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霜天》进击的咖啡

3、前事纷纷

　　此时统叶护部之中，已是暗流涌动，帐外的篝火燃的正旺，火舌肆意吞噬着黑夜，燃烧的火星跳跃着，然后迅速冷却。

　　哥舒朗乘夜而来，惊扰了宴会之上的歌舞升平，帐前他被数把闪着寒光的弯刀拦着。而那统叶护部的首领，果不其然就坐在列首，他的目光如炬，锐利非常。哥舒朗孤身入帐，不卑不亢，行了一礼。随后便入了席，坐在哥舒易身旁。

　　那统叶护部首领假意与哥舒易一番寒暄后，见只有哥舒朗一人前来，终于道出了正事，露出了狐狸尾巴！

　　“我塞北儿郎尚武，女子更是不输，今日宴饮，就让她们为我们助助兴！”语罢一群手持弯刀的舞姬便入了帐中。

　　哥舒易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不由得冷笑，果然如朗儿所言，此去这统叶护部首领果然是居心叵测！！！

　　那舞姬们蒙着面，露出的眼神魅惑而危险。手中持着两柄弯刀，闪着寒光。裸露的肢腰下摆系着银铃，一步一响。那尖于两肩胛骨后交叠，然后轻轻放置在头顶，两臂如同水中的荇藻一般轻柔舞动。

　　“这中原帝位易主，我们塞北向来以强者为尊，竟叫一个闲散王爷上了位，以前打不过我们，派个女人来搪塞你，如今怕是更加窝囊了，倘若我们再合力，说不定这个窝囊皇帝，都要将老娘送来了！！！哈哈哈……”

　　今夜他统叶护部首领，敢与哥舒易在此秘密商议此事，自然做好了万全之策。若事成自然再好不过。如若不成，就叫哥舒易人头落地，如今他的儿子也前来送死。届时哥舒部群龙之首，一举攻破，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听到这句话，哥舒易的眼神变得冷冽……

　　“是吗？我们？你统叶护部与我哥舒部何时成了一家？”

　　竖琴与觱篥合奏的曲调愈发紧凑，直至高潮……

　　霎时之间，一个舞姬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弯刀舞动，刀锋宛若游龙，步履稳健，柔似拂柳，刚如韧铁，在手中流转，刀尖破空微微鸣动。

　　刀锋一侧便直向哥舒易而来，突然有人近身，哥舒朗下意识拔出腰间的软剑抵挡，一刀刺来，那舞姬力道不及哥舒朗。抵挡不住，斜处转力，弯刀脱手飞出，力道之大，插入地面足足有三寸！

　　“找几个弱质女流，就想收拾我阿塔，统叶护部首领，你真是猖狂，未免也太过小看我哥舒一族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哥舒朗拍了拍手，竟有无数把弯刀刺破帷帐，无数身着夜行衣的勇士，将统叶护部首领与那些舞姬团团围住。

　　“想不到统叶护部竟无一真男儿，靠阴谋手段与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哈……”

　　哥舒朗举剑直指统叶护部首领而去，却在他的喉前止住了剑锋！

　　“不！！！你不能杀我！杀了我，等到冰雪消融之后，中原的新皇帝便会攻入塞北！”他假意求饶，却抓起桌上割肉的小刀，想要做最后的反击。

　　哥舒朗出手狠辣利落，寒光一闪，便取其首级，血染帐中！！！

　　“我哥舒朗向来不会受人威胁，我阿娜，还论不到他人议论！”

　　哥舒父子明白，今日之局若不以身作饵，又怎会破局，他若是与统叶护部合作，挑起战乱，便是以不臣之心行谋逆之罪，天下兴亡，百姓皆苦。

　　若是他日兵临城下，就只能以战止战……

　　耳边肃杀之声不止，帐外的篝火燃的更盛了，火焰直上，染红了半边天。篝火旁走出一个身着盛装的女子。

　　那女子向哥舒易盈盈一拜，绿色的眼瞳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她仰天大笑，却泪流不止，显得悲凉至极……

　　“我已经兑现了对你的承诺，已经帮你报了仇，若是你安于守已，我们自然相安无事，若是你也有了异心，帐中之人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她拭去脸颊旁的清泪，对哥舒易她并无半分惧色，反而贴近身子在他耳边低语: “素闻可汗爱妻之名，求可汗怜惜……”

　　“滚，我现在不杀你，可不代表下一秒我不会动手。”手中的那柄剑已然出鞘一分，仿佛下一刻剑锋就会饮血。

　　“真是狠心哪，不像那个草包，有意思。”她已然收起先前的那一副柔弱模样，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统叶护部首领已死，哥舒易便扶持他的妻子上位，自古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如同狼群猎食，亦是为了自身生存。

　　统叶护部首领与妻子有杀兄之仇，他临死也没想到，会死在自己人手中。若是没有她，哥舒易众人怎会如此轻易扳倒统叶护部首领。

　　夜风猎猎作响，统叶护部也已经易主，月沉风急，就要变天了……

　　破晓时分，哥舒朗归来，他褪去血衣，擦拭着剑上的血痕，他们将上一世的爱恨一并隐匿，只求此生无憾！一切从头来过，就当前尘种种，不过浮梦一场。

　　他假装前事不记，故意生疏冷落，但当顾离与他这样靠近之时，他还是会记起从前，忍不住与他再近些，险些露出马脚……

　　“是我对不起你，……”哥舒朗的眼眸通红，这一次，一切还来得及……

　　哥舒朗被耳垂上的一阵酥麻之感惊醒，抬眼一看，昨夜被咬的齿痕犹在，现在这只小狼正卖力的吮吸着他的耳垂，应该是被他身上的血腥气吸引。

　　将它移开，又会发出嘤嘤的叫声，一副可怜模样。真是一只小狼难倒英雄汉，怎么吮吸他都不会有乳汁喂饱小狼的。

　　哥舒朗轻轻摸了摸小狼的头顶，它却伸着爪子扒拉，然后轻轻啃咬着。直到咬到手指尖，又开始吮吸。

　　“看来你这个小家伙是真的饿了……”

　　顾离进来时就看见哥舒朗正捧着小狼，一脸慈爱，还把自己的手指给小狼吮吸。在他的记忆中，少年的哥舒朗一直是一副不苟言笑，少年老成的模样。

　　从未见过他有如此闲情逸致，会这样逗弄小狼。前世将它捡回，也是自己一直在照顾，如今这般，是自己眼花了吗？

　　哥舒朗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又换上一副淡漠的神情，假意咳了咳。

　　“我是看他饿了，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昨夜你喝醉了，一直在耍酒疯，嚷的我整夜没睡。实在受不了你了，我才出去散散心。”

　　见顾离将黑锅甩在自己头上，哥舒朗放下小狼，将小狼硬塞进顾离怀中，假意凑上前，装作一副愧疚的模样。

　　“我这个人生来粗鲁，没有伤到你吧？看你一脸疲惫。眼睛又这么红肿，是我弄伤你了吗？”说着便上手，来回查探，假意查看，实则是为了捉弄他。

　　而顾离抱着小狼动弹不得，生怕摔着它。而小狼一到他怀中，就开始上下乱窜，嘴里发出嗷嗷的叫声，好不安分！

　　顾离在心中暗骂，真是个白眼狼，上辈子白养你了，对你这么好！！！跟了别人一晚上，就不认我这个亲爹了。

　　“阿兄，你在这里吗？”犹如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两个人见状马上分开些距离，哥舒朗假装在整理床铺，而顾离抱着小狼，硬是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嘴巴里，堵住了嗷嗷的叫声。

　　一个小女孩骑着一匹小白马而来，幼小的脸庞因为晨光的照耀微蹙着眉头，显露出倔强又桀骜的模样。脸颊上的红晕晕开，两只小辫微微的颤着脚，脚上的牛皮靴随着马匹的颠簸而晃动。

　　“吓！！吁！！！”小小的胸腔爆发出短促而浑厚的声音，止住了小马。

　　她翻身下马，推门而入，她的头上戴着一顶狐皮小帽，毛茸茸的帽檐之下是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睛，草原赋予了她最旺盛的生命力，耳垂上戴着莹白的宝石，闪烁着动人的光辉。她见了顾离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走上前去！

　　“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呀，你肯定不记得我了吧？那天我阿兄非要去猎狐，我跟着他，是我和阿兄一起发现你的，当时你浑身脏兮兮的，你长得真好看！！！”

　　面对这样直白而热烈的赞美，向来不近女色的顾离一时也难以招架。

　　可能生在塞北，从小到大所接触的男子都如同她的阿塔和阿兄一般，塞北男子皆是善于骑射狩猎，小麦色的肤色与深邃的眉眼，就像巍峨的山峰一般俊朗。

　　今日见到顾离这样，生的白净，犹如玉山照人，俊美异常之人。便觉得十分新鲜，充满了好奇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一个小姑娘。

　　终于看够了顾离，才想起一旁被他冷落的阿兄……

　　“阿兄！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阿塔回来了！让我来找你，咱们要转场到敖嫩河去……”

　　“阿洁现在才看到我吗？阿兄可要伤心啦！！！”哥舒朗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脸。

　　对于哥舒洁的记忆在顾离的脑海中所剩不多，但却是最美好，深刻的记忆。她是塞北最耀眼的一颗宝石，有着无限的勇气与力量，散发出原生野性的美丽，还是一个爱美喜欢打扮娃娃的小女孩。

　　就像此时此刻的顾离，正老老实实的端坐着，任凭哥舒洁摆弄着他的头发，帮他编着小辫子，如同小女孩过家家里被打扮娃娃一样，动弹不得。

　　“阿兄！快来帮帮我！！！”哥朗洁又埋头开始帮他辫小辫。

　　“我的辫子就是我阿娜辫的，我和阿兄来帮你编小辫子！！！等编好了我们就一起去敖嫩河，这样你藏在队伍后面，肯定不会被人发现！！！”

　　顾离微微侧过头，看见哥舒朗认真而又苯拙的模样，以及哥舒洁脸上挂着纯真的微笑，让顾离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朔风渐和，大雪初止，塞北大漠却依旧苦寒，蜿蜒的冰河凝结在霜白的大地上，微风裹挟着稀碎的冰雪，随地游走。

　　哥舒易骑着骏马走在最前，身后是牦牛驮着最重的行李，以及不便行走的初生小羔羊。后面是缓慢前行的羊群，队伍的最末是哥舒朗，以及乔装打扮后的顾离。路途艰难，为了防止冻伤，人们的脸上都围着一块面巾。

　　前世哥舒易遭了暗算，身受重伤。未行至敖嫩河就已经命殒，哥舒一族群龙无首，很快被新的势力掌控。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中原派军前来，兵临城下，哥舒一族窝藏前朝余孽，阿娜自尽而亡。彼时顾离与哥舒易也无力挽回。一夕之间家破人亡，隔了这许多的前事纷纷，他们两个注定不得善终……

　　顾离伸手摸了摸衣袍中沉睡的小狼，真是有奶便是娘，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呼呼大睡，顾离用手指戳了戳它圆滚滚的肚子，小狼也只是张着嘴哼哼唧唧，仍不见醒。

　　“真是无忧无虑……”顾离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哥舒朗行至顾离身前，驾着马，寒风吹拂，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前世，与那个冰冷的背影渐渐重合，他不由得一阵出神。

　　顾离心下所思所想之人如今都在身旁，可午夜梦回，梦到前世他们两个之间不死不休局面，他还是会在梦魇惊醒。还好，现在一切还来得及，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