼眶。

　　杜立方看李熹微泣不成声，没再提师父，叹了口气，缓缓合上棺材板，转而提起其他，“冯师妹受了惊，此刻正在休息，齐师弟在旁陪着她，想必你要晚些才能见着他们了。”

　　李熹微点头敷衍，此刻她根本不在意什么时候能见着师兄师姐。

　　下首还有个蒲团，她没有丝毫犹豫，走过去笔直跪下，往燃烧的盆里放纸钱。

　　不知跪了多久，李熹微的眼泪早已风干，只剩躯干的麻木。

　　许知行追来时，看到的便是李熹微灵魂被剥夺的模样。

　　那封信件他也看了，当时以为不过是一只普通的信鸽，用来诈李熹微现身，他还没来得及规劝，李熹微便如离弦之箭，根本抓不住。

　　不知是李熹微武功突然精进还是熟悉山林情况的原因，许知行用了十层功力都赶不上她的速度。

　　原本他还在庆幸至少知道目的地，不至于找错方向，若是李熹微真遭遇了什么，他定然会出手相救。可是来到这里时，他才发现，信上所说竟为真。

　　凭他对姜师傅武学造诣的了解，不可能突然暴毙，其中定有隐情。

　　偏偏他把暗卫全都调拨到洞穴周围，没有一人能知晓姜师父遇害内情。

　　观李熹微这般神情，此刻定是问不出什么。

　　他朝前两步，在李熹微身旁跪下。

　　膝盖在地上发出轻微响声，李熹微侧脸看了一眼许知行，就收回视线。

　　还算他有些良心。

　　李熹微不搭理许知行，倒是杜立方主动开口：“你就是师父收的小师弟吧？”

　　“嗯”

　　许知行应答一声，便没了后文。

　　杜立方自讨没趣，起身去厨房弄吃的。再伤心，也得填饱肚子不是？

　　杜立方刚走，冯如烟和齐弄墨就来了，看到地上跪的两人也是吓了一跳。

　　许知行知晓近期传闻，委婉出声，隐去他知晓穿我一事，免去一场误会。

　　在这四合山上的同龄人中，李熹微和二师姐的感情最为要好。

　　冯如烟过来安慰李熹微时，她忍不住扑到其怀里又哭了一场。

　　冯如烟抱着她，一脸心疼。

　　那边正哭着，齐弄墨也不好打扰，便与许知行描述他和冯如烟发现师父死时的场景，“当时我和师姐去北峰寻师父，门窗却意外紧闭，敲门也没有应答，完全不似师父平日的做法。我俩察觉不对，用内力将门震碎，便发现师父倒在地上，唇色青紫……”

　　还没说完，杜立方就端了食物站在门口，招呼大家去隔壁吃饭。

　　李熹微却没什么胃口，在灵堂跪着不肯走。

　　大家道她是伤心过度，便也由着她去了。

　　许知行放心不下她，但齐弄墨一番话卡在关键之处，他好奇当时情形，便也跟了过去。

　　奇怪的是，饭桌上，再没人提起姜师父的死状，只有杜立方把姜师父回四合山的所作所为同他说了一遍。

　　怪不得李熹微如此伤心。

　　拿不到有用的情报，许知行快速吃完，又在冯如烟的帮助下拣了几个吃食，放到灶台上备着。

　　灵堂需要守夜，不用问李熹微，就知道她会留下。

　　许知行自告奋勇同她一起。

　　深夜，山野灯火都熄灭，只留得虫兽鸣音。

　　李熹微抬头看了一眼棺椁，发现许知行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后，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同步上前开棺。

　　被二师姐抱着的时候，她虽在哭，但也听到三师兄说的话。

　　李熹微根据杜立方说得情况推算了时间，冯如烟和齐弄墨发现师父时，应是死亡不久，怎会唇色如紫檀深，过于怪异。

　　既如此，她便要查个明白。

　　挪开棺材板，李熹微与许知行一道，仔细检查着尸体上的痕迹，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但奇怪的是，除了白日李熹微匆匆扫过的几处，竟没其他的外伤，指甲处也干干净净。

　　难道是中毒？

　　两人盖回棺材板，默契地念出北峰二字。

　　一路奔到两峰相连的铁链处，许知行忽然停下。

　　李熹微在寻香鸽找来的时候，已经识破许知行就是集会那晚的白衣男子。

　　她头上的簪子，非寻常木打造，而是那独有的寻香木。若没有寻香木，寻香鸽是不可能将信件送达给她。

　　李熹微的簪子被白衣男子揣在怀里，如此一来，答案不言而喻。

　　以白衣男子的功夫，不可能过不了这铁链，李熹微心知肚明，故意试探许知行，“夜黑，你先。”

　　许知行从未在人前展露过武功，自然不肯挪动半分。

　　眼看就要僵持不下，许知行突然发现铁链另一端有一个黑色身影。

　　他放低声音，附身对李熹微说道：“你看，北峰处有个人影。”

　　李熹微下意识回头，的确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去往北峰。

　　难道是来清扫证据？李熹微暗道不好。

　　她不再跟许知行较劲，拉着他的手便朝北峰飞去。

　　落地后，两人直奔事发之地，想来个人赃并获。

　　推开门，明面处并未发现可疑之人，许知行凝神静气，也没听到别的呼吸声。

　　李熹微懊恼：还是没赶上！

　　“先看看茶具。”许知行提醒道。

　　李熹微拿起用过的那个杯子，沿着杯体摩挲，许知行则是检查了茶壶，均未发现药物痕迹。

　　看来此处是清理干净了。

　　李熹微眉头紧皱。

　　或许还有其他遗漏，否则黑衣人怎会又回来一趟，她又把视线转向别处。

　　这时一阵风刮过，门从外被关上。

　　“有诈！”两人齐齐出声，皆捂住口鼻。

　　许知行从腰间摸出百花丹，强行喂了李熹微一颗，看她含在嘴里不肯吞下，才小声告知，她吃得是百花丹。

　　浓郁的药粉自缝隙处灌入，李熹微二人提前服了能解百度的百花丹，自是不怕这毒药。

　　敌在暗，我在明。

　　四面八方都有药粉，看起来敌人不止一个。

　　三十六计，走为上！

　　李熹微第一反应便是拉着许知行夺门而出。

　　刚露个头，便有两道掌风迎面拍来，李熹微侧身躲避，又教人关回屋。

　　这两道掌力，绕是李熹微不懂武功，也察觉出是赵炎手下的左右护法。

　　她看向许知行，发现对方也觉察到了。

　　左右她也出不去，一时半会又不会中毒，不如看看许知行接下来如何作戏。

　　许知行也和李熹微一样的看法，只要他们不进来，他也没必要出手。

　　二人仗着有百花丹，就在这耗着，甚至老神在在坐了下来。

　　下一秒，便因为过于自信，被迷药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