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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识 ...

  •   没过多久,店小二便为他们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素面。
      两人进来时,都是一身的寒气,初七早已饥肠辘辘,很快吃完了一大碗面汤,言青云则跟往常一样,吃得又少又慢。
      初七填饱了肚子,心思转了转,忍不住问道:“少主,咱们要去见见那位吗?”
      “嗯,你把这个带着。”她说着,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玉哨子递给初七。
      初七一眼便认出,这是胥台山庄的信物。
      他点了点头,径直走向账台。
      客堂内众人仍在交头接耳,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小少年的举动。
      他走到账台前,看着老人无所察觉的样子,想了想用手轻轻扣了扣老人的案台。
      老人其实警觉地很,在少年走近的时候就已经察觉,起初默不作声是为了试探来人意欲何为,耳边传来手指轻扣桌案的笃笃声,引他注意的意味明显,他便只好先停下手中的算盘,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打量着来人,只见是一位俊秀的少年,他斯文地笑问道:“小公子,可是有何事需要老朽安排?”
      初七勾着唇,身子微微前倾,将手中一只小巧玲珑的玉哨子递到老人的眼前,不做声。
      老人见那哨子,脸上的笑意瞬间收起,换了一副无比震惊的神色,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它看。
      初七见他愣住,颠了颠手中的哨子示意让他拿过去瞧,瞧仔细。
      老人心下转过数念,抬起头看了看少年,又低头看了看哨子,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只见那哨子极其精巧剔透,他捏在手中感触其质地是温润无比的上等羊脂玉,哨身雪白无暇,透着一丝柔柔的暖光,表面刻着微微凸起的双线暗纹,细细看来像是某种树叶的纹路。
      老人显然对这哨子非常熟悉,他拿在手中翻转着看了看后,便用手指细细去触摸哨子孔中,里面大约一拇指处有一些内凹的痕迹,他细细感受了下,如他所料是个 “胥“字,“胥”字用的是一种双面沉雕的刻玉技法,这种技法十分复杂,极其难得,普天之下难以伪造。
      老人十分确信,这个哨子来自莫干山,是属于胥台山庄的信物。
      他一时神情难掩激动,审度着对少年问道:“小公子,你是何人,为何会有此物?“
      初七见状,也收起玩笑,双手抱拳给老人做了一缉,一脸正色道:“楚堂主,娄宿阁初七,拜见楚堂主。”
      十八年前老人是胥台山庄娄宿阁内掌管扬州和司州两地暗宗的堂主,当年的胥台子弟见他都会拜他一声“楚堂主”。
      然则,自十八年前那场变故后,胥台山庄一夜之间撤出了京城,留他一人蔽居此地,且令他斩断与胥台山庄所有的联系。
      十八年来他隐藏身份,经营着云来客栈,年复一年,他迎来送往,却再无人识得他就是当年的娄宿阁两州堂主。
      今日乍然听到这样久违的称呼,老人心中一时五味成杂,及至从那惊愕中回过神来,再看那少年,他才虚虚抬起初七的手道:“不必多礼!”
      老人的手指忍不住摩挲着那只哨子,这是独属于胥台少主的 ,既然胥台信令出现在京城,那么京城一定是有胥台来人。
      他问道:“既见令信,不知少主何在?”
      初七闻言,轻抬了下颔,目光也随即投向不远处的言青云:“那人就是少主。”
      老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穿过重重人群望过去,一眼正对上含笑的言青云。
      他连忙从账台背后出来,朝着言青云走去,正欲对她行礼,被言青云双手先一步止住。
      她看着眼前比之记忆中略显苍老的老人,对他道:“先生不必多礼,还请先生先帮我们安排客房,戌时再叙。”
      老人也悟过来,满堂嘈杂,此时此地确实不适合长话叙旧。
      他连连点头称好,说完便亲自领着言青云二人来到后院,安顿在一处十分隐秘的客房。

      众所周知,本朝国号为大周,达官百姓以梁氏皇族为尊,以世家为首。
      而中原武林,许多人却对千里之外,那绵延起伏隐没在云端的一整片山脉趋之若鹜。
      那片山叫做莫干山,莫干山的主人正是胥台山庄。
      莫干山偏安一隅,远离朝廷所属的京畿重地,坐落在富饶清雅的江南。
      在那片黛绿丛山之中,那座雕梁画栋的府邸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胥台山庄。
      传闻中,胥台山庄存世已过百年,与当今大周皇室简直不遑多让。山庄历代庄主神秘隐逸,庄内子弟各个都是武林翘楚,卓尔不群。其中江湖中专司情报的第一暗宗,娄胥阁就是其下宗室之一,除此以外,庄内更有数之不尽的典藏秘籍,和不为人知的金山银矿,可谓是中原武林中名副其实的隐贵门第。
      不过,这样的山门却并不是世人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只因为莫干山神秘离奇,遍布奇门遁甲。
      曾经,也有一些初入江湖的稚气少年,想要在武林中一举成名,便上胥台山庄请求论道比剑,最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却是连莫干山的山门都未进得,只有极少部分人能进入山门却还是会被锁入莫干山上的奇门树阵之中,最后无影无踪,尸骨无存。
      胥台山庄便也成了江湖中的一片丛林禁地。
      今日言青云二人走进的这家京城第一客栈——云来客栈,很早以前其实也是胥台山庄的产业。
      而云来客栈的掌柜,正是十八年前胥台山庄的娄宿阁青川公子座下第一暗卫——何楚。

      初七能一眼认出何楚,凭的是何楚打出的一手出神入化的算盘。
      而言青云,她过目不忘,很确定她见过他。
      言青云记忆极好,她清楚的记得在五年前,在莫干山脚下,她就见过他。
      彼时,她正跟在她三师叔商意身边学习梅花易数,除了几位亲传她的师叔师伯,没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
      莫干山上的树阵机关,每隔三年要重置一次,那次,她正要用新学的易数布阵时,见着一人。
      他易了容,混迹在上山的子弟中,在山上非常短暂地出现过。
      她当时并未认出来人,时至今日,才知晓是他。
      何楚,那个因为胥台山庄断了与京城皇族的联系,撤出司州,而留在京城的人。

      五年前的何楚偷偷上山,自然也并未注意到那个一面之缘的小女孩。
      他跟庄内的大多数子弟一样,只是听说澹台老庄主在青川公子离开之后,新收了个女娃弟子,排行第四,这位女弟子来历突然,只说当年有几日澹台庄主忽然外出,没几日就带回来了她。
      澹台老庄主德高望重,在莫干山子弟之中是众人如父如君般敬畏和仰慕的人,他平生收过三个弟子,每一位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胥台令传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都是众望所归,只不过,谁也没想到在那位小弟子入门的第三年,便被授印成为胥台少主。
      那只精巧无比的玉哨子,就是胥台令。
      一枚能召天下莫干山乌衣子弟,能遣天下胥台山庄财力的信物。

      戌时三刻。
      堂外,天如泼墨般暗黑一片,冷冷的雪絮零落而下。
      堂内,二人已经分主次落座。
      言青云坐在主位。
      何楚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她看起来十分年轻,却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冷静。
      他对她知之甚少,只听说她幼年失怙,是个孤儿,胥台山庄每年都会收留一些孤儿难民,将他们带回山中精心培养,当年的他也是在很小的时候被胥台山庄收留。
      而与其他子弟不同的是,言青云由老庄主亲自带上莫干山,十余年教养于膝下。老庄主一直待她不比常人,十分看重,倾囊相授。
      何楚在京城中已经呆了十八年,也离开莫干山十八年。
      十八年前,泰安之乱那场变故后,青川公子离开,胥台山庄彻底断了与京城的联系,不再参与皇族之事,他受命脱离娄宿阁,留在京城,化暗为明,不理江湖事,只在明处经营着京城的云来客栈。
      自此,胥台山庄再无人踏足京城。
      言青云是这么多年第一个以胥台之名进京的人。
      她持胥台令,来自莫干山。
      想到此处,何楚的心中不由得又汹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久别相逢,他温笑着打破眼下的平静,对着少女问道:“我已多年未见老庄主了,不知老庄主近况如何?”
      言青云望着老人,他已过艾服之年,双鬓斑驳,满目殷切,她会心一笑道“师傅多年前就不理庄中事务,下山之后就不见了踪迹,说起来,我也有许久未曾见到他老人家了。”
      果然,这确实像是他老人家的作风。很多年前,那位老庄主就因为喜欢居无定所的生活,便如闲云野鹤一般游历天下山川而去,难寻难遇。
      何楚了然地点点头应了一句:“实乃老庄主的作风。”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不知少主此次进京又所谓何事?”
      言青云闻言一时沉默,思忖片刻,才望着他道:“说来话长。何掌柜是否一直在打听青川师兄的下落?”
      她在下山之前,就已翻阅过庄内记载着诸子弟平生履历的卷宗,眼前的何楚,曾经的莫干山娄宿阁四大堂主之一,也是她着重去了解过的人。
      十八年前,胥台令的持令人是她的四师兄,娄宿阁的阁主青川公子。
      他曾带着何楚一干人在当年还是京城的金陵参与过一次十分隐秘的任务,去救出当时被困东宫的前太子梁勋,金陵东宫虽然壁垒森严,但对于青川公子所带领的暗卫们而言,进去救出一两个人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最终他们并没有救出人来。
      反而是自那一夜之后,便传出先太子梁勋及太子妃死在了东宫的消息。
      青川公子当夜便传令莫干山所有人撤出京城,只留下了何楚,而他也在那之后再不见踪迹。
      此后,江湖中便生出了一种传言:胥台山庄少主协助襄王叛乱夺帝,毒杀先太子,盗走了传世国印。
      言青云知道,这样讹言惑众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江湖早有传闻,胥台山庄其实是大周梁氏皇朝在中原武林的暗桩,每一任庄主跟当今天子都有者千丝万缕的关系,胥台山庄虽说是一个江湖组织,却一直效忠的是大周皇帝,它是大周朝皇室最隐秘的江湖势力,专为皇室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杂。
      只是外人不知道的是,胥台山庄效忠皇室不假,却早有祖训,胥台子弟为拱卫梁氏皇朝基业而生,却绝不可参与夺嫡内政,如青川公子这般风光霁月的人也怎会屑于搅合进那桩事情之中呢。
      然而,因为先太子突然的亡故,传世国印的消失,胥台山庄又三缄其口,那则传闻便令人无从得知真假。
      况且,从此以后,胥台山庄确实再未参与宫中内帏之事。

      何楚愕然,一时忘记回话,青川公子这四个字是胥台山庄的禁忌,他已经许多年未曾听到有人讨论他了。
      “我近来得到消息,青川师兄……他离开之后一直往南而去,现在应该在南诏。”
      此话一出,何楚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道:“南诏?”
      中原九州,南诏是胥台山庄唯一没有势力的地方
      难怪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言青云轻轻地“嗯。”了一声,继续道:“师兄离开之后,师傅也鲜少提及,当年之事,我未曾经历,不知全貌,不过……“
      何楚一边听着,一边了然地点了点头,按照时间推算,青川公子离开之时,言青云还只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然则,青川公子当年是那样光风霁月的人,他始终难以相信传言所说,一直耿耿于怀。
      可青川公子离开时,也未曾留下只言片语,连他也不知其中到底有何苦衷。
      即便是在过去这么多年里,他隐秘地动用自己的一切力量去追寻青川少主离开的真正原因,也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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