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的魔女》王爷纪东宝

18、18.丽芙露

　　尼格霍德开始返航，虽然不知道另外两趟运载过程中是怎样的情况，总之艾玛乘坐的这趟一开始是死一样的寂静。四周只有飞船运行发出的声响，还有呼呼的风声。

　　后来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开了头，从窃窃私语逐渐变成了成团的热烈讨论。学徒们特意走到远离几个“当事人”的地方交谈，似乎是不敢打扰到她们。

　　海沃德整个人变得非常丧气，她根本不敢太过靠近艾玛，毕竟自己刚才差点害得这个最好的朋友丢了性命。但是她也不至于远远躲开，只是保持着安全距离，不时偷瞄一下艾玛的表情。

　　艾玛也不急于去安抚她。其实让她吃个教训也好，今天的行为实在太过鲁莽了些。如果劳伦斯真的给帕西副院长写信报告……不，就算他不报告，这件事也一定会传到院长的耳朵里。接下来等待着海沃德的，一定是非常严厉的惩罚。

　　珍妮碍于身为室友的面子，在艾玛身边多坚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略带歉意地嘿嘿一笑，冲向激烈讨论中的人群。

　　于是艾玛独自趴在栏杆上欣赏着红原的风景，不管看过多少次，那血红色的花海都能让心灵震撼不已，常看常新。

　　“格林……不，艾玛，可以跟你说两句话吗？”

　　是卡塔丽娜。她已经整理好了仪容，变回那个一丝不苟的淑女模样。但是表情少了平时那种过于自信的嚣张跋扈，从眉毛开始，表情微妙地往下耷拉着。

　　“当然可以，卡塔丽娜，我们也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了。就算不是朋友也是战友。”

　　卡塔丽娜眼睛一亮，挤出一个微笑。

　　“我是想……谢谢你救了我。”

　　“才没有，是我们一起被银隼军救了。”

　　艾玛刻意避开卡斯的名字，她潜意识里更希望当作自己是被劳伦斯救下，于是用了银隼军三个字。

　　“不……不……在我绝望的时候，是你冲过来保护了我，我心里非常清楚。谢谢你。”

　　艾玛一愣，赶紧说道：“不客气……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

　　“恳请你收下这个……不然我一辈子都会心里不安。我虽然出身不算特别高贵，可是家族从小也教育我要有恩必报，有债必偿。”

　　卡塔丽娜伸出手，手里拽着一张叠整齐的手绢，似乎包着什么。

　　艾玛当然不会去接，反而往后面躲了躲。

　　“别开玩笑了卡塔丽娜！既然我们从现在开始已经是互相称呼名字的关系，我就不能从你这边得到任何报酬。更何况我真的没有救下你……”

　　卡塔丽娜坚定地望向艾玛，一言不发，手往前坚定的伸着，带着执拗。

　　就这么僵持了整整十分钟。海沃德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把东西接过，塞进艾玛的书袋里。

　　“既然这是卡塔丽娜的家族训诫，她不交给你是不会罢休的。”

　　卡塔丽娜对海沃德一笑，似乎轻松了许多。她向艾玛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仪，转身离开。

　　“对了。”卡塔丽娜没有回头，就这么背对着艾玛说道，“舞会那天让你出丑的是卡丽妲，她用风刃偷偷割坏了鞋跟……我已经跟她断绝了来往……她对阶级和地位的执念太重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她父亲，一位落魄的子爵。”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们闹翻的理由。那天的事情就是一切的根源。

　　“卡塔丽娜，我……”

　　“那天你对我的质问也让我很不开心……不然不会这么久都不跟你讲话。今天把话说开……是因为……因为……好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艾玛，谢谢你。”

　　卡塔丽娜走了，艾玛变得有点尴尬。某种程度上或许她自己和卡丽妲一样，都对对方的阶级带有天然的敌意和偏见。那天卡塔丽娜借给她鞋子的行为太过干脆了一点，让她出事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是陷害。

　　“什么舞会？什么鞋子？”

　　海沃德满头问号，她根本已经忘了艾玛几个月前去参加舞会的事情。

　　艾玛冷冷看着她。海沃德立刻闭了嘴，低下头想重新回到刚才的地方。

　　“算了吧你！就待在这里吧。”

　　……

　　载着劳伦斯信件的鹰隼第二天一早就抵达了学院。从教室里可以清晰地听见鹰隼清亮的鸣叫声，大家立刻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向海沃德投去同情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

　　帕西副院长并没有急着召唤海沃德去院长室，可能是刻意让她更煎熬一点。就这么挣扎着上完一整天的课。

　　终于，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钟声刚一敲响，帕西副院长的传音就来了。

　　“海沃德，艾玛·格林，来院长室一趟。”

　　“什么？我也要去？不会连我一起罚吧？”艾玛忍不住问道。

　　“姐妹！同甘共苦！帮我分担一点吧！求你了，我可能要被开除了！”

　　艾玛仰天长叹，收拾东西和海沃德一起往城堡顶楼走。

　　……

　　院长室艾玛是第二次来，海沃德是第一次，不过她此时也没有四下打量的心情，乖巧地低着头。

　　进门先看到的不是书桌后面的帕西副院长，而是站在一旁，正露出迷人微笑的劳伦斯。

　　艾玛怔了一瞬，随即缓缓行礼。

　　“查梅拉先生……院长大人，你们好。”

　　帕西副院长没有纠结她先向客人打招呼的失礼行为，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不必多礼，格林小姐。哦，我刚从院长那里得知了你的芳名。”

　　他的声音太好听了，艾玛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因为此刻她感到耳根就像火烧。

　　“嗯……嗯……院长大人，你找我来有……”

　　“你怎么来了！写信告状还不够，还要亲自来监督我受罚吗！”

　　海沃德从进门就开始忍耐，现在终于到了极限，狠狠爆发出来。

　　“海沃德！你住嘴！”

　　帕西副院长手指一挥，海沃德的嘴唇粘了起来，只能发出沉闷的鼻哼。

　　活该啊……艾玛看了她一眼，开始思考怎么为她求情。虽然仿佛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你误会了，哈罗德小姐。我是专程来为你求情的。”

　　谁？哈罗德是谁？海沃德的本姓？艾玛瞪眼看着海沃德，她此刻眼睛睁得更大。

　　“我是今天中午才知道你是路易的妹妹，不过信一早就寄出去了，因此只能赶紧亲自赶来求情。对了，我和路易曾经在同一支军队，现在也还是很好的朋友。”

　　帕西副院长手指又是一挥，解开了海沃德的禁制。

　　“你现在可以说话了，想好了再说。”

　　海沃德没有说话，一下子又变成了昨天在甲板上那种丧气模样。不，是比昨天更颓丧了，就好像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查梅拉先生，你的诉求我已经知道了。这次海沃德虽然引发了这么大的乱子，但是好在没有造成伤亡。我会酌情处理的。”

　　“太好了，感谢院长大人。我多担心路易听到自己的妹妹被欺负，会抛下一切，提枪来找我决斗。”

　　劳伦斯嘴里这么说，表情却一直非常轻松，发觉艾玛在偷看着他，还轻轻冲她眨了眨眼。

　　不敢相信，艾玛把头转开，以往她一定觉得这太过轻浮，不过此刻竟然因为这么个小动作心跳不已。

　　“哐当”“哐当”，心脏快要爆炸了。

　　“既然目的达到，那我也不便叨扰。院长大人，告辞了。”

　　劳伦斯向帕西副院长行了个骑士礼，然后转向艾玛和海沃德微微点头，抱起头盔果断地大步离开。

　　不敢回头去看，艾玛只是尽量竖起耳朵，直到听见关门声，才开始默默大口呼吸。

　　“海沃德，你知错了么？”

　　“当然！我昨天就已经深刻反省，并且彻底认识到错误了！今后再也不敢那么鲁莽。”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记一次大过。”

　　海沃德抬起头，还想要反抗一下，毕竟三次大过就要退学，而她现在才只是个一年级学徒。艾玛扯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头，示意她见好就收。既然帕西副院长表明已经是从轻发落，就绝对不可能再有回转的余地。

　　“好了，海沃德，你回去吧。艾玛，你单独留下。”

　　听到这话，两人对视了一眼，明显都很意外。看来叫艾玛上来并不是为了海沃德的事情。

　　虽然很想旁听，但是海沃德刚刚领了一个大过，自然是不敢造次，只有乖乖退下。

　　“院长大人，这是？”

　　海沃德刚一出门，艾玛就迫不及待地问。

　　帕西副院长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站起身，默默走到一边站定。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姑娘从帷幕背后踱步出来，一脸坏笑。她径直走到院长椅上坐下，抄起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艾玛。

　　“是你？”

　　艾玛认出这就是那个坐在树上跟她搭话的小鬼。她来干嘛？她是怎么来的？实在想不明白。

　　“艾玛，行礼。”帕西副院长威严地说道，“这是院长大人。”

　　什么？谁？

　　艾玛往后退了一步，并没有行礼，也讲不出话。

　　这……太荒谬了。

　　“不用不用，免礼免礼。小娃，你可以叫我丽芙露。我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当院长，不过帕西又是个死脑筋的，坚决不肯直接顶替我的位置……你就当这是个秘密吧。”

　　小娃？她在叫谁？

　　艾玛还没回过神，眼前的丽芙露怎么看也不过十岁，声音也是童稚而尖细。除了口吻……她的口吻确实一直非常粗鲁，毫不幼稚。是粗鲁不是沉稳。

　　“难道觉得是帕西在骗你么？我是因为受了很重的伤，只有这种形态才能维系魔力的稳定，懂了么？”

　　“懂……懂了……吧，院长大人。”

　　“我说了，叫我丽芙露。”

　　丽芙露换了个语气，这次艾玛终于感到了不可抗力的压迫感。

　　“是！丽芙露大人！”

　　虽然还是加了个尊称，不过丽芙露点点头，表示勉强接受。

　　“我今后偶尔会以‘天才特招生’的身份在学院里行走，如果遇到我不要说漏嘴。”

　　艾玛重重点头。

　　“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情吧？”

　　丽芙露身子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艾玛。

　　艾玛立刻心领神会，她是来专门叫自己上来，追问那一瞬间控制住卢克罗科塔的真相。

　　“是，我明白。但是关于那件事情我也毫无头绪，所谓的控制住魔兽或许也只是一个错觉……我当时是念了一句从某本手记上看来的咒语。”

　　艾玛决定实话实说，但是语带保留。毕竟鸢尾花解开幻象的猜测太过虚无缥缈，她很难理清事情的经过并予以说明。当务之急，明哲保身的做法就是赶紧把手记交出来。

　　“手记……这本手记还在你那里么？”

　　“在的，丽芙露大人。我立刻就为你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