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两巾

19、胸有成竹

　　“钰儿姑娘，你们是怎么发现黄治是赵间的？”小七无聊的看着奋笔疾书的迟启一边饶有兴趣的问王钰儿。
　　王钰儿知道这个小七也不是简单角色，专门问自己皇帝师兄不方便问的问题，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回答道：我与长青师妹发现黄治是赵间完全是因静萧二妃命我们在天京城开店铺拉拢主上时偶然间发现的。我通丹青，所以对字迹与篆刻亦有研究，看过房契，地契的印信之后总察觉有些熟悉，后来对比在萧妃府上看到过的丞相信件上的印信，明显同出一人之手，当时就感觉很不寻常。想到之前黄治伸手的牙行和神游散的生意。便安排几个间去天京城各处商家店铺做学徒，当一步闲棋。不想十多年潜伏身居高位并被视作亲信，数月前查明天京城三成左右的商户实际都在丞相府名下，每年所得盈利三成通过行商以金银器物的方式基本以白菜价卖给北莽，然后其余七成则由专人走水路东出大秦然后全部不明不白流入赵国皇室。天京城尚且如此，全国各地更不知有多少。”
　　“为了防止误判，怕是丞相有亲眷扯虎皮。又把黄治的身世和从小到大的经历翻了个遍，查到了黄治的无数假身份，这些足够说明问题了。一切的巧合之下就代表了必然。黄治在几个皇子身上下注可以理解，但绝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讨好北莽和赵国，除非他一开始就有立场。因为他是丞相就算夺嫡失败也没人舍得杀他，反倒权势可能更加鼎盛。可外通敌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所以除了间，没有别的可能。佐证就是身为丞相同时支持多个皇子，同时交好着禁军统领，天京城京尹，并且统领百官，更跟江湖势力有关，他怎么敢的？最关键的就是只有他是间，北莽才有可能同意与赵盟约，有信心共分大秦。于是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得知消息后我与长青妹妹有些六神无主，待一点点理清利害，知道主上才是破局关键，且迟启师兄已经朝不保夕，怕联系师兄反倒泄露消息让逆党狗急跳墙。只能将主上与陌云容貌绘予死间命其一路北上，将查到的信息与作出的判断一并交予主上。只需能认出陌云，主上就知道他所言非虚。后来主上陷阵战死的消息传来，我们便知道主上收到了消息。
　　“只待师兄察觉主上欲向您示警，并察觉我们的存在再寻找机会将真相告知陛下。若师兄意识不到，我便假意行刺九皇子求一个可能直面师兄的机会。”
　　小七拍拍胸口后怕道：幸亏钰儿姑娘细心。幸亏我们陛下不傻。
　　迟启边写书信边瞪过来。小七凑过去看迟启在写什么……
　　“遗诏？？？你那么气定神闲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时间写遗诏？你说的尘埃落定就是留遗诏？待会儿自挂东南枝？你……”
　　迟启看着气急败坏的小七和一脸错愕的王钰儿老脸一红道：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
　　黄治揉了揉眉心，屋门遮着阳光掩着他一半的身躯。他在思考，思考陛下指的究竟是什么，可能是他的身份，也可能是自己扶持几位殿下。
　　这几十年扮来扮去，他自己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秦人还是赵人。一边跟着这个陛下忧国忧民，一边听着那个陛下的命令杀人放火。他疲倦了，他懒得思考对错，他甚至不确定就算边关两败俱伤他能不能狠下心动手，多可笑啊，扮了几十年的忠臣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忠臣。
　　难道现在去抱着皇帝陛下的腿说自己以前没得选现在想做个好人吗？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现在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最后站在迟启的墓前跟他讲：你输了，我劝你和亲也是为了让秦国覆灭的过程里少死点人。鳄鱼的眼泪？或许是吧，马安邦的牙行生意自己不齿，却还是拿了利益送给北莽，吏部户部工部做的神游散生意自己也知道，也拿了更多的利益送去赵国。自己本就是赵国的间，或许赵帝都没想到自己能做到丞相，这些事自己没有推动，没有支持，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静静等着这个大秦慢慢腐朽，慢慢衰落。
　　可半路就是杀出来一个陌峥啊，无迹可寻无处可查，他凭空出现直接以雷霆手段又精妙的力度清理了马安邦和六部，叹为观止。动手前打断自己“侄儿”的腿也是给自己警告，收手就还有余地，他也觉得自己只是寻常奸臣吧。
　　我也曾想过收手，于是传信回赵，说陌峥处处与我作对，已经发现了什么，我不敢有异动。赵亦回信说我不用做什么，观望就是。可笑的就是自己以赵间的身份在秦丞相这个位置上就算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能成为让赵和北莽盟约攻秦的理由了。
　　后来自己只是经商，以财货资北莽与赵；一边真的配合迟启好好治理国家。天真的想就算自己死了也没太过愧对读过的圣贤书。可是王间那厮突然跟我说待秦归赵后让我照应照应他，还说牙行等江湖势力也任我调用。我才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王氏被威逼利诱之下也觉得秦大势已去便顺势投了赵，所以朝中大员还有多少是间？天京城的豪门大族有多少忠于大秦？自己还受赵信任吗？王间收到了什么命令？究竟想干什么？
　　朝堂亦是最大的江湖，几个皇子渐渐长大，淑妃，静妃，萧妃那三个因为蠢才被陛下留下的性命的蠢妇全都来拉拢我希望支持自己的儿子，九殿下甚至有弑兄弑父的打算，我毛骨悚然之下只能稳住他。暗地里告诉淑妃，三殿下优势最大，不做不错即可；之后同意陛下指婚，不忍女儿掺和此事，便暗示王间避开五殿下，直接联系静妃谋事；自己再站在九殿下这边这才得以平衡三个皇子的实力。九殿下的言语行径一切细节都是我教的，陛下果然甚是喜欢，故此他十分信任我。我对他说你最年幼，可以韬光养晦；再通过挑拨你三哥和五哥，让他们因为皇位争斗，陛下对他们心灰意冷之下你才有机会，他才收敛。但一切都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我做这一切在王间看来我是在挑拨离间，翻云覆雨。王间位置越来越高，野心越来越大，他对反叛更有信心了。甚至命当年被陌峥部下清理后苟延残喘的江湖中人（牙行）对郎中施以酷刑，恰巧得知陌峥妻子有孕。就设计下毒，只待事成之后杀了陌峥一家为老丈人报仇雪恨。他们都是一群疯子！
　　陛下今天的话说明自己已经暴露了，暴露了什么？扶持皇子，还是更多？还是陛下指婚时已经发现了，是在提醒自己拒绝赐婚？
　　刚才又收到王间的信说是飞往牙行的鸽子又飞回来了，命令去伏杀陌云的江湖人也全死了。但他们知道的不多，问不出什么，手段上也是毒药暗器，不似陛下手段。
　　不过都不重要了。自己已经被这个身份折磨太久了，太累了。我不愿做这个间，可是我就是间，我尽力阻止这一切，却无意推动这一切。
　　最后太阳慢慢落山，他彻底浸没在黑暗里。
　　自己是间，毋庸置疑。但他也是大秦的丞相，囡囡的老父。奏章他已经想好怎么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