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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月亮山坠落在荒凉又浪漫的西北,山峰最高处直插云霄,山顶因为海拔高常年积雪,像披了一层银霜,午夜时分,皎洁无暇的圆月刚好落在峰顶,因此得名月亮山】

      夏日炎炎,热风席卷,这个时候西北的公路上没什么人迹,只有一辆车在国道上行驶。
      吉普车开过的路段扬起一阵黄沙,江春遥收回望着外面的视线,把口罩往上提了提,司机见状,摇上了车窗。

      “姑娘,来旅游?”司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
      江春遥不想多说,“嗯”了一声。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又问:“一个人?”
      “不是,朋友在前面等我。”
      司机没说话了,车里又重回安静。

      没多久,车停在路边的一个站牌下。
      “姑娘,麻江服务站到咧。”

      江春遥付了钱,从司机手里接过行李箱,看着吉普车扬长而去,满眼只剩下没有尽头的公路和远处连绵不绝的山。

      说是服务站,但其实只是一个有些简陋的便利店,站牌还挺新,但便利店的门面很旧,麻字的偏旁已经看不见了,变成了林江便利店。

      这里叫长川,中国边境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

      江春遥在便利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站在路边,一边喝一边敲着手机,“你好,我已经在麻江了,请问你什么时候到?”

      那边很快便回复:稍等,马上。

      江春遥又等了一会儿,一辆咔嚓咔嚓响的车就停在了面前,是一辆老式的、市面上已经见不到了的桑塔纳87。
      杨文斌探出车窗,问:“是江春遥老师吗?”

      江春遥点头。

      杨文斌下车帮江春遥把行李搬进车内,一边道歉:“抱歉啊江老师,这小破车在路上出了点问题,让你久等了。”
      江春遥连忙摆手:“没关系,我也是刚到一会儿。”

      在要上车时,江春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收回迈进车里的脚,说道:“杨老师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重新回到便利店,江春遥问柜台后的店员有没有大白兔奶糖,店员点头:“有的,要几包?”

      江春遥思忖了一下,“拿五包吧。”

      店员是个很和蔼的老婆婆,转身去货架上拿了五包大白兔奶糖,在江春遥付款的间隙看了她两眼,见她不像本地人,又不像来旅游的,随口问了一句:“阿妹要去哪个地方啊?”
      老婆婆的普通话跟刚刚那个司机一样,有很重的口音,当地人会把“妹”念成第一声,听起来很亲切。

      江春遥答:“去月亮山。”
      “月亮山?”老婆婆听闻,摇了摇头,“这月亮山听着好听,但可不是个好地方。”
      江春遥笑:“是因为那里穷吗?”
      老婆婆往前靠了一点,神神秘秘地问:“你知道月亮山原本叫什么吗?”

      江春遥顺着她的话,问:“叫什么?”

      她一脸高深莫测地开口:“月亮山是当地人嫌原名不吉利才这样叫的,它原名叫……”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下,会跟江春遥用短信联系的只有她的老师了,她打开手机,“稍等一下,我回个短信。”

      郑老师:春遥,你到那边了吗?
      江春遥打字:快到了,老师。

      点了发送之后她看了眼时间,抬头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阿婆,我赶时间,先走了。”

      回到车上,车启动,江春遥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驾驶座上的人,留着大胡子,头发也有些乱,看着不像老师,倒像个地痞流氓。

      杨文斌突然开口:“江老师,先跟你说一下,我们学校旁边有个戍边军人的驻扎基地,不算太近,但也不远,早上起得早,训练的声音可能会有点大。”
      江春遥:“没关系,我平时起得也挺早的。”

      杨文斌又说:“还有,最近军队里有个小兄弟受伤了,现在在我们学校养伤,原本给你准备的房间现在他在住,所以可能要先委屈你住在别人家一段时间。”
      江春遥表示谅解:“这个也没关系,我住哪都一样。”

      江春遥不知道西北太阳那么辣,没做什么防晒工作,现下被烈日弄得昏昏欲睡,她想眯一会儿,谁知杨文斌没点眼力见,又开口:“还有啊江老师,月亮山的路有些陡,这车上不去,所以一会儿我们还要走着上山。”

      江春遥快要闭上的眼睛睁开,“嗯”了一声。三番五次被打断,彻底睡不着了,她干脆拿出手机,对面还没回复,江春遥等了一会儿,又关上手机,趴在车窗上看外面。

      夏风带来股股热浪,打在江春遥的脸上,将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但她没管。

      车走到路的尽头,开过一个叫津塘的小镇,又爬了一段不算陡的山路,停在上山的路口,那边已经有两个人等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

      一下车,江春遥的行李就被那个女人抢过去递给后面的男孩。

      女人很热情,抓住江春遥的手不放:“哎呀小江老师你终于来了,你都不知道孩子们多需要你,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江春遥不太能应付这种场面,她要去拿过自己的行李:“我自己来就好。”
      那个女人拉了她一把:“哎呀,小江老师你就让他拿吧,这山很高的,你女孩子不好爬。”

      “可是……”江春遥看了一眼那个拿她行李的男孩,有些犹豫。
      女人看出她的顾虑,又说:“哎呀,没事的,他们早就爬习惯啦。”

      杨文斌也过来劝,见大家都等着,江春遥不好再推脱,不然反倒显得扭捏,“行吧。”

      启程爬山,江春遥问那个女人:“大姐,怎么称呼?”
      女人笑呵呵的:“我姓陈,是在小学里做饭的,你叫我陈姐就好。帮你拿行李的是周延。”

      原本学校里是没有做饭阿姨的,学生们中午放学都回家吃,但校长觉得这样来回耽搁他们午休时间,路上也不安全,就跟上面反映了一下。

      政府便让他们在村里找个没有什么收入来源的人去给学校做饭,每个月发两百块钱。

      江春遥从自己提着的手提袋里拿出一包刚刚买的奶糖,递给周延,周延有点愣,小声说道:“不用了,谢谢江老师。”

      陈姐见状,说道:“哎呀,小江老师给你嘛你就拿着咯。”
      周延这才接过奶糖,又说了句谢谢。

      上山的路如杨文斌所说,窄而陡,确实不好爬,江春遥这次行程很突然,她没做什么准备,穿了一条白裙子,露出的小腿被山路两旁的野草刮到,等她低头去看时,已经刮了好几个口子了,伤口不大,却很痛,渗着血。

      江春遥心里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她居然能感觉得到痛了。

      走了一个多小时,江春遥的气息越来越急促,问:“还有多久到。”

      杨文斌接过她的手提袋,看了眼太阳,“才一半呢。”

      陈姐在后面扶着江春遥,笑道:“看吧小江老师,这条路你们外地人是走不来的。”
      江春遥大学时因为常常代人体测,给人跑腿拿外卖快递什么的,体力还不错,但毕业工作后天天待在办公室,几年过去了,体力早已大不如前,这个路程对现在的她来说艰难无比。

      杨文斌提议:“要不我们在这休息一会儿吧。”
      陈姐附和:“也是,看小江老师脸色不太好。”
      江春遥赶紧摆手:“别,别因为我误了路程。我还可以走的。”
      “哎呀,没事的啦。小江老师别逞强,头一回走是这样子的。”

      江春遥也确实累了,腿上的伤一阵阵刺痛,她没这样走过,感觉脚后跟也被磨破皮了,她去看周延,男孩没吭声,但从脸上的汗水来看估计也累,腿上不可忽视的酸痛让她答应下来。

      四人停在一处比较平缓的路边休息,江春遥将在麻江那边剩的半瓶矿泉水喝完,要回手提包,把空瓶子放了进去。

      休息的二十分钟里,江春遥大致了解了一下学校的基本情况。
      月亮山上面只有一个村子,但村子不小,有十个组,小学在山口的二组,山上小孩挺多,但读书的少,一个班也就十来个人,多的有二十个。
      校长给江春遥安排的课是语文,兼六年级的班主任,然后是全年级的音乐,他的意思是,反正人也少,就不多安排课程了,每个星期有一节音乐,六个年级一起上。

      二十分钟后重新启程,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杨文斌接过周延手里江春遥的行李箱,看着两边窸窣的草丛,“我们得快点了,不然一会儿天完全黑了,就会有野猪和蛇出来。”

      江春遥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杨文斌的话,她抹了把脸,加紧脚步。

      已经顾不上疼痛了,江春遥步伐迅速,大口大口喘着气,越到上面,空气越稀薄,虽不至于缺氧,却也着实难受。

      她心里崩溃,为什么还不到。

      眼睛几次被淌下的汗水模糊,差点摔倒,都是陈姐在后面及时扶住她,又不停鼓励:“快到了小江老师,坚持一会儿。”

      又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路渐渐平了,江春遥顾不得周围环境,埋头大步走,直到撞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前面的陈姐的背,她一停下,便听见陈姐喘着气说:“到了,小江老师,我们到了!”

      江春遥重重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差点瘫软倒地,她走过去,看着不远处零散的房屋建筑,听着依稀传来的人声,喃喃:“到了。”

      天还没完全黑,山上比山下敞亮,一行人来到小学,暑假刚过,昨天才开的学,这个时间已经放学了,但有些家远的父母还没来接,于是学校里还有零零散散在玩耍的几个身影。

      他们见来了陌生人很好奇,但又不好意思跑出去看,便远远站在一处七嘴八舌地讨论。

      江春遥拉着行李箱,站在学校外围的铁网边,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被残阳笼罩的破旧小学。

      余光里突然瞥见三楼窗边有个人影,江春遥抬眼望去,对上一双含笑的目光。

      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男人,男人很高,大半个身体露在窗外,一只缠着纱布的手懒懒地搭在窗沿上,吊儿郎当地站在夕阳里,余晖把他的身形勾勒得落拓不羁。

      ***
      程迢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数绵羊,突然听见学校里闹起来,猜想应该是要来支教的老师到了,就走到窗边往下瞧,远远望见一个陌生面孔。

      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白裙,但裙子上有些地方被刮破了,头发有些乱,两边都是散落下来的碎发,露出的小腿上布着几道猩红的伤口,鞋上也全是泥巴。

      实在狼狈。

      但等女孩抬起头,他看到了她的脸。

      江春遥骨相十分优越,鼻梁窄而挺,鼻尖小而翘,眼尾狭长,眼皮薄透,是那种越看越好看的长相。

      最关键的是,哪怕全身狼狈,但她表情却很淡,就这样隔着几个人波澜不惊地望过来,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程迢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很好看。

      他见人家看着自己了,懵了一下,就转身下了楼,杨文斌见他下来,跟两人介绍:“这是我刚刚跟你说过的,叫程迢。程迢,这是我们学校新来的支教老师,江春遥。”

      程迢条件反射要伸受伤的右手,又突然反应过来缩回,重新伸出左手,笑着说:“江老师好,我叫程迢,前程似锦的程,千里迢迢的迢。”

      江春遥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而且眼前这个棱角分明的年轻男人,自己确实是第一次见。

      实在太累了,她无暇多想,伸出左手握上去,声音又清又透,溢出丝丝清冷的凉意,跟她这个人一样。

      “江春遥,春天的春,遥远的遥。”

      程迢想到那种感觉要怎么形容了。
      像隆冬夜里空无一人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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