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社恐i人

5、包养我，每个月给1万五可不够。

　　精致的高档西餐厅，餐烛火光摇曳，苏明月合上中英文菜单，交给服务员。
　　“我喝水就行。”

　　陆卿拿着菜单，抬眸看她，在视线接触时，悄然避开。
　　“你要是不喜欢吃西餐，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陆卿手指夹着页面，翻动的速度让人怀疑是否能完整看完一页菜单。
　　“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不饿。”

　　这个西餐厅，萧潇带苏明月来过。
　　必须点套餐，且价格贵得惊人。

　　苏明月不是什么好人，“不能贪对方便宜什么的”不是她会想的，她只是对男人有戒备。
　　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又说是她老乡，好像急着认识她，非要请她吃饭。

　　陆卿点完对一个人来说分量过多的套餐，挑着最保守的问题。
　　“你来滨州旅游吗？”

　　苏明月看着对面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陆卿。
　　“不是，我来找工作。”

　　陆卿转了下腕表，指节用力到泛白，紧张的声音停下不明显的颤抖。
　　“老家那边馄饨店不开了？”

　　苏明月摸着杯沿，不再看他。
　　“生意不好，不开了。”

　　一个大男人，到底在紧张什么。
　　她又不会吃了他。

　　“没想到现在真成回忆了。”
　　听见陆卿缅怀的语调，苏明月抬眼看他。

　　陆卿眼底的冰川融化，勾出右嘴角轻浅的梨窝。
　　苏明月有一瞬失神。

　　“第一次在你那儿吃馄饨，我以为你煮错了，给我端来了饺子。在那之前，我没吃过皮那么厚的馄饨。”
　　陆卿缓慢地回忆。

　　苏明月对他的记忆没有印象，但她馄饨做不好也仅刚开店那年。
　　难怪他说曾经在她店里吃了4年馄饨时，她不记得他。

　　“刚开始不会做，后面就好了。你好像这几年没再来？”
　　陆卿一愣，表情略带苦涩：“过去6年了，你不记得很正常。”

　　他怎么一副他给了钱、她忘给他上馄饨的表情。
　　面对陆卿的委屈，苏明月尴尬地喝了口水。

　　“后来我来滨州上大学了。”
　　“大学没回去吗？”

　　苏明月顺着他的话，心里并不关心。
　　其实为什么答应他来吃饭，苏明月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是顶着对面那张脸，紧张又焦急地巴巴望着你，让人很难拒绝。

　　陆卿突然一改努力打破僵局的主动，沉默下来。
　　陆卿不说话，苏明月也没主动。

　　烛光里的灼热加强距离感，苏明月端详男人的样貌。
　　垂眸遮掩情绪的睫毛浓密修长，眼部轮廓立体，有很明显的卧蚕，眸色不同于一般的亚洲人，却是很典型的亚洲面貌。

　　整容了吗？不然长这样，不该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苏明月不避讳的视线下，陆卿耳根的明黄光线逐渐变暗红。

　　“你男朋友也来滨州工作吗？”
　　陆卿压低了几个声调，生硬地询问。

　　“什么？”
　　分手很久的苏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他来店里的时间，才明白他口中的男朋友指谁。

　　瞬间，陆卿从刚才到现在的反应都说通了。
　　苏明月扑哧一笑。

　　陆卿愣愣地看向她，得益于五官的优越，就算是很傻的表情也让人挑不出刺。
　　苏明月踮着搭在膝盖的长腿，考虑着有没有必要告诉一个不熟的人她的感情生活。

　　就在此时，陆卿身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工作电话，我出去接下”

　　陆卿走两步，回身，像是怕她会走掉。
　　“我很快回来。”

　　陆卿没有走远，站在桌子后面的镂空屏风，脸部轮廓立体，身形修长，侧影挺拔，视线总是在偷窥她。
　　苏明月偶尔能听到几句降低的声音。

　　“临时有事，下次再约。”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不会，多谢。”
　　……

　　相比面对自己的紧张和主动，陆卿对电话里的人客套，却不是非常冷漠，更像是闹别扭的孩子。
　　陆卿回来时，桌上已经摆上好几盘菜。

　　“你不吃吗？”陆卿问得很自然。
　　苏明月勾了勾笑：“我不饿，你吃吧。”

　　陆卿看着她，又怕她不自在，将那道深邃的视线移开。
　　陆卿把几道主菜推向她：“其实这些东西我是给你点的。”

　　苏明月：“……”
　　知道，一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又一次对上视线，这次陆卿没有避开，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有话要问。
　　发光的发丝，光影被高挺的鼻峰分割，耳边慵懒浪漫的音乐，烛光晃动的时候，胸口生出痒。

　　苏明月嗤笑。
　　也难怪他带她来这儿了。

　　“谢谢款待，我会好好品尝的。”
　　苏明月以一种极为讽刺的语气回应。

　　陆卿看着突然疏远的苏明月，沮丧地拿起刀叉。
　　搞砸了。该怎么办？要想想办法。说点什么吧，随便说点什么，说什么？她想要什么？我该怎么办？不、不想结束……

　　“你工作找好了吗？”
　　绞尽脑汁的一句话。

　　“嗯？”
　　苏明月停下切牛排的动作，掀起眼皮。

　　陆卿拉开西装内侧口袋，从卡盒取出一张名片，又用口袋内的钢笔写上一串手机号，他将名片递给苏明月。
　　“我想请你当我的私人厨师。”

　　笨拙的理由。
　　苏明月都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像现在这样傻。

　　苏明月收下名片。
　　“说说吧。”

　　————

　　城市夜幕下，商业街店铺的灯光透出玻璃窗，照亮一对般配的男女。
　　不少路人侧目，注视走在一起相貌般配的高冷男人和美艳女人。

　　“公交站到了，你回去吧。”
　　苏明月背着萧潇借她长脸面的大牌托特包，不等陆卿回应，径直走向不远的公交站。

　　“苏明月。”
　　陆卿喊她。

　　苏明月微微皱眉，转身，双手环胸，看着跟在身后的陆卿。
　　“还有什么事吗？”

　　陆卿双手插在口袋，直直地看着她。
　　“工作，希望你能考虑下。”

　　原来是为了这个。
　　苏明月嗤笑一声，拉开托特包拉链，取出陆卿的名片，走向他。

　　苏明月微微仰起下巴，语气尖锐：“ 想包养我？”
　　“什么？”

　　陆卿脸上先是震惊，接着慌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苏明月勾住他的西装口袋，陆卿的话瞬间截断。

　　暂停的气息，仿佛还能感受到结实胸膛下加速的跳动。
　　苏明月的声音很冷：“包养我，每个月给1万五可不够。”

　　苏明月将名片塞进西装口袋，拍了拍他的胸膛：“有人给过更高的价呢。”
　　听见公交驶进站的声音，苏明月回头看了眼，转向陆卿：“不想死，别让我再看见你。”

　　不像开玩笑。
　　苏明月上了公交车。

　　陆卿僵化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胸口强烈的冲击。
　　好痛！

　　————

　　“我要走了。”
　　吃了五碗馄饨后，店里终于没人了。

　　陆卿与苏明月隔着一张收银桌，知道她不在乎，只是给自己无知无觉的沦陷一个交代。
　　陆卿自顾自地说：“我要去滨州上大学，以后可能不能来了。”

　　苏明月挽着袖子拿着扇子，靠在墙壁扇风，汗水浸湿她盘起的额角，淌过热红的脖颈，落地风扇摇晃，把她的发丝往后吹。
　　听见他的话，苏明月放下扇子，从冰柜取出一瓶豆奶放在他面前。

　　“送你的，路上带着喝吧。”
　　陆卿握着冰凉的瓶身：“谢谢。”

　　他想说的不是谢谢。
　　他其实很想问她，是不是每个不再去她店里的人，她都会送他们一瓶豆奶。

　　“我能打开再走吗？”
　　苏明月递给他启瓶器：“你还喝得下吗？”

　　陆卿脖子红了。
　　他开了瓶盖，却没有跟她说“再来一瓶”的机会。

　　那是他给自己定的赌约。
　　如果有再来一瓶，他就再来。

　　哪怕每次看见她男朋友在后厨帮忙，会感到痛苦，内心被丑陋的嫉妒啃食，他也会来。
　　但是他的希望落空了。

　　苏明月、苏明月、苏明月……
　　“苏明月……”

　　人来人往的街道，只剩寂寞的呢喃。
　　____

　　墙壁挂着不同时区的钟表，苏明月站在酒店大厅服务台，瞥见一个年轻女孩偷溜进酒店内部电梯。
　　苏明月认出是刚才和年轻男人来开房拿不出身份证的女孩。

　　苏明月睁只眼闭只眼，选择视而不见。
　　苏明月来这里上班已一个多月，原以为自己在夜场见识够多，来了这儿，才知道自己见识还是浅了。

　　半夜打电话性骚扰酒店前台，要酒店前台提供小卡片，带小三来开房刷老婆信用卡，灌醉未成年带她们开房，父母、夫、妻上酒店抓人……
　　短短一个月，这些情况屡见不鲜。

　　前台大厅，醉酒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喝着外卖送来的啤酒，一遍遍打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嘴上念着那个叫“王霏”的女人。
　　时而深情，时而怒骂。

　　苏明月知道“王霏”。
　　王霏跟另一个男人来的时候，还是苏明月办理的入住手续。

　　苏明月前脚替王霏办完入住手续，男人后脚就跟进来了。
　　男人向苏明月追问女人的房间号，苏明月没告诉他。

　　男人原是想闯房间，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苏明月喊人前，又坐回沙发，掏出手机摆弄。
　　外卖员送来了啤酒，男人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喝了起来。

　　苏明月试着劝阻，男人不听。
　　他们酒店在公寓内，保安只有楼下的公寓保安，大多数时候，在保安赶来前，坏事已经发生了。

　　苏明月不想惹事。
　　这是她进来第一天，同事叮嘱她的，只要对方不闹事，他们就别多事，还给她举了好几个生动血淋淋的事例吓唬她。

　　就算她不说，苏明月也没想多事。
　　前台的电话再次响起，苏明月接起。

　　“您好，这里是前台……”
　　“明月，想办法让那个男人离开，别让他再呆大厅了。”

　　酒店经理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苏明月应了声“知道了”。

　　酒店经理责备道：“这是你的工作，多上点心，下次遇到这种事别再让我提醒。”
　　“好的。”

　　苏明月来了后，才知道那天面试自己的是酒店老板本人。
　　自那天后，苏明月就再没见过那位老板。

　　平时酒店都是酒店经理在管理。
　　酒店经理是一个40多岁的男人。

　　苏明月不喜欢他。
　　他看女人的眼神，让她想起那些在夜场里看她的男人，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露出猥亵的眼神，模样令人作呕。

　　苏明月放下电话，轻叹一口气。
　　要不是可能会被扣工资，苏明月是真懒得管这种破事。

　　苏明月取出一次性热毛巾，倒了杯热水，走向男人。
　　男人侧头看向苏明月，通红的眼底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

　　苏明月将热水和毛巾递给男人，露出标准的服务笑容：“先生，您还好吗？”
　　男人呆呆地看着苏明月，像是分不清身旁关心他的人是谁。

　　苏明月将热水和毛巾放在矮桌：“您好像醉了，需不需要我帮您联系家人朋友？”
　　“霏霏……”男人猝不及防抓住苏明月的手。

　　苏明月扭了下手腕想抽手，男人手劲很大。
　　苏明月内心翻了个白眼，平心静气地劝解：“先生，您认错了。我不是霏霏。”

　　男人拉着她痛哭。
　　“是我哪里不够好，你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来开房？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霏霏……”

　　“先生，您喝醉了。您家人朋友在滨州吗？我帮您联系他们，让他们来接您回去休息。”
　　苏明月想甩掉男人的手。

　　男人抓着苏明月情绪激动。
　　“霏霏，不要离开我。只要你愿意，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说着，男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踢翻苏明月清理过一次的空啤酒罐，东倒西歪地扑在苏明月身上，在她耳边鬼哭狼嚎。
　　浓烈的酒味扑鼻。

　　苏明月忍下手掌心的痒意，默念着不要搞砸，嫌弃地歪头，避开男人身上咸湿的臭汗味。
　　男人抱着苏明月哭了一会儿，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女人的名字，恳求女人跟他好好处。

　　真没出息，有本事去捉奸，折磨她做什么。
　　在所有客人中，苏明月最讨厌醉酒的这种，闹完事，一句“喝醉了”仿佛就能原谅犯过的所有过错。

　　“先生，您先冷静，好好看看，我不是你的霏霏。”
　　“霏霏......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来酒店......”

　　男人呓语，一张嘴，满口的酒味。
　　苏明月暗骂酒店经理不做人。监控里分明能看清大厅发生的一切，他却不肯出来帮忙。

　　无奈之下，苏明月只能靠自己。
　　她试着扶冷静一些的男人坐下，男人半依半阻挠。

　　扶到半路，“叮咚”一声，酒店电梯发出抵达楼层的声音，苏明月侧头看向酒店电梯口。
　　酒店门口的电梯停在了12楼。

　　苏明月猜测应该是来酒店的客人，想让男人坐下，别耽误她上班。
　　她可不想因为违反规范扣工资。

　　男人却不愿意放开苏明月，软脚虾似的擒着她半边胳膊。
　　“霏霏，不要走。”

　　“我不是霏霏。”
　　苏明月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重复，说得她快烦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要去找别的男人是不是？”
　　男人拽住苏明月，刚平息的情绪瞬间暴走失控。

　　苏明月想出声安抚，“啪”的一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猝不及防落在耳边。
　　蓦地，苏明月觉得面颊火辣辣地疼。

　　在苏明月控制住自己前，掌心的痒意已经拍在男人醉酒的脸上。
　　男人脚软，一下瘫坐在沙发，眼底的醉意似乎清醒几分，白皙年轻的脸上印着一道清晰的红色巴掌印。

　　“我......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双眼失焦地看着苏明月，像是懊悔又像是吓坏了。

　　“在这里哭算什么本事？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打那个奸夫啊。”
　　苏明月控制住想再扇一掌的手腕，出声嘲讽，句句刺耳。

　　“还是说，你的霏霏早就不要你了？像你这种懦弱无能的男人，应该也没有女人看得上吧。”
　　“你说什么？你这个……”

　　男人被激怒，站起，高高举起手臂，在巴掌落下前，被一双青筋突起的手背抓住。
　　“啪”地一下，苏明月又扇了男人一巴掌。

　　“现在酒醒了吗？”
　　苏明月看着男人讥讽。

　　“你放开我！”
　　男人这句是对着制住他的人说的。

　　“我看到是你先动手的。如果你还想动手，我不介意帮她请律师。”
　　冰冷的声音，也让人手心发痒。

　　“你是她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看不惯男人打女人而已。”
　　……

　　多管闲事。
　　苏明月看向甩开男人手的陆卿和他身后拖着行李箱，目瞪口呆的斯文男人，露出服务时的标准微笑。

　　“晚上好，欢迎光临。”
　　在苏明月说话期间，醉酒的男人朝电梯口跑去，嘴上还放狠话：“你等着……”

　　这不是走得好好的么。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苏明月暗啜一口，将地上的酒瓶收进塑料袋，扔到垃圾桶，站服务台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

　　霍助理目光在脸色森冷的陆卿和笑容标准却不真诚的前台巡视。
　　两人间有种微妙的感觉。

　　霍助理细看女人。
　　怎么有些眼熟？

　　“请问需要办理入住吗？”苏明月又问一遍。
　　霍助理收起困惑，拖着行李箱走到服务台。

　　“我们在网上预订了两间豪华间。”
　　“请出示下您的预约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