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水力发电

2、无尽冬1

　　三年前。

　　新之助朝那凝结在窗户上的霜花哈气，玻璃窗上化开了一块小地方，透过它，新之助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在寒霜的影响下，外面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一片寂静，一动不动。

　　桌上放着一大摞书，每本书的书棱都黑乎乎的，可以看出都被翻阅过。桌下有一个纸箱，也装满了书。

　　身后传来一阵敲门声。

　　“哥，下来吃饭。”

　　新之助转过身，高声应了好。出门时顺手揣了单词本在身上。大约是习惯了，当新之助一边背单词，一边吃饭时也没人说。

　　只等新之助快速吃完饭又上楼写作业后美冴才后知后觉叹气：“还是不习惯啊。这小子。”

　　广志安慰似的拍了拍美冴的背：“努力是好事。”

　　“话是这么说。”美冴伴着碗里的饭，最终也只是常常叹气。

　　从五年级开始新之助仿佛打开了学习按钮，不仅不出去玩，还一改先前懒散的习性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至今为止，美冴他们也没发现是什么事情导致了新之助的变化。

　　野原葵默默吃完饭后放下碗筷：“我吃完了。去外面拍照了。”

　　美冴又长叹气：“去吧，别走太远。”

　　一个天天窝在房间读书写字，另一个迷恋上拍照不可自拔天天往外跑。

　　怎么回事呢？

　　将近五点时，新之助总算下了楼，穿着红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又从橱柜拿了片面包背着书包便出了家门。

　　速度之快，美冴甚至没能提醒他带一把雨伞——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下雨。

　　“算了，淋不死。”美冴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回厨房了。

　　外边，新之助骑着自行车向风间家狂奔，冷风呼呼往脖颈里灌，沿途的树叶子都亮着并棱棱细碎的光，很好看，新之助却无意欣赏，只想着在蹬快点少吹一会风。

　　“冷死了。”新之助嘀嘀咕咕，松了一只手将帽子戴上。

　　风间家不算远，十来分钟就到了，跳下自行车又蹦了好几下好歹暖和一些后新之助才小跑进电梯。

　　算是约定吧。风间放学后去补课，五点多回来后将补习班发的资料又给新之助复印一份，新之助做题，风间澈就在旁边学他自己的，一起学到九点后新之助有不会的再问风间。

　　曾经美冴一度担心这样会影响风间，而且自己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补课费还是可以负担的，于是琢磨着给新之助报一个补习班，去补习机构询问时碰巧被风间遇上。风间年龄小，人却超乎寻常的成熟，礼貌的表示自己并不会被打扰反而会帮助自己后，美冴也就不管了。

　　孩子的事，孩子自己看着办。

　　于是这样一持续就是一年多。

　　敲门后，新之助等了会，门开了。

　　风间澈开的门。

　　他还穿着棉服，围巾都没摘，手里端着热腾腾的一杯水，也是刚回家不久的样子。

　　“这么薄的衣服。”风间澈皱着眉，将新之助拽进屋里：“冷死你算了。”

　　看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风间澈翻了个白眼：“明天不穿短袖就别来。”说完转身就往卧室走。

　　新之助一边换鞋一边讨打地朝风间澈喊：“一定一定。穿蓝色好不好？”

　　风间澈懒得应他，回房间开了空调后就取围巾，脱棉服。再将准备好的资料摆在了书桌左边，待会新之助来了就开始。

　　等待间隙，风间澈望着窗户，算是放松了。三点放学后马不停蹄赶去学习初中课程，补完又刻不容缓赶回家和新之助一起学到九点钟，说不累是假的，但只要新之助能考上帝沙中学就值得。

　　听见后边门开的声音，风间澈转头。

　　新之助笑嘻嘻坐到书桌前：“美好的学习生活又开始了。”

　　风间澈勾起嘴角，难得说了几句闲话：“真的？”

　　新之助想也不想反问：“为我们美好未来的学习不好？”

　　“好。”风间澈应到。

　　“我们”是个美丽的词。

　　而当它指你与你喜欢的人时会格外美丽。

　　大约八点半的时候突然下起雨，雨越下越大，没有半点停下的趋势。九点时更是噼里啪啦砸的窗户直响。

　　而运气好刚好赶在下雨前到家的风间雅子见这情况决定让新之助留下住一晚，打电话告诉美冴一声，新之助今晚的行程就被敲定了。

　　虽说本人毫不知情。

　　而刚出房门就被雅子塞了一套睡衣的新之助只好接受。还转身趁雅子不注意给了风间一个无奈的表情。

　　风间澈则摊手耸肩，一副没办法的样子。

　　等雅子走后，新之助将睡衣扔到了床上：“我还打算让老爸来接我。好了，看样子已经被他们卖了。”

　　风间澈拿着一张A4纸细细看着，头也不抬：“这叫赠送。”

　　新之助撇嘴：“过分。”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放轻脚步挪到风间澈身边，凑到他耳旁：“小澈澈，人家好伤心哦。”

　　不出所料，风间澈弹簧似的蹦了起来，怒目盯着新之助：“别这样！”

　　新之助哈哈大笑，几乎喘不过气了：“怎么……怎么……还这么好玩，哈哈哈哈哈。”

　　风间澈冷眼看着笑弯腰的某人，不打算搭理他，换个地方又继续琢磨他的A4纸去了。

　　等新之助终于笑够，他才慢吞吞走到风间澈跟前，抽出那张轻飘飘的纸，知道风间澈抬头用冷漠的像外面寒风的眼神看他时，才讨好的笑了笑：“学的够久了，小心变成瞎子。”

　　风间澈面无表情：“十五分钟。”

　　新之助摇头：“我待会洗漱完回来。”

　　风间澈沉默一会：“十分钟。”

　　新之助还是摇头：“洗漱完回来。”

　　风间澈懒得再讨价还价，抢过新之助手中的纸：“滚吧。”

　　“得嘞。”新之助火速前往卫生间。

　　轻车熟路找到自己的洗漱用品——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被美冴“托付”给风间家，洗漱用品之类的东西自然不用重新准备，之前就有。新之助先看了看手表，九点二十三，就让风间看五分钟。

　　暖和的热水汩汩流下，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好大一片镜子，大约是神经被热气放松了，新之助想起刚才风间澈一下跳起来的样子。

　　忍不住笑了起来。活像只猴子。

　　他们自小相识，以前新之助也总这么逗他，按道理风间澈早该习惯了才是，结果反应却越来越大。

　　“奇怪。”新之助嘀嘀咕咕开始刷牙。

　　——

　　回房时正看见风间澈坐在床边，见他进来便将手中的纸放下，起身往房门走：“我去洗澡了，你先睡。”

　　新之助懒散回了个嗯字，径直往床走。

　　风间澈临出门时看他顺势坐在他先前的位置拿起A4纸看，叮嘱一句叫他别弄坏就去卫生间了。

　　新之助原以为是英语范文之类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个设计图。几个标准的长方形画在纸上，长、宽、高一一标明，底下潦草写了几个词：语音模块，火灾报警，水墨屏，天气，光敏。

　　瞬间明了许多，估摸是个智能音响之类的东西。

　　兴趣来了，新之助看着纸一边换上睡衣后上了床，本来还想仔细看上一会的，可惜屋子里空调实在暖和，新之助学了半天有又实在疲惫，意识即将模糊之际，新之助勉强看了眼手上的运动手表，翻了会，便沉沉睡了过去。

　　等风间澈回来时看见的便是某人窝在被子里熟睡，A4纸好端端放在了床头。

　　风间澈歪头笑起来，无声笑了好一会才轻手轻脚走到床头柜前拿起纸又坐回了书桌前。

　　窗外依旧大雨倾盆。

　　铅笔在纸上摩擦，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处有很多：对你不设防，全心全意信任你，安心在你家熟睡。不好也很多：只是朋友而已。

　　进一步害怕连朋友也做不成，保持原样又难免不甘。

　　风间澈叹气，不再想这些，认真思考起他智能灯笼的设计。

　　大约十点半的时候，身后传来掀被的声音，他只以为新之助要去卫生间，结果新之助却径直走到他身后。

　　“早知道你会趁我睡着又开始看书，特地定了闹钟。”

　　新之助洋洋得意举起右臂，戴着一个黑色的运动手表，此时显示着闹铃的界面，还能听见振动声。

　　“好了，该睡觉了。劳逸结合。”

　　关掉振动。

　　新之助拽着风间澈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