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儿时故友 ...
-
夏天在盛大的蝉鸣声中迎来终末，四季风景以人类难以察觉的动静悄悄改变，不变的是斑对七辻屋的追求。
“夏目？请问是夏目贵志吗？”
夏目抱着斑买完馒头回程，耳边突然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他停住脚步，墙角处缓缓走出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你。”妖怪的样子几乎不会变，夏目很快便认出眼前出现的女生正是小时候被他认为是人类的小姐姐。
那时候分不清妖怪和人类，傻乎乎地跟她说了好多心事，直到被一个阿姨叫破。
当时被欺骗的想法占据了整个脑海，他一气之下就跑开了，加上不久后就换到另一家寄宿，也没有好好告别。
后面再去到那个小公园，那里已经没有她的踪影，算起来有十几年没见过了。
遇到儿时温暖过他的妖怪，夏目也卸下些许防备，微笑道：“好久不见。这些年过得好吗？”
“嗯，还不错。”女生温柔地笑着，一如往昔。
夏目也欣慰地笑了：“看来我们都遇到不错的人和妖怪了呢。”
斑假装自己是只普通的猫，没有出声，只不过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金绿色，看向女生的眼神带着审视。
“那，我们正式认识一下吧，夏目君。我叫箬叶。”说完学着人类的礼节伸出手来。
夏目握住她的手，蜜色的眸子漾起浅光：“嗯，我叫夏目贵志，请多多指教。”
两人相视而笑，斑看得刺眼，微微挣扎起来。
箬叶这才注意到他，柔柔地笑着打招呼：“好可爱的小猫，谢谢你陪着夏目。今天有些仓促，明天一定要补上见面礼呢。”
斑冷着脸一动不动，夏目见状拿起斑的爪子挥了挥替他打招呼，边问道：“箬叶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是来看我的吗？”
“我是出来旅行的。游历到这边，听到妖怪们说起一位厉害的夏目大人，有点好奇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
“旅行吗？真的很不错啊。”
......
简单聊了几句，箬叶就提出告辞，说准备好礼物明天再正式拜访。
几年过去夏目还是没学会拒绝，当然也有些关心她离开小公园的原因，便没有推辞。
结果，接下来一连几天箬叶都带着礼物上门，每次都只说几句话就走，弄得夏目也是一头雾水。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她也只是浅笑着摇头。
到底是少时故友，又从没在她身上感受到恶意，夏目也不好直言不要箬叶再上门。
为此，斑又从他那里敲诈了几顿七辻屋的点心。
嘴里吞着羊羹，斑还能分出精力抱怨：“夏目，不要再跟那个妖怪来往！我都多久没出去喝酒了，肚子里面空空的，怕忍不住吃了她哦。”
“老师，你看看你肚子，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夏目戳了戳他鼓起的肚子，软软的，手感极佳，顺势反驳道。
斑爪子怒气冲冲地拍打着地面：“现在是关注这个吗？你这个家伙对谁都没有防备心，要是我不盯着，难道要我去妖怪肚子里找友人帐？！”
“老师，她应该没有坏心思，可能因为能跟我说说话，就多停留了一些时日，别这么没耐心啊。”
“不管！我要喝酒、喝酒！”斑大声抗议，气得连肚子也不让夏目揉了，“等下看见她你就说让她不要再来了！只有你这种一根筋的白痴才会觉得所有人都是好人。”
“那也不能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吧，也不是每个妖怪都知道友人帐的存在。”
“哦？”斑眼睛一转，趴到夏目膝盖上盯着他，“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夏目捏住他腮帮子扯着玩，抿了抿嘴说：“我才不做这么无聊的事。”
斑把脸从夏目手中挣脱出来，摇头晃脑道：“哼，你要是赌，我就再陪你玩几天。不赌的话，等下她一过来我直接吃掉她再出去喝酒。完美，完美~”
夏目没好气地在他头上锤了一下：“你也太霸道了，别擅自做这种决定啊。”
“她在这附近徘徊了这么久，不可能没听说友人帐的事情，可是却从没跟你提起过。就算一点都不好奇，可是作为你的好友，难道也不关心一下你的安危吗？”斑突然一本正经，语气不复往常的搞怪。
他看着夏目，眼睛眯了眯，接着又问：“你是真的没察觉到不对劲还是想要逃避这个问题？夏目。”
“说起来，好像是这样呢。”夏目眸子一暗，托着腮陷入思索，心里也漫上几分沉重。
见他这副表情，斑也不再说什么，从外面叼来一根狗尾巴草让他陪着玩，反正等会儿自有分晓。
午后，箬叶的声音准时响起。
“夏目君，打扰了。”她笑盈盈地将手中精心挑选的野花束递上，“看到它们开得很好，就想让夏目君也看看。”
“谢谢。”夏目接过花，准备好茶点在后院接待她。
塔子阿姨有睡午觉的习惯，只要不弄出很大的动静也不怕打扰到她。
两人一猫静静地坐着享受微风拂面。有时箬叶看着夏目逗猫，有时两人品茗闲谈几句。
慵懒的夏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一壶茶见底。
夏目看了眼斑，像是下定决心，轻声问道：“箬叶，你知道友人帐吗？”
“咦，那是什么？”箬叶不解地歪头看向他，“是你们人类的书籍吗？”
夏目顿了顿，缓缓道：“不是哦，是一本写了妖怪名字的本子，很多妖怪都想得到它呢。”
“这么厉害啊。”箬叶感叹，“夏目君突然提起，是在怀疑什么吗？”
她乌黑的瞳仁直直看向夏目，像是要望进他的心里。
这样的反应让夏目心神一紧，他没有避开她的眼神而是盯着她的眼睛直言道：“你是为了友人帐而来吗？箬叶。”
斑爬到夏目腿上坐好，侧过头睁着一只眼盯着女生。
箬叶缄默不语，密密的发丝垂落下来遮盖了所有表情。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夏目有些惆怅，不过也没觉得很难受。
他捏捏招财猫的耳朵，耳朵应激地抖了抖，仅有的一丝负面情绪也瞬间被驱散。只是没想到又输给了猫咪老师，自己在看人这块真的很差劲啊。
过了好一会儿，箬叶抬起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不是哦。不管你信不信，我来只是为了跟你说说话而已。”
“嗯？”夏目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她，女生面上的温柔笑容一如从前，可是不知为何给人的感觉却有些落寞，眼神深处蕴藏的情绪夏目看不懂。
“夏目，一个人真的很寂寞吧？”
箬叶看着天，声音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语：“一个人的时候心容易变得软弱呢，里面空荡荡的，很想放点东西进去填满它。所以，我碰到什么都往里面装，完全没有考虑那个东西适不适合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贪心了呢？”
“那能不能试着放下一些呢？你现在不是正在旅行吗，看看自然会不会好一些？”夏目关心道。
箬叶却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呢喃道：“我听见人类常说人要变坏很容易，其实妖怪变坏也很容易，甚至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夏目，你身边那只狸猫妖怪的防备没有错呢，我现在，可能是个坏妖怪了。”
她依旧笑着，看着明媚又开朗，可是夏目仿佛透过空洞的眼神看到一颗即将破碎的心脏，如果不做些什么，面前这个妖怪好像随时就要消散了。
“箬叶姐姐。”夏目拉住她的手，指尖被那冰凉冻得一缩，却依旧紧紧握住，“如果太累的话就停下来吧，把心腾空，我们一起放些让你舒服的东西进去怎么样？”
他努力将声音放柔又把语调提高加入一些雀跃：“我认识的妖怪知道一个山谷，里面开满了白雾花，他们带我去看过，真的很美呢。还有八原的日落，太阳下山的时候那里的草会变成金黄色，可以看到金色的海，还有一位老婆婆，她养了一棵开花超级好看的树......”
夏目一一细数着过去看到的美景和趣事，箬叶也一直面带笑容听着，就像小时候日落时分的公园里那样。
“真好啊。”箬叶回握住手中的温暖，看着眼前笑得如暖阳一般的少年，“夏目，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归处，有家人有朋友，你不会再寂寞了，对吧？”
“嗯。”夏目肯定地点头。
“真好呢。”她又笑了，像是放下了什么，多了些从容。
片刻后，她才闷闷地说道：“我的神明想夺走我好友的宝物。说出来就背叛了他，不说，我将无法面对你。真是难堪啊。”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夏目悄悄松了口气，问道：“是箬叶后来认识的朋友么？”
“嗯。”她深深呼吸，然后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愿意听一听我这些年的故事么？”
“当然。”一人一猫同时点头。
“你走之后，我又独自在那个公园待了很久很久，那时候太阳升起落下好漫长啊，每天经过的都是相同的人，他们每天做着同样的事情，人类真的很无趣。”她叹了口气。
“我坐在老地方欣赏着树叶，有一天，游历的神明看到了我。”
“神明？”
箬叶点点头，接着说道：“他主动来跟我说话，亲切和善，完全不计较我只是个小妖怪。我们聊得很愉快，他邀请我去他的领地，说那里有很多可爱的同类，为了不再寂寞，我去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闪现出光彩，夏目也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然而，紧接着箬叶的语气低落下来：“领地偏僻，人类很少，生活着很多小妖怪，大家相处得很好。慢慢地，他开始让我接触领地的事务，事情很多，也有些超过我的能力范围，为了不看到他失望的样子我还是拼了命努力去做。很累，真的好累。可是有人需要我，真的很开心，能帮到他也很开心。”
夏目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又和斑对视一眼，一人一妖眼中都是疑惑，神明的领地有这么多事要处理吗？
“那个，箬叶，你平时都忙些什么呀？”
箬叶掰着手指头数：“处理小妖怪们闹出的纷乱，帮人类找东西，让牲畜繁育更多，让田地丰产......”
“真是一位负责的神明啊。”夏目感叹道，但是又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斑心里嗤笑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箬叶继续说，终于谈到友人帐的事情。
“一次偶然，我听到他和神侍聊起友人帐，好像有什么计划的样子，我当时不知道友人帐是什么，有没有在意。后来另一位神明朱远大人前来拜访，在他的队伍里听到一位带斗笠的神侍和他的同伴再次说起，还提及了夏目这个名字。”
“戴斗笠？那是三皿啊，看来他很努力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呢。”涉及故人近况，夏目没忍住插了句话。
“嗯，那位神侍大人很友好，也很体贴我们这种小妖怪，我就向他打听了友人帐的消息，这才知道与你有关。”
夏目没有再打断，箬叶继续说：“神明啊，想要什么都有人虔诚地供上，或早或晚。想到友人帐的事，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她脸上浮现忧虑，语气诚挚，夏目轻易地便能感受到她那份焦急的心情。
“他、那位神明总是有求必应，我突然发现那里的人类开始变得懒惰。看到这种情况，我在帮助人类的事情上跟他有了不同意见，于是借口说要出来散心。没想到反而造成了困恼。”说到最后，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止住了话头。
夏目摇摇头，看着女生认真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箬叶。”
看到他这么郑重的道谢，箬叶有些羞赧，连连摆手：“说起来，夏目你的名声在这一片还真是大呢，我一打听就知道了，还有那本传说中的友人帐。”
“哪里，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啦。”夏目挠了挠眉头，反驳道。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箬叶的笑容也扫去了阴霾，只剩下纯粹的温柔。
夕阳低调地施展自己的魔法，将世界染成橘黄。蝉鸣渐渐隐去，大自然酝酿着给美好的人间的奖赏。
何谓友人，大概就是都有一颗为对方担忧着想的心吧。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