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雾行》春日薄荷

11、第 11 章

　　虽说许知行不至于连李熹微的睡姿都要管，但却留了一封信给她，将此后规划了个明明白白。

　　李熹微心里清楚，这拉磨的驴都要干了活才有饭吃。

　　许知行将别院借与她，又言包了一切花销。她也不是那等子没有眼色的人，大快朵颐后，这首要任务便是了解这所别院的布局。

　　同心自告奋勇领李熹微参观别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先前听同心描述，李熹微认为不过是一个小宅院罢了。

　　出了院门，才发现，这别院的建筑不多，但院与院之间少说也有三百步；除此之外，还有一片望不到边的竹林。

　　李熹微猜想，这说不准就是赌约中提到的那个别院。

　　她一边走，一边用笔在纸上勾勒出别院布局。

　　亭台楼阁，清幽水榭，九曲千回，当真是是春色入帘。

　　李熹微更加笃定了她的猜想。

　　大致转了一圈，李熹微不由得感叹，在京城的地界，能建造一座江南独有的院子，且不说工程营缮，光是这地界都难以再寻第二处，难怪许知行会为了这个别院大费周章。

　　李熹微深入棋局，突然觉得压力颇大。

　　许知行交代了很多，特别提及她到京城秘密训练一事，不可说与外人知晓。

　　李熹微当然没问题，她如此这般，算得上口风甚紧。

　　许知行仍不放心，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末尾又补了几句类似的话，大意就是让李熹微需低调行事，无事不得离开别院，不得提起二人之间的约定；若有要紧事，则去前院寻郑管家，他看到了自会前来。

　　其他几项倒也好办，只是这低调行事，却让她有些为难。

　　机关之术，从原料采买到器物制作再到机关使用，这一番流程下来，根本瞒不住。

　　她大致算过，造物余下的废料，在别院堆不了几天便要送出去。

　　更何况，金属的敲打声哪能轻易掩盖。

　　有心人若在外蹲守，不出几日便能发现端倪。

　　得想个法子才行。

　　一时间，李熹微理不出头绪，她朝着几个方向构思了一会，但都觉得不太靠谱。

　　既然暂时想不出，那干脆就不想，拉磨的驴也是要休息的，她没理由一直耗着。

　　回了浣花溪，李熹微左右无事，便拿了那本机关要术继续研读。

　　她看得入迷，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演练如何用巧劲发射机关、如何在打斗中变换机关……

　　若不是同心打着哈欠催李熹微就寝，恐怕她得看一夜。

　　虽已熄灯，李熹微却因白日睡得太多，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得眠。

　　就这么熬了一个时辰，李熹微不但不困，还愈发精神，索性起床练习身法。

　　周遭院子肯定不行，容易暴露。

　　那么就只有那处竹林。

　　晚间她就注意到了，竹林与花园接壤，又远离房屋，委实是个练功的好去处。

　　她换了一身黑衣劲装，悄悄摸出了院外。

　　或许是入夜已深，整个别院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与其他富足人家彻夜点灯的行径有所不同。

　　李熹微在山里多年，习惯了踩着月色赶路，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同，只认为京城的宅子都得这样。

　　为了不吵醒众人，她还特意收了脚步。

　　三两步拐出小路，李熹微刚进花园，便听到人声。

　　这么晚了还有人来赏花？

　　李熹微下意识屏住呼吸，辩听声音方位。

　　“在哪？”一道刻意压低的男声问道。

　　“这里。”回答之人语气平淡，声音雌雄莫辨。

　　此人回答后，李熹微便再没听到下文，只有一些衣服摩挲的声音。

　　她很好奇究竟是何人，大晚上鬼鬼祟祟的在花园碰面，说话还如此怪异。

　　李熹微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来源，找到一个隐蔽之处，慢慢探头去看，她的动作幅度极小，就怕被人察觉到有第三人存在。

　　然而，二人接头速度极快，李熹微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倒像是别院的丫鬟。

　　看起来像是私会，可两人的语气又不太像。

　　行事如此可疑，李熹微默默记下，打算改日问问许知行，这别院的人都是什么来头，顺便也作提醒。

　　出了这档子事，李熹微也不敢再去竹林，免得被方才的二人杀个回马枪。

　　她凝神静气，又在花园处耗了一会儿，确认没人后，沿着来时的道路又折了回去。

　　李熹微这次还行，在床上躺着没超过半个时辰，便成功入睡。

　　到了第二日，早市刚开，昨日许知行抱着李熹微住进别院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不出半日就传进了皇宫。

　　许知行离京甚久，一早便应了邀约去了东宫，与太子把盏煮茶。刚沏好茶，”就有人传话，将今日流传的绯闻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宫里都是人精，将许知行与李熹微之间的事说得缠绵动听，什么“见色起意”、“宁死不从”、“金屋藏娇”、“巧取豪夺”……

　　太子兴趣颇浓，听到关键之处还要细细点评一番。

　　“表弟，没想到你表面上看着不近女色，私底下却有如此癖好。”

　　这是在宫里，许知行不好发作，只先转移话题：“想必又是林家的手笔。”

　　许知行平日端方稳重，好不容易有个把柄，太子定然不会放过，“是不是林家的手笔不重要，可是真有这个姑娘？”

　　许知行无奈，太子这好听他人传闻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他点点头：“却有此人。不过这名女子乃是作暗卫用，还未接受系统训练，本不想暴露于人前。”

　　许知行的话倒也不假。“暗卫”嘛，藏在暗处帮他赢得赌约之人。

　　太子也不介意，许知行和他本是一条心。
　　许知行的人，便是他的人，于是便调笑道：“那倒是有些麻烦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以姑母的性子，这下怕是已经到了别院。”

　　许知行苦笑：“太子殿下所言非虚。”

　　许知行说明原委，太子倒也大方放人，“既如此，本宫也不留你了，还是赶快去拦住姑母，免教此事愈演愈烈。”

　　许知行起身，“多谢殿下。”

　　望着许知行离开的背影，太子幸灾乐祸道：“这下，京城的贵女们可真真要伤心死了。”

　　别院。

　　许知行的生母，寿安长公主，摆了全副公主仪仗，将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许知行特意交代过，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能进得别院。郑管家头皮发麻，却不得不把寿安长公主拦在门外。

　　昨晚的事情办砸了，郑管家还不知道该如何交代，眼下可不能再犯错了。

　　但以寿安长公主的脾气，他要是不开，结果更惨。

　　郑管家思来想去，让人去唤李熹微。

　　由少夫人做决定，总罚不到他身上了罢。

　　李熹微是被同心晃醒的，她很佩服这丫头，居然能在午时前让她起床。

　　郑管家这个老油子，别的什么也没说，只交代了要好好拾掇一下少夫人，好迎接贵客。

　　同心第一次担此大任，在衣柜里挑了件藕荷色的衣裙，又按着李熹微梳妆。

　　李熹微起得太早，任同心摆弄，眼神朦胧。

　　待她迷迷糊糊被扶到大门口时，才反应过来同心带她去了哪里，困意顿消。

　　李熹微想起许知行的交代，扭头便回。

　　偏同心是个嗓门大的，喊到：“少夫人您别走呀！”

　　同心离大门近，喊的那一嗓子，寿安长公主听得清清楚楚。

　　少夫人？

　　寿安长公主挑眉，抬起小臂，手向前招，“撞！”

　　训练有素的护卫听令出列，一字排开，便要用内力强行破门。

　　李熹微没走远，自然也听到六人齐声喊口号。

　　这是要来硬的啊！

　　李熹微脚下步伐更快了，可别波及到她！

　　这下轮到郑管家傻眼了，他没想到李熹微头也不回。

　　眼看护卫的口号喊完了，即将催动内力推倒大门之际，许知行到了。

　　“慢着！”

　　寿安长公主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停。”

　　有寿安长公主的吩咐，护卫又各自归队。

　　许知行从马上下来，给寿安长公主行了个礼，低声道：“母亲息怒，此事说来话长，还请母亲先移步，容儿子慢慢解释。”

　　寿安长公主瞥了许知行一眼，但还是给了面子。

　　郑管家躲在门后往外看，似乎眼前的危机已经解决，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幸好！幸好！”

　　许知行拦下寿安长公主的那番话，李熹微是没听见的，她早回了浣花溪。

　　同心走得慢，李熹微都喝了几杯茶，她才喘着气赶回来。

　　李熹微看同心上气不接下气，顺手倒了一杯茶给她。

　　同心压根没想太多，接过便一饮而下，随后才反应过来用了少夫人的茶具。

　　李熹微看同心脸色微变，突然下跪，忙扶她起来，问道“作甚？”

　　同心战战兢兢得说明缘由，又怕李熹微生气，赶了她出去，还作势要磕头。

　　李熹微一介孤女，幼时还曾流浪，哪见得这些。她手上用力，将同心抬起来，温柔道：“无妨。”

　　同心似是不敢相信，眼泪汪汪向李熹微再次确认。得到李熹微的点头，才破涕为笑。

　　哄好了同心，李熹微开始询问门口发生事情的缘由。

　　同心早上去过一次大厨房，倒是听到了外面的流言。

　　流言说少夫人是个狐媚子，主动勾引少爷，但只想求那露水姻缘；又说少爷是色中饿鬼，一次欢好后便食髓知味，不顾伦理纲常也要把狐狸精留在身边……

　　同心气得手抖，当即便呵斥了几个乱嚼舌根的丫头。

　　少爷的事情她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有几个贵女心悦于他，曾经也有追到过别院来。指不定这次也是一样。

　　少夫人突然问起，她不知道该如何问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