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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Forever ...

  •   中午停场的空隙,S中的学生一窝蜂冲向食堂,被邀请来的历届学长学姐们也该走的走该回的回,很快,人流由熙熙攘攘变得稀稀疏疏,宋炎往操场上一站就脑袋发热,既使几年过去了也丝毫没变,他用脚尖勾起一个球,又拍在手中,对人发起进攻,“余凛,看招!”

      余凛一个侧身躲过球,又用手掌准确接住,放在身侧轻轻拍打着,“你这大中午的,玩性不减。”

      “有段时间没打过了,有些手痒。”宋炎边拍手边向后撤身子,“来来来传给我传给我!”

      “我们都毕业了,不是这里的学生,你在这打,不合规矩。”一旁沉默的陈诉言开口。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你说是吧小桑。”

      宋炎不光一天到晚叭叭着闲不住,也最能招仇恨。很快,余凛报复般的将球措不及防的投给宋炎,幸好宋炎反应快,“好啊你小余总,差点砸我脑门!”

      于是乎,几人也不知谁先点起的火星子,你传给我我扔给你,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漫长的弧线,余凛两手举过头顶,保持着投篮的姿势,他回头望向桑清越,穿过数载漫长的光阴,与那年烈日骄阳下少年投篮的场景重合。

      桑清越心尖好像突然被什么拨弄了一下,兀地鼻尖一酸。

      余凛走过来,轻揽上他的肩,“看凛哥太帅,激动地想哭?”

      桑清越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将眼底仅剩的一点湿润眨去,轻笑一声,“没有。”

      几人找了家号称“十年老店”的餐馆吃了饭,老板娘成熟卓约且风情妩媚,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他们几个人坐在一起,与往常一样,谈着学校里的旧事,从之前男生宿舍四楼闹鬼到哪个哪个男生暗恋谁谁谁最后无果……时间飞速流逝,一顿饭的时间过后,几人在门口告别。

      “再见再见,下次再见!祝我们友谊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

      -

      转眼又是一周。

      昨天上午九点的时候,桑清越收到了一条好消息。

      桑毅要回国了。

      “喂,余凛。”桑清越衣着白色长褂,站在窗边给人打电话,“今天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今天有什么事要忙?没关系,我今天不忙,可以等你。”

      “不是,”桑清越本准备等接到桑毅后再告诉他的,可余凛显然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我爸爸要回来,他昨天的飞机,应该一会儿就到了,我去接他。”

      余凛回答很快:“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正好,我陪你一起去。”

      桑清越叹了口气,把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其实你也没必要每天坚持来接我,我可以自己回去。你要工作,也有自己的事情,这样…会很耽搁时间。”

      话筒那头沉默了一阵,男人似乎是笑了一声,“谁说我每天来接你是完全为了你的?”

      桑清越一愣。

      余凛继续道:“我也有私心,也有想做的事情,我想来接你,只是因为我想,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桑老师,你连我这点请求都不能满足吗?

      “还有,桑清越,以后这种事情没必要瞒着我,因为我喜欢听你说‘你需要我’。”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可桑清越从不是那样的人。

      余凛有时会想,他太乖了,对任何人总是保持一种最温和有礼却也最有距离的态度,一旦你超越了他的那条所谓的界限,就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推远。

      小雪花终年不化,余凛有时候甚至会想把他惯坏,然后听他撒一次娇。

      “出来了等我,我去找你。”

      ……

      桑清越本想去机场接桑毅,可听他爸说,他已经打车来到市里了。于是两人在接完电话后便临时更改路径,在13号公交站台接到了桑毅。

      “爸,”桑清越下车后一边帮他扶行李一边引着人往车上走,“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这次来也不带助理?”

      “私事,带什么助理。”桑毅轻笑,“几个月没见了,就是想回来看看你。春天到了,顺便……去看看你妈妈。”

      视线侧移,余凛朝桑毅礼貌点头,“叔叔。”

      桑毅先叹了口气,后又笑了笑,“这次还是麻烦小凛了。”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先上车吧。”

      两人陪桑毅找了家餐厅吃饭,桑毅简单询问两人最近过得好不好,上学顺不顺利,余凛最近工作怎么样。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桑清越答:“我们一切都好。”

      桑毅看着面前的两个青年,他像是在沉思,目光有些悠远,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时如同跨越了时间。

      午饭过后,余凛先将车上的两人送回了家,他下午还要去学校,承诺有时间就来陪桑毅下棋。

      桑毅说好。

      那天下午,桑清越向研究所请了半天假,陪桑毅在公园里逛逛,后来又果不其然的搭乘客车去了陶西城。

      两人先回了趟家,什么也不做,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

      自从桑毅去国外工作以及桑清越上高中后,这座老房子里已经有很久没有人住过了。虽然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家,曾经的家。

      后来他们去了墓园。

      今年,是亲爱的樊如女士离开的第九个年头。

      墓园的门好像终于被人翻修过了,如今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几根藤蔓盘结交错的攀上了栅栏门,总算让这终日沉寂的地方多了一丝生机。

      从前的桑清越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明明那么想她,可每次来这儿的时候总是不说话。他肯定会有话想说的吧,哪怕只是对着一块冰凉的石碑。可他总是沉默地站着,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可现在,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在真正心心念念的人面前,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相见或相逢,真正想说的话,总是会被哽在喉咙里,而往往倾吐而出的,总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月有阴晴圆缺。正如年轻时的桑毅与樊如,明明那么努力的走在一起,可最终还是没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那甚至是一个悲剧。

      可“情”之一字,其中有多复杂,饱含多少纷纷扰扰,恐怕从古至今,也没有人能说得清。

      可现在,哪怕这世上只有最后一丝温暖的火花,桑清越想。

      他会去寻,会去找。

      至于他的父亲……那从不是一个悲剧,爱让怯懦者强大,让堕入深渊者努力向上攀爬,他们费尽心力才走在一起,哪怕后来樊如被病魔带走,可思念永无止歇。

      于他的父亲来说,思念或许是痛苦的,他总是会想到他的亡妻。可这恰恰证明了——爱,确实是存在的,不是吗?

      世缘牵绊,情深之至。

      天高海阔,终会相逢。

      这世界之大,所有经历过分别的有缘人,不论是以哪种方式,终会再次相逢。

      -

      桑毅在这待里了一个星期便离开了。临走之前,他对桑清越说了一句话。

      他说:“清越,从现在开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爸都支持你。还有…和小凛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似乎不躺平的话,每天就总是在忙活忙活还是忙活,桑清越近一周的时间都过得昼夜颠倒,原因是与华国合作的resanna试剂的2.0版本已经成功研制出来,而他们这些作为前线的主要人员为进行试剂的各种检验与测试,肯定会格外忙碌。

      倒还真有点让人怀念小时候没心没肺的生活了。

      周一清晨,桑清越刚跨进研究所前厅的门,便被眼前的阵仗小小的惊了一下。

      十几个记者、七八台摄像机、吵嚷嚷的人声、还有被簇拥在人群最中央波澜不惊的Testan先生。

      “Testan教授,听说您来自米加兰,那么,对于华国的ABO医疗技术,您做何评价?”

      “先生,久闻风声。听说这次的试剂可以让alpha和omega们彻底摆脱信息素的控制,请问是真的吗?您这样做,不会感到反人类吗?”

      “教授,听说您有四位学生,其中两名都来自我们华国,请问我们可不可以采访一下……?”

      桑清越站在门口迟迟未动,身侧突然走来一个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嘿,Qing。”

      桑清越转头,“师兄。”

      靳松也和他站在一起抱臂看戏,“老师已经被这样围了两天了,只是前几天你没来,所以不知道,不过他之前都没答应。”

      “看来这次是……答应了?”

      “嗯呢,”靳松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啊,迟早是要公之于众的。不过那些人问问题可真刁钻,这又不是娱乐圈,干嘛搞那一套。”

      两人谈话的间隙,桑清越突然看到教授的镜片反射出一道弧光,随后,他就隔着人群和自家老师的目光对上了。

      桑清越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预感。

      Testan站在人群中,缓缓开口了,“大家请稍微安静一下,请一个一个来。但在这之前,我想先请我的学生Qing来替我回答,他是我的学生,也是华国人。在今天,我相信他比我更有资格站在这里,为大家发表讲话。”

      “清?先生,您口中的“清”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桑清越耳侧传来靳松的又一声叹息,“Qing,这次师兄可没法帮你了,自求多福哦。”

      Testan示意大家往后看,“他现在,就在大家身后。”

      于是一群记者匆忙转身,靳松早就一溜烟跑的没影,只剩桑清越一人孤寡的站在厅里。

      Testan身旁的人群急速减少,所有人都朝这边簇拥过来,桑清越只觉浑身汗毛倒竖。Testan在国内时有时也会把自己的学生推出去采访,美其名曰多加锻炼。但那大多都是Gaard和靳松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也有轮到他桑清越的时候。

      “先生您好!请问Testan先生是您的老师吗?他称呼您为‘清’,请问您贵姓?”

      “我姓桑。”桑清越收拾好情绪,开始专注应付面前的情境。

      “您看起来相当年轻啊,这番年纪就已经有了这番成就,未来不可限量。”

      “您过誉了,我只是因为喜欢这门专业,这都是我老师的功劳。”

      “那么,对于华国的ABO医疗技术,您做何评价?”

      桑清越声音淡淡,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清亮,“我实话实说,若是与米加兰相比,确实有所欠缺,可近几年我国的医疗技术高速发展,未来与他国相持平甚至超越,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个问题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听说这次的试剂可以让alpha和omega们彻底摆脱信息素的控制,请问是真的吗?你们这样做,不会感到反人类吗?”

      “让alpha和omega彻底摆脱信息素的控制,这句话是真的,可目前还有一定的风险,因此我们不做随便的保证。至于您口中所说的反人类,抱歉,我并不明白。我和我的老师还有师兄们自始至终都认为,这是一件与民有利的事情,我们是打破了社会原有的规则,但谁又能在现在否认,这种规则的打破…一定是错误的呢?”

      他声音沉稳而铿锵有力,冷淡自若的面具下,是坚毅不灭的灵魂。

      规则制约人类,规则束缚人类,可之所以有规则的诞生,是因为它有利于人类。

      规则是由人类创造的,那么,一旦有比原先的规则更优解的办法,规则也应由人类来打破。

      他年少时的梦想,终将会实现。

      在此,他向所有人承诺。

      我们会走向一个崭新的、更加平等的、更加自由的社会。

      ……

      “啪啪啪啪啪——”靳松倚靠在办公桌上使劲鼓掌。

      “重师兄,Gaard,你们当时都没看到,我靠,Qing你刚刚被采访时说话的语气和神态简直是太帅了!”

      Gaard举起手机晃了晃,“我正看着呢,已经有人传微博了。”

      “他们速度这么快的吗?”

      几人正准备闹腾一会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Testan走进来拍拍手。

      “孩子们,上午好。”

      几人一起站直,“老师。”

      Testan露出一个笑,这次是一个切切实实的,放松下来的释然的笑,“一会儿下班后,大家都出去好好放松放松吧。”

      再次开口时,老教授的语气听起来更轻松欢快了,“在此,我向大家宣布,我们这次在华国的实验旅程圆满结束!”

      四个学生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明显的惊讶与欢喜。

      一阵怔愣过后,靳松带头鼓掌,“好!”

      “祝贺我们,祝贺大家。”

      “在以后的路上越走越远!”

      “共同加油,这个世界需要我们!!”

      ……

      这次事件过后,Testan决定先给他们放一周的假休整休整,然后再对本次研究做最后的收尾,总共还要花费一个月左右,而在这之后,他们就要回米加兰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甚至眼下一周的假期是令人感到愉悦的,只是……

      桑清越在想,要怎么告诉余凛,他还要离开的事情。

      因为他前段时间忙,大猫乌梅就先被寄养到余凛家养了一段时间,桑清越前两天答应了余凛可以去他家住,眼下便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余凛就是在这时发来信息的。

      余凛:[图片]

      余凛:它真的开花了,好看吗?

      S:好看。

      S:乌梅最近还好么?

      余凛:好得很,最近又长膘了,现在每天除了晒晒太阳就是吃和睡。亲爱的越越,麻烦你下次打电话的时候先问关于我的事情好不好?

      S:好。

      这次反倒轮到余凛不知所措了。

      余凛:你往常都会怼我两句的,怎么这次反而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桑清越略一挑眉。

      S:?

      余凛: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

      桑清越看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没再回信,开始专注收拾行李,由于中途帮他那半不靠谱的师兄处理了几份文件,等到出发时也已经正值中午了。

      他让租车司机在大门口停下,然后自己拖着行李箱步行过去。

      余凛知道他这几天会搬过来,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他是故意瞒着余凛的,他也想给他一个惊喜。

      眼前的楼房近在咫尺,桑清越踏上台阶,按响了门铃。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声过后,桑清越静心等待,他深呼出几口气,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几秒钟过后,无人应答。

      桑清越又尝试了两次,结果依旧如此。

      他忽然间想起,余凛说他最近几天要加班开会,如果他来找他却没人开门的话,门右侧的花盆底下压着一把钥匙,他可以先开门进去。

      桑清越蹲下身,在花盆里摸索了几下,果不其然抓到一把钥匙。

      门锁打开,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桑清越推门而入。

      他在进门的一瞬间听到一阵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桑清越循声抬头,一下就顿住了。

      余凛有时会去健身房,而回来时一定会先洗澡。此时他从楼上下来,发梢上还在滴水,好像是匆忙间听到门铃后就急匆匆赶过来的,因此脖颈上还有几滴水珠。

      余凛有些惊讶,看到他身侧的行李箱后更甚,“你今天要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抱歉,我刚刚在浴室,没听见门铃,你别介意。”

      他话一出口,两人均是一愣。

      这个场景,这句话,还有……这个人。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什么,忽然福至心灵。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余凛像当年一样要他做自我介绍,只不过这次再不是有陌生人来家里的不服气与针锋相对,而是多年等候,温情款款。

      桑清越一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桑清越。”

      余凛靠着楼梯的栏杆朝他歪头笑,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哪个清,哪个越?”

      “凄清的清,越过的越。”

      “……那你呢?”

      “余凛,凛冽的凛。”

      余凛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停在他身前,然后将人拥入怀中。

      这一次,他终于能在他进门时选择拥抱。

      一时无言,两人好像都陷入了漫长的回忆,桑清越听着对方胸膛里咚咚的心跳声,终于还是开口了。

      “……余凛。”

      “嗯?”

      “我有事想要告诉你,不过先说好,你不要难过。”

      余凛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我不能保证我不难过。你先说,什么事情?”

      桑清越犹豫了一下,回抱住对方,“我这次是以乌木达卡实验者的名义回来的,现在在这里的研究已经圆满结束,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回去了。”

      桑清越感到搂在自己腰上的两只手更紧了,他没反抗,任由对方抱着他。

      “什么时候回来?”余凛声音中的喜悦明显被冲淡了不少,听着有些嘶哑。

      “我要在米加兰修完剩余的课程,一年,就一年,一年后我就回来。”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陶西城看雪怎么样?”

      余凛的声音有些艰涩,“所以你答应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是想要在这段时间补偿我么?”

      “……你要是想这么理解的话,也不是不行,”桑清越用舌头抵了抵舌尖,“可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向你保证,下次回来时,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答应。余凛,相信我,好吗?”

      这次沉默的时间格外漫长,桑清越知道要给对方接受的时间,良久之后,余凛才仿佛从牙齿里挤出一个字。

      “……好,我等你。”

      没关系,没关系,这么多年他都等过来了……谁让那个人,是桑清越呢。

      桑清越踮脚,亲上他的脸颊。

      这是一个略带安慰、诱哄与珍重的吻。

      随后,便是漫长的相拥。

      这个世界并不完美。

      我们并不完美。

      我们经历过艰难、苦痛,却也会在那么几个特殊的时刻,遇见那么一两个于你而言特殊的人。

      面对这些事情,这世间所有人都会做出不同的抉择,或归于平庸,或斥诫命运。可毋庸置疑,只要你不曾后悔,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这世上可以形容“爱”的词语有很多,可在此刻,余凛脑海里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

      一如初见。

      有人曾风尘仆仆,踏过凛凛的冬,遇见一抹春色。

      而眼下,夏天终于要来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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