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起东方丨梦中身》淡若_晨风

13、番外·缺月得圆

　　灵力恢复本就是个漫长的过程。
　　更何况在烈焰刀受损的情况下，李东方作为寄身于其上的刀灵，灵脉根源受创，没直接灰飞烟灭已经是万幸。
　　好在只是掉了一小块碎片，再加上李雾找到了烈焰刀，去除了刀上的符咒禁锢，又日日精心保养着，不然就算过了几十年李东方都未必能够恢复意识。
　　饶是如此，他一开始恢复的力量也只能支撑他在一天中出现几分钟而已。
　　那一晚李东方说完两句话后就再次突然消失不见。尽管李雾一再告诉自己，刚才并非是自己的幻觉或是梦境，但还是不自觉地望着窗外，睁眼等到了天亮。
　　还好他头一天刚从外地回来，王叔他们以为李雾是太累了才会一直闷在屋里不出来，只让梅豆上去送了两次饭，不然又要急坏三个人。
　　李雾就这么呆愣愣地坐着，手上不自觉地为烈焰刀做着保养——这已经成为他安抚自己慌乱心绪的方式——直到第二天深夜，那人叹息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不去休息？”
　　李雾这才觉得喉头哽住的那口气吐了出来，心脏恢复了跳动，带得眼眶也热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总怕是我想太多了。”
　　“当然不是梦，”李东方似乎是笑了一声，俯身哄着，“去睡吧，我还会在的。”
　　李雾轻轻哼了一声，直接趴在桌子上陷入了睡眠，手指还搭在烈焰刀的刀柄上。
　　桌上的台灯被人贴心地关上，熄灭前的最后一缕光照在李雾带着浅浅笑意的嘴角。
　　于是李雾曾经的自言自语如今都有了盼头。
　　只要李东方有意识，哪怕不能有足够的力量维持长时间的言语交流，他也会尽力给李雾一些回应和暗示：比如突然掉下的书，回家后适时亮起的灯，还有时不时吹过李雾耳边的风。
　　这些在旁人看来诡异的事，在李雾眼中全是欢喜。
　　从此李雾也不舍得去接需要走得太远、离开得太久的活儿了，他生怕和李东方在一起的时间被削去一点点。
　　两年后的一个夏夜，李雾刚进门，正要脱鞋的时候忽然一个冰凉的怀抱拥住。
　　李雾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心中一片狂喜：“你终于能化形了！”
　　他回过头，这次眼前终于不再是一道影子，而是那熟悉的、对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笑：“得益于你对刀的悉心保养，不然没这么快。”
　　李雾紧紧地回抱过去，感慨万千下声音有点哽咽：“有用就好，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除封印，养护刀，你做的每一步都是对的。”
　　李雾把手松开了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李东方：“那你现在怎么样？这就都没事了吗？你……”李雾的目光忽然一缩，“你的手？！”
　　他捧着的李东方的左手，小指明显少了一截。
　　从前在此生皆梦的时候，他分明记得这人是十指完好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还活着的时候就断了——被那个李雾一火铳胡乱打断的。”李东方浑不在乎地看看自己的左手，“成为刀灵后，因为刀仍是完好的，所以化形时我就用灵力补上了这截小指。可惜，还是太过脆弱了些，只挨了一下就受不住了。”
　　“……都是因为我。”李雾眼眶中刚刚才压下去的湿意又泛了上来，“那三年我每天都在想：要是我挨了那一下就好了，伤了就伤了，又不至于丢命。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消失了，总怕欠上你这条命，再也还不起……”
　　“还什么还，我从来都不需要你还。”李东方听了这话明显不太高兴的样子，皱着眉，双手托着李雾的脸颊帮他揩去眼泪，“你是我的，谁都不许碰。”
　　李雾被他霸道的言论逗笑了：“什么你的。”
　　“难道不是？”李东方挑着眉头质疑。
　　“是你的，当然是你的。”李雾轻轻吻上李东方残缺的指尖，又转去找那双薄唇。
　　五年前慌乱中的一触即分，让李雾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感受李东方的那个吻，只觉得像是一阵软风。现在，他终于清楚地体会到了，这人的双唇和他整个人一样冰凉，却柔软至极。
　　相比之下，李东方倒是显得急了许多。

　　（红白搜shalor）

　　李雾再醒来时，天其实还黑着。
　　李东方撑着头躺在他身侧，看他双眼翕动着，轻柔地上去点了点他的眉心：“还早得很，继续睡吧。”
　　床头的窗子露出来一点月光，勾画出他的额角颌线，显得眉眼更加深邃。
　　李雾摇了摇头：“舍不得，想多看你一会儿。”
　　李东方嘴角一勾，阖上眼，大大方方地让李雾去看。
　　李雾缓缓眨着眼睛，只觉得自己五年来从未如此踏实过，心中是难得的平静。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拍了下李东方：“之前‘转头皆梦’的那块地……后来被我买了下来。我生怕下面还有什么重要东西，所以放到现在也没出手。你还想留着那里吗？”
　　——毕竟被困在那里六百年，李雾不确定李东方是不是早就恨透了那地方。
　　李东方睁开眼仔细想了想，又望向李雾在朦胧月色映衬下更显温柔的眸子，欺身压了下去：“那么好的地方，当然要留着，有时间还可以回去重温旧梦。”
　　如此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李东方被一阵拍门声吵醒。李雾被折腾了一晚上，疲累得很，哼了一声翻个身又睡了，丝毫没有去应门的意思。
　　梅豆在门外越发着急，忍不住隔着门喊起来：“李雾！这都快十一点了，你怎么还不起来！手机也关机了，你要睡多久啊！”
　　孟姐的声音也顺着门缝传进来：“李雾啊，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姐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王叔鼓捣了半天，确认手里的钥匙实在没办法打开这反锁的门，急得在门口转了好几圈：“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先叫个开锁的，进屋看看再说。”
　　李雾几年前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们还历历在目，所以根本不敢在这种事上赌，总是要看到本人才放心。
　　李东方看了眼身后昏睡不醒的人，下意识地抓起了自己的亵裤。他看了看上面干涸的污渍，这才想起来昨晚用它擦了些什么，只能又抛了回去，捡起李雾扔在地上的裤子。
　　他俩身量差得不多，再加上这宽松的款式，穿着倒也还算合适。
　　李东方听着门口大呼小叫的动静，也没时间再仔细打理自己，只披上自己的外袍随便拢了下就打开了门。
　　“……对，二单元三楼，麻烦您……”正和开锁公司打着电话的王叔听到身后的门开了，回过头就想骂，结果嗓子眼里的一句“臭小子”又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因为开门的这人他不认识。
　　“呃，麻烦您先不用来了……”王叔尴尬地放下电话，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不知从何开口。
　　梅豆和孟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而梅豆在惊愕之余还不忘看看上面的门牌号：没错啊！这就是李雾的家！
　　那这个长发凌乱、慵懒自在得像在自己家的男人又是谁？
　　孟姐毕竟是做买卖的，脸上的笑摆出来得也比旁的人要快些：“那个……您是李雾的朋友吧？抱歉打扰您休息了，请问李雾在里面吗？我们联系不上他，有点儿着急……”
　　梅豆眼睛尖，指着李东方的裤子就喊起来：“这不是李雾的裤子？！”然后又指指李东方的身后：“那不是李雾的T恤？怎么扔在地上？”
　　孟姐反应得最快，立时倒吸一口气，赶紧挡上梅豆的眼睛拉着他往楼下跑：“小孩子家家的别乱看！”
　　梅豆还在挣扎着发问：“怎么了啊？那裤子分明就是李雾的嘛！”
　　李东方抱着臂靠在门边，懒洋洋地笑着，看向还愣在一旁的王叔：“李雾没事儿，就是还没睡醒。”
　　“啊，好，那麻烦您等他醒了，让他给我们发个消息……”
　　李东方歪了下头：“可以。”
　　他目送王叔慢吞吞地下了楼，这才重新关上了门。
　　李雾被这一连串的声音闹得困意全无，揉着眼睛坐起来，正好对上回到屋里的李东方：“外面谁啊，这么吵……”
　　李东方笑得轻飘飘的：“三个等着听你解释我是谁，以及发生了什么的人。”
　　李雾的脑子猛地清醒过来：“啥？！”
　　始作俑者凑过来，在李雾的唇上轻点了一下：“你说，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