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怨》鹿蜀七禾

4、永兴堂

　　“大人，就在里面。”

　　永兴堂前院传来急促脚步声，一行身着官服，腰间佩刀的衙役在一人的引领下走至后院。

　　带头的一名衙役看着眼前之景质问：“罗石，你不是说看到杀你家掌柜的凶手了吗？人呢？”

　　此时的永兴堂后院除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外未曾见任何人影。

　　“怎么回事，刚刚明明看到有一名女子闯进来了，人呢？”名唤罗石的药铺伙计看着静谧无人的后院心中慌了神。

　　众人在后院左观右察，确未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罗石神色焦急，额前冒着细微冷汗，“大人，我真看到有人进来杀人了，那药铺门都是被打开的，还有，还有地上那些箭，是我们掌柜的为了防小偷做的机关，肯定是有人闯进来过啊。”

　　“行了，我们要把尸体先带回衙门让仵作查验一番，罗石你也随我们去一趟衙门把事情的经过讲清楚。”说罢，一行人带着那具尸体离开了永兴堂。

　　一道暗影闪过，温娮从隔壁屋檐轻掠而下，再次回到了永兴堂后院。

　　她耳力极好，在罗石带人来此还有数百米时她便察觉到了，一直藏身在隔壁屋檐处。

　　温娮在后院仔细查看一番，随后又步入药铺正堂，看着地上数不清的暗箭扯唇一笑，眼神却漠然得很，“贼喊捉贼，好一出大戏。”

　　最后一丝红霞隐去，天色渐渐暗沉，嘈杂人声也随之消散。

　　醉月楼内，沧歌在一侧禀报，“少主，派出的人查到程娮姑娘是从南蜀国方向来的，可是在南蜀内的探子只发现了几位同名同姓之人，并未查到其他与她相符的人或事。”

　　萧熠珩闻言，眸中划过一抹兴味，语调微扬，“看来她还是个骗子。”

　　沧歌继续道：“此外，浣娘的事跟李德裕有关，他也是从南蜀来的，前几日被一夜灭门的李府就是他的府门，他是浣娘的常客。浣娘今日见了程娮姑娘，应当是说了一些李德裕的事，二人谈完话程娮姑娘就匆忙离开了。”

　　萧熠珩轻笑一声，语气散漫，“派人盯紧那骗子，其余的不必管，看戏就行。”

　　“是，少主您身上的毒……”

　　萧熠珩满不在意道：“无碍，解毒的人快到了。”

　　翌日，阳光和煦，透过枝叶洒下点点光斑，秋风微微掠过，斑影摇碎。

　　一辆马车停在了醉月楼前，一名长身玉立，白衣似雪的男子从马车上走来，步履悠悠，透着几分潇洒意态。

　　沧歌上前迎道：“沈公子，少主正等着您，请随我来。”

　　“萧熠珩，你怎么又中毒了，真把我当你家郎中了，”沈南柜看着眼前精神抖擞，面色红润的红衣少年，疑惑道：“你唬我呢？你哪像中毒的样子？我可是特意为你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萧熠珩嗤笑一声，伸出一只手，朝他示意道：“先看看。”

　　沈南柜半是怀疑的去号脉，片刻后，眉头微蹙，语气中却含有些许兴奋，“还真是中毒了，这毒可以啊，这是谁给你下的？人在哪？”

　　萧熠珩对他这种反应早习以为常，腔调悠然道：“就在这，一个骗子下的。”

　　“那骗子在哪呢？他家在何处？师父是谁？他……”

　　“行了沈南柜，废话这么多，先把我毒解了。”萧熠珩听着他滔滔不绝的问题顿感头疼。

　　“哦，现在还解不了，我需要点时间，”沈南柜搓着手，满脸期盼道：“等我把你毒解了，带我见见那个给你下毒的人呗。”

　　萧熠珩拿起桌上一枚棋子，懒散把玩着，“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她。”

　　夜色席卷漫天，只有几家未熄烛火在暗中隐隐晃动，树叶相撞在静谧中发出细细声响。

　　温娮只身走在西街某条暗巷，周身一片黑暗，悄然无声。西街与北街不同，没有北街那般繁华喧闹，街景也极为简陋，居住于此处的大多只是普通百姓。

　　在一处简陋房屋前温娮停下了脚步，住宅房门紧闭，不见任何烛光，她走到一侧房墙脚尖点地，轻轻一纵，翻进了住宅内。

　　宅院安静得很，未有一点人影的痕迹，温娮心中了然，人果然跑了。

　　应当跑不远，只要抓住罗石就能找到孟兴元，这样就有机会寻到兄长的线索。

　　温娮心中想着，施展轻功翻出了宅院，可方一落地便见一道矮小身影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将她方才一举一动皆收进了眼底。

　　“姐姐，你会飞，好厉害啊。”一个小女孩满眼崇拜道。

　　温娮：“……”

　　“姐姐，你是来找罗叔叔的吗？可是罗叔叔今天不在家，他去玩捉迷藏了。”

　　温娮蹲下身缓缓伸出一只手，极为生硬地抚摸着她的头，轻声道：“那你知道罗叔叔去哪玩捉迷藏了吗？”

　　女孩认真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着一个方向道：“那儿，我看见罗叔叔去那边玩捉迷藏了。”

　　“谢谢，姐姐知道了，”温娮朝周围望了望，询问她，“你的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半晌，二人走至一处房屋前，温娮将房门扣响，一位老妇人将门打开，愣了一瞬，抱住女孩欣喜道：“我的乖乖，你可算回来了，你爹娘都出去找你了，寻不着你可吓死我们了。”

　　温娮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回想起小时候父母带她去逛夜市，她趁他们不注意独自跑开去看皮影戏，她也记不得自己那时跑开了多久，只记得父母寻到她时，他们眼中满是欣喜和安心的泪光。

　　“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啊。”老妇人感激道。

　　“不用谢，”转而温娮又蹲下身对小女孩道：“以后不要乱跑了，不安全，好好待在家人身边。”

　　寒夜愈发阴沉，冷冽月光下，大地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靠近郊区的一家客栈内夜风拍窗，呼呼作响，其中一扇窗被轻缓打开，一道黑影纵身跃入，浑身散发着寒气朝床榻走去。

　　一炷香后，罗石被绑在床榻上，嘴里塞着一团布，看向榻前身影的眼中满是惊惧。

　　“贼喊捉贼，”温娮手中把玩着匕首，有些不满道：“你那出大戏演的可不怎么好。”

　　温娮拔出匕首刀鞘在他脸上缓缓划过，眸色暗沉，“你帮孟兴元演这出戏，他可有给你寻后路？”

　　罗石感受到刀锋的冰冷，摇着头，不禁浑身打颤。

　　“既然没有就不必为了他断送你这条小命了，你说是不是？”温娮劝道，语气却始终淡漠。

　　罗石点头，鬓角不断冒着冷汗。

　　温娮将匕首抵在他脖颈处，眉梢荡着笑意道：“那你可愿告诉我孟兴元现在在哪？”

　　见罗石点头，温娮扯去塞入他嘴里的布。

　　罗石战战兢兢道：“他，他在东街有一处宅院，就在豆饼铺对面那条巷子深处，他平时很少往那去，所以没几个人知道，他如果要躲应该会去那里，你可以去那找找。”

　　温娮继续问道：“孟兴元平日可与什么人有来往？”

　　“有，就那个叫李德裕的，不过他们家前几日被灭门了。”

　　“除了他，还有谁？”

　　“没有，”又回想到什么，罗石不确定道：“但是，他经常与一个人有信件往来，应该是个大人物。”

　　温娮闻言略感疑惑，“为什么觉得是个大人物？”

　　“他收到的那些信纸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而且他有时外出一趟便会带回来一些盒子，我们其中有个伙计说他偶然看到那盒子里装的都是些金银珠宝。”

　　孟兴元到底在跟谁接触，对方出手如此阔绰想必定然是有权势之人，兄长的失踪会不会同那人有关系，温娮陷入沉思。

　　“那个，女……女侠，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孟兴元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帮他演的，都怪我一时贪财，我现在真的后悔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行不行，求您了。”罗石声音哆嗦，哀求道。

　　温娮没回他，从袖口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给他吃下，又将他打晕，从窗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