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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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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听到谷盈的话,他不可能不动容,热忱真诚的爱,坦率直白的眼神,都让裴谦为之心潮澎湃。
但是现实,无情的现实很快就让裴谦意识到当前局面,他还没有傻到以为谷盈是认真的。
“谷盈,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话听起来冷冰冰又无情。
“我知道昨晚我们说了什么,关于这件事有什么意义,但爱……”他的声音渐渐消失。
他说不出那些跃进他脑子里的话——我还没准备好去爱。
“你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磨难,我认为你应该花点时间理性地看待你此刻的感觉,可能就只是不恰当的感激之情。”
“我确实很应该感激你。”谷盈同意了他的说法。
从她绕着小拇指的动作来看,对她来说说出这句话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谢谢你,裴谦,你教我怎么再感受一次。”
他究竟做了什么?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会这样结束。
裴谦:“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她后退了一步,又缩回她自己的壳里。
他竭力不去理会对谷盈造成的伤害。
谷盈:“你又拒绝了我。”
他绕过桌子走过来,握住她冰冷的手。
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她,但他不能给她,她想要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究其一生都在和这种诡异残缺的情感搏斗!
他还记得她是如何在他胸口哭泣的,她是那么柔软,脆弱地向他倾诉她的痛苦。
他捏着她的手指,“昨晚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们之间确实有特殊的羁绊,但你我都很清楚,那不可能永远,我将永远把这看作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他不知道该拿她的眼泪怎么办,但令他惊讶的是,她拉开了他的手,挺直了肩膀。
“一段美好的回忆,仅此而已。”她试着笑一笑,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裴谦想,他必须马上离开,否则只会把自己弄得一团糟,只会进一步伤害到她的感情。
真的别无选择。
他向父亲保证过,他会留在巴黎。他从来没有违背过对父亲的承诺。
哪怕是在他已经心生叛逆,另有念头的时候。
但是,他也无法彻底斩断与瀑布酒店,与谷盈的联系。
改造瀑布酒店,恢复它昔日的荣光,这对裴谦而言,意义重大。
他讨厌抛下他们一群人付出心血的作品。
这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工程项目,更是他和谷盈的合作。
至少,他把它交给了他最信赖的人。
裴谦:“我很抱歉让你误会,无论如何我都会联系处理酒店的想关事宜,所以这并不是真正的离别。”
“这就是你要说的吗?”她琥珀似的眼珠瞪着他,想要窥探他的真心话,然而,一无所获。
“是的,”裴谦说:“仅此而已。”
“那么,在这一切竣工之后,就是‘再见’了。”
裴谦点点头,也许让她一次性更加伤心难过生气更好,这样她就会更快更容易地向前看了。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痛得要命,但他还是要继续说下去:“不错,我向我的父亲保证过,我会尽快赶到巴黎,一个小时之内我会和查理一起离开。”
她伸出手:“再见,裴谦,很高兴和你一起工作。”
他回握住,感觉到那里克制不住的颤抖。
“再见,谷盈。”
她松手,拿起包,沿着大厅走到门外,穿过停车场坐在车里。
车里,她终于可以放声大哭。
她鼓起所有勇气去挽留一个男人,最后一败涂地。
天不是纯白,是蒙灰的。
谷盈向窗外看去,担忧地摇头。
昨晚的天气预报并没有说今天会有暴风雨,但是每年这个时候,山里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发生。
她现在是应该去上班,还是休息一天?
车程很短,但道路肯定还没有清理过,她不确定自己的小车是否可以应付弯道,更别提返程,上山了。
雨夹雪落在厚厚的车棚上,甚至遮盖住停车场。
麻薯从院子外跑回来,热情洋溢地抖着金毛上的雪。
谷盈给它来了一个从头到尾的撸撸抱抱,然后去了洗手间。
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浮肿的眼睛,觉得当老板还是有一定好处的。
她打了内线电话,通知他们派上重要的同事暂代处理她今天的事务。她登录酒店的服务器,下载完所有文件,告诉贝基,有紧急情况,可以随时打电话。
谷盈放下咖啡壶,计算出巴黎的时差,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他在干什么?
再过几天,他就会在意大利,和他的父亲,吉娜,以及她的两个孩子在一起。
他第一天来到瀑布酒店的时候,她只想要摆脱他,保住她的经理地位。
现在,她做到了,甚至超额完成了当初的梦想。
但最可悲的事实就是,昨天她已经做好准备放弃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只要他说他爱她,会为了她留下来。
她正要喝第二杯咖啡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发现裴谦就站在雪地里,穿着一件厚重的大衣,雪花飘在他头发上,落在她脚边。
他鼻尖红红的,耳垂也像是要滴血,惹人怜爱。
“……裴谦。”
“我能进来吗?”
她看到他,惊讶到现在,还像个傻瓜一样堵在门口。
“当然可以,你是……什么时候?我的意思是,航班怎么了?”
他走了进去,带来一阵的寒气雪意。
裴谦原本就很高大,1米九的身高,猿臂蜂腰,现在加上冬天的羊毛大衣和雪地靴,衬得他更加精壮有力,健美的身材一览无余。
“我没取票。”他回答说。
他摘下黑色的帽子,塞回大衣口袋。
通常打胶塑好型的头发,现在看来横七竖八,却很柔软。
谷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她突然敏锐地意识到,她站在他面前,□□双足,还穿着一条粉红色的条纹法兰绒睡衣。
“抱歉,失陪一下!”
当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睡衣上时,她的脸颊发烫,又红又热。
“谷盈。”他喊她。
她迈不出一步距离,就在昨天,他相当明确,礼貌地拒绝了她的求爱。
现在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上飞机。”
“是不能还是——”
他摇摇头。
她心里又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别那么愚蠢了啊,谷盈,难道昨晚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他说了所有想说的话,也说得很清楚,他们之前完全没有可能。
思及此,谷盈谨慎地看着他。
他拉开大衣,耸耸肩。
当他手里拿着大衣站在那里的时候,她有一种冲动,想要过去接过为他把它挂起来。
“很高兴你今天没有去酒店,路况很糟糕。”
“可是你过来了。”她从衣橱里转过身来,惊讶自己如此轻易地表达这一想法。
一个月前,她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更能证明,自从裴谦来到瀑布酒店后,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欠他的,远比他所知道的还要多。
因为她只想着自保,是他把她从生活的泥潭里解救出来的。
“我在家做文书工作,我应该穿好衣服的……”
“谷盈等等——”
她听出了裴谦话里的急迫。
裴谦:“我来这里是为了把昨天没说完的话,讲完。但是你让我猝不及防。”
他弯下腰,脱下靴子,站在她面前。
“谷盈……”他低声说,手举到她的脸颊。
“不,不要……”她哽咽着,还是阖上了眼睛,“裴谦,你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但是他忽略了她的话,捧起她的脸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甜蜜的吻。
“你错了,我是说了很多,可全都是假的。你,谷盈,是你把我变成了一个懦夫,我最讨厌最害怕的那种人。”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额头上,温暖又沉重。
“你什么都不怕。”她气喘吁吁地低声说。
“我怕你,我害怕我和你在一起时的情不自禁。在开车前往机场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你说出的话。我意识到你说出那番话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你应该得到更好的回应。”
她向后一靠,仔细检索他的神色变化,“这就是你过来这里的原因吗?”
“这就是我害怕的地方,谷盈,你想要的东西让我害怕,我害怕失败,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当年的事情。”
谷盈:“我不明白。”
他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椅子上。
当她坐下来的时候,他拉近另外一张椅子,也坐下来,并起两人的膝盖。就像她告诉他杜张平那一天一样。
“谷盈,你应该得到更多,更真诚的爱。我甚至没有想过爱,以及所有与之有关的东西。你刚刚从你经历过的阴影走出来,我就自私地忽视你真正的想法,一厢情愿地想要和你保持普通朋友的关系,再不济就是可以分享行业咨询的商业伙伴。”
他的指腹揉摸着她的膝盖,“我以为我的离开是正确的,为了你也为了我。但我错了,我让查理带我回来,昨晚一整晚我都在试图想明白整件事,想怎么和你说。”
他握住她的手,直视她,目光炯炯,“和我去巴黎。”
“不,裴谦,我……”
她很想相信他,即使他昨天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他会出现在这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她不得不多想,会不会是因为她很重要。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样子,他晒黑了许多,不怎么喜欢笑了,卡布奇诺色的眼睛总是能够看穿她。
她渴望捧起他的脸,亲吻他,就像是他那晚在壁龛前吻她一样。
裴谦:“你知道的,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父亲。我亲眼目睹母亲的离去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一次又一次看见父亲倾其所有,请求她来爱他,但是最终一无所获,她还是觉得不够。母亲不在乎父亲的权势地位,她要父亲给她,她能满足的爱。谷盈,你说,爱是什么?”
她看着他:“你以为我昨天的话不是认真的吗?”
“谷盈,我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我需要有人表现出来。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露娜的故事。我把心都给了她,却发现她私下还和别人在一起。我当时还不肯相信,她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是叶斯垂德的小儿子。是爱,让我做出了误判,蒙蔽了我的心目。所以当我察觉出自己对你的感觉时,第一时间就是疯狂找借口否定排斥。”
那个年轻,充满活力,会爱人的裴谦已经被粉碎了。
谷盈捏着他的手指,“所以你专注工作。”
“不是工作,这是继承下来的遗产。祖母祖父的遗嘱里,我是第一继承人,如果我没有留在菲奥里的话,恐怕会让他们失望,我也不会放过自己。我不得不忠诚菲奥里,这是刻在血液里的。”
谷盈:“我听到了里面有不一样的声音。”
他叹了一口气:“但是我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只学会了如何专注工作,忘记了怎么和人相处,我不知道如何两者兼得。”
她扬起眉毛,她看过娱乐杂志,他在超模中间谈笑风生,风流倜傥。
但她知道,他确实会有这种感觉。
“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他笑着,调情似的。
“在露娜之后,我从没想过接近任何人,只有偶尔的杂志相约,那得多亏了我精湛的演技才能撑住场面。尤其是在吉娜结婚之后,我不停地周游世界,只关心菲奥里的利益,在商业前线需要很大的精力。我想,谷盈,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她搭上他的手臂,“是的,你看起来总是那么自信。我没想到你也会害怕。”
“不完全是,”他回握住她,“我没有了根基。”
“根基和自己飘无定所独自寻找住所有着最根本的区别。”谷盈说:“我很羡慕你,裴谦。我没有亲生父亲,只有一个地狱般的痛苦童年,我只能一路窜逃到这里,买下了一间我自己的小木屋,像浮萍。”
“你有根基,你属于这里。”他环视了这间小屋,“从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看见了,你把这里变成了你的家,一个只有你自己的家。”
谷盈:“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孤单。”
裴谦:“你孤独吗,谷盈?”
她咬了咬嘴唇,轻轻地点头:“是,以前我不知道,是你帮我认清了。”
“你看,我从没想过。”他牵起她的手,细细亲吻:“我不相信自己对你的感觉,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那都是假的,都是暂时的。我告诫自己,只要我回到巴黎,我就会变正常的。但是,我听到了你说你爱我。”
“我真的爱你。”
闻言,他重重地低下头,腰颤抖地弓着,好几秒,当他再次抬起头,简单释怀,“你害苦了我,谷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