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下学少年录》四座星光

3、鱼脍

　　“噗，哈哈哈，祖母您是今天没见到博士见到谢四后的样子，博士见他穿着胡服来上课气得嘴都歪了，谢四刚进国学馆就被罚站了，笑死我了。”

　　顾无漾笑的前仰后合，顾老夫人拿着锦帕满脸慈爱的给顾无漾擦汗“纵使再好笑，怎弄一脑门汗？万一闪着风伤寒了如何得了？”

　　顾无漾仰着脸倚在老夫人膝上“祖母～孙儿知晓了，您莫气。”

　　祖孙二人说说笑笑着，一道黄鹂般的声音响了起来“祖母和六兄在干什么，莫不成不要阿泠了吗！”

　　话音未落，一个戴着帷帽，穿着浅黄对襟翻领远霞锦胡服的小娘子跑了进来，那远霞锦做衣，静时如湖光粼粼，一条金浪，动时若彩霞翻涌，因圣人穿明黄，所以其他人最多可着浅黄，掀开帷帽的小娘子面容娇艳，当真有画难描，无花可比，肌理细腻骨肉匀，凤眼半弯藏琥珀。

　　“瞧瞧，又来个猴儿精。”

　　此人正是顾家三娘顾泠，小娘子风风火火，笑靥如花“孙女请祖母安，六兄也安。”

　　顾无漾含笑回礼“阿妹妆安。”

　　顾老夫人看了来人装束“今去往哪耍了？”

　　顾三娘嘟着唇“孙女没有，今和婉蕖姊姊他们看珠花去了。”

　　“哦，你也转性去瞧小娘子的玩意了，不抱着你的长枪了？”

　　“哎呀，祖母——”顾三娘拉长撒娇音，满屋的人都笑了起来。

　　顾三娘瘪瘪嘴，眼睛一亮，偷摸拉着顾无漾“阿兄，我想吃鱼脍了，你能不能和阿娘说一声？”

　　顾无漾纳闷“你为何不自己去说与阿娘？”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娘说小娘子吃鱼脍对身体不好，但如果说的人是阿兄你，那阿娘肯定会让大厨房做的！”

　　顾无漾见自家阿妹这般渴求，佯装犹豫，顾泠见他不答应，鼓了鼓腮，凑到顾无漾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成交！”顾无漾笑眯着眼爽快的答应了。顾泠嘟哝

　　“臭阿兄，先说好只能给你十金，且如果你被阿耶抓到，不许供出我来！上次就是给了你买西洋玩意的钱，阿耶关了我整整三天！”

　　顾无漾也知道上次坑了顾泠，立刻锤着后者肩膀“放心吧，阿兄此次绝不会供出你的。”

　　“你们两个猴儿又在说甚么呢？这般私语？”顾老夫人乐呵呵的盯着两人

　　“无事，祖母！”两人异口同声。

　　到了晚饭，一盘盘薄如蝉翼，状如蝶翅的生鱼片白中迎粉，青鱼雪落。蘸上橙齑酱或芥末酱尝起来胶质滑舌，入口即化，鲜嫩好滋味！

　　“嗯，今日这道金齑鱼脍十分味美，兼以舞梨花的刀法，刺身师傅当真是‘无声细下飞碎雪’啊！不过二娘今日怎允了吃鱼脍的呢？”顾孝龄问道

　　“还不是府中如今的两个贪嘴的要吃！”崔二娘嗔道。

　　一瞬间原本还在吃着的二人立刻抬起了头，顾孝龄见儿女此般模样，反倒眨眼示意两人无事，顾无漾和顾泠便放下心来，继续吃。

　　崔二娘看着一对小儿女，忧心的说道

　　“也不知三郎和五郎在岭南如今怎样，可能吃饱？进食可香？我真是放心不下。”说罢便拿起锦帕拭泪。

　　“夫人莫要担心，此次三郎和五郎跟随太子一起前往遂安查糖税，乃是陛下亲点，随行大内高手更有数十人，且宽下心来。”顾孝龄安慰道。

　　“就是，阿娘莫要担心，三兄五兄都有功夫傍身，此次必会平安顺遂的！”顾无漾笑着附和。

　　“我也觉得是这样，对了阿娘，你看女儿如今的簪和花钿样式都不新了，明日带女儿去看一看京城新来的样式如何？”顾泠撒娇的腻着

　　见自家郎君和两个小儿女都如此贴心想各种法子逗自己，崔二娘终是笑了。

　　“你这总算是有小娘子的样子了。”

　　“就是，今日阿妹莫非转性了，可见以前的竟不是阿妹，莫非是个阿弟？”

　　“哈哈哈。”听着顾无漾的调侃，顾孝龄捋着胡须大笑。屋中奴仆也忍俊不禁。

　　“臭阿兄，怎这般编排我！”顾泠骂道，俩人缠作一团，将原本愁淡的氛围顿时消磨得烟消云散。

　　不知过了几日，国学馆内每日都在上演着相同的场景，无非是谢四和沈二掐架，旁边的两派人在旁边摇旗呐喊，最后被祭酒捉去罚站和五遍《道德经》，然而因为顾无漾强大的聚合能力，沈二身边不少人都开始倒革，这让沈衍十分气却无可奈何。

　　但是这一日顾无漾来到后园，竟发现今日没有了争执声，他心道奇怪，难不成改上骑射，都去马场了？他蹑手蹑脚的爬上假山之上，却见李朗钰低着脑袋，谢四也未敢说话，两人皆跪地。只有沈衍仰着头得意洋洋，而他身旁竟是一名穿着灰色直裰，戴着一串金刚菩提的僧人。

　　细看真是神仪明秀，轩然霞举。墨鬓刀裁，眉若远山，眼映星群，薄唇点朱，额间一点朱砂将清俊出尘的仙人又衬得几分妖冶。静如坠兔收光，动如榴火成绮。

　　顾无漾简直看呆了，世间竟又如此的“仙人”。然而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只见“仙人”嘴唇紧抿，好似不情愿的强迫姿态，顾无漾的怜花惜玉的心顿时按捺不住了，这莫非就是这沈衍前几日强抢的新罗婢，不仅这样羞辱人家，今日还这般折辱李二谢四？

　　“喂，沈二！”顾无漾怒声，一瞬间原本正对着的两方人终是看到了假山上的人，顾无漾见仙人望来，顿时正义感爆棚

　　“沈二，没想到你不仅祸害人家小娘子，现如今连僧人都捉来做新罗婢！你快放了他！”

　　“新罗婢？”仙人敛睫启唇，嘴角勾起少许弧度，顾无漾美滋滋的想着果然仙人连声音都如铮玉般清朗。

　　听到这，原本在场的人连沈衍也吓懵了。跪着的谢三垚几乎是滚着过来的，他对顾无漾颤抖的说道

　　“顾，顾六，这位，这位是燕王殿下！不是新罗婢！！”

　　顾无漾一双桃花眼瞬时瞪大，他趴在假山上看着原本自己以为是感谢，现在怎么看都像嘲讽的笑着的仙人，几欲摔下，

　　“完蛋了。”李朗钰目光空洞，面如死灰。如今李家宝树要倒了，花孔雀蔫了，而小元宝则要碎了。

　　“现在可还觉得我是新罗婢吗？”仙人转着手中金刚菩提，淡声道。

　　顾无漾颤着牙齿，欲哭无泪，他要是现在说不是能卸载九族消消乐吗？

　　“爱卿来了，快坐。”一位穿着明黄五爪金龙圆领，腰环九玉环带的男子对着紫色朝服的顾孝龄笑道。

　　“阿嚏。”顾孝龄不小心打了个喷嚏，立刻吓得跪在地上“臣御前失仪，请圣人恕罪！”

　　而圣人只是爽朗的大笑“没想到这麽多年，你顾矜群还是闻不惯这龙涎香的味道！”

　　顾孝龄无奈的看着嘲笑他的皇上“行了，陛下。您还是先说正事吧。”

　　圣人清了清嗓子“想必你应该知道我儿景承嗣已经到了国学馆了吧。顾家小郎君现可在国学馆？”

　　顾孝龄正色，肃声回禀“是的，陛下，我家六郎与李家二郎并谢家四郎皆已到国学馆进学。”

　　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看着边陇递上的奏折冷笑“既如此，那边估计也按捺不住了，看来你我这些老伙计也要再下一盘精彩的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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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承嗣看着顾无漾说道“下来。”

　　顾无漾见来人分不出喜怒，有些慌神，急忙从假山上跳下来。周围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景承嗣俯视着他，手中的菩提不停，顾无漾内心七上八下，他到底要干嘛？

　　终于景承嗣有了动作，他靠近顾无漾，身上的佛莲香十分静心清神，惹得后者打了个激灵。见对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顾无漾简直头皮发麻，只见前者伸出修长的左手钳住了顾无漾的下颌，迫使对方仰头。这本是个轻浮挑逗的动作却被景承嗣做得脱俗，顾无漾红润嘴唇被侧颊皮肉挤得微嘟，眼圈被长时间未眨眼带来的的湿润洇红，如同被桃花晕染开来。

　　景承嗣皱眉，他将顾无漾的脸侧了侧，见他如同白玉般的圆润耳垂上一颗黑痣，他伸出右手触之揉捏，那白面垂肉被揉至通红，小痣也愈发惹眼。感受着景承嗣指腹纹理的粗糙与指尖带来的冰凉，顾无漾害怕得想瘪嘴

　　“他为何不语？这燕王殿下不会是想割了我的耳朵吧？”

　　正想着，燕王殿下终于屈尊降贵开了金口“我是谁？”

　　顾无漾睁大了眸子，他不就是燕王吗？他乖乖回答道“您是尊贵的燕王殿下。”

　　“嘶。”顾无漾话音刚落，只觉钳制自己的手力道加大，“我再问你一遍我是谁？”

　　顾无漾想哭了，他眼底带着泪花，透过水雾看向跪着的李朗钰，李朗钰冲他焦急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顾无漾带着哭腔的说道“燕王殿下，我当真不知您想问甚么了。”

　　景承嗣眼神暗了暗，随即便松开了手，后者粉白脸颊两道鲜红指印格外清晰，景承嗣看了看自己的手，后又冷淡的撇过了头

　　“罢了。沈衍，我们走。”

　　“啊，好，好的，表哥。”沈衍正跪着呢，猝不及防站起身来，带着后面大气不敢喘的勋贵子弟急忙跟上，若是往常见到谢四他们如此，他必定会狠笑，然而这次他也没了嘲笑谢四的心情了。

　　见人离去，李二和谢四急忙到仿佛吓呆住的顾无漾跟前“顾六，你如何？”

　　顾无漾捧着脸，今泪珠如断线珠落

　　“我，我不如何，现只感觉自己脸颊火辣辣的，莫不是破了皮，我会不会破相啊？”

　　此话一出，李二和谢四无语，这人莫不是是鱼脑子，这种时候还担心自己的仪容。
　　李朗钰掐了一把顾无漾的脸恨声说道“疼死你个不长心的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