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木》夏和亦

3、第 3 章

　　小镇在两座县城的中间，虽然隶属西边的土夜县城，但是镇上的很多人还都去东边的水丘县城谋生，林乔的三叔就在这里的物资局上班。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到了这内地小城，计划经济正在悄然专转向市场经济，市场慢慢放开了，人们开始自由买卖起来心思活泛的林乔也打起了做买卖的主意。于是骑了二十多里的自行车，找到三叔说明来意，请求三叔的帮助。三叔是个开明的长辈，对于想要通过辛勤劳动来致富的侄女很是赞同，于是在不违反组织纪律和原则的前提下，帮林乔引荐了县供销社的陈主任，让林乔进到了一批当时很抢手的的确良，花色很全，林乔这是一场豪赌，把自己结婚后两三年的钱全投了进来。事实证明，林乔的眼光是独到的，判断是很准的。林乔支开布摊卖布的头天早上就回了一大半本，这可是镇上头一份卖布的生意，还是卖的轻易买不着的的确良，生意的红火程度可想而知。趁热打铁，林乔又找到陈主任，陈主任把林乔叫到一旁，供销社现在面临改革，又有一批棉布到了，的确良布需要处理一下，看林乔有没有能力拿下这一大批货。林乔沉默了会儿，看看一旁的国梁，国梁说得多少钱，陈主任说了个数，国梁皱皱眉说，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差得多啊。陈主任说既然这样我就分出去给其他买家了，林乔立马阻止，跟陈主任说，您给我一天时间，今天我带来进货的钱就当定金，明天我要是不能全款，您就当我违约了，全部没收。国梁在一旁急得直跺脚，正要制止，被林乔一眼剜了回去。陈主任很是欣赏，对林乔说，我给你三天时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胆小的国梁骑自行车还不太在行，刚骑车载着林乔时，迎面来了辆客车，国梁愣是腿软的，连人带车倒在了路边。幸亏林乔机灵，从后座跳了开来。所以现在去县城都是林乔载着国梁。林乔风风火火地载着国梁回到镇上的家里，跟国梁商量了一番，回了趟娘家，数目太大，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所以父母亲也只能资助她一半，另一半的钱需要她自己想办法了。回到自己家后林乔突然间想起来街上的农村信用社来，社里面宣传可以给要做生意的农民贷款，长期在计划经济下的农人们，思想和手脚都相对保守，没有人敢寅吃卯粮，林乔灵光一闪，觉得可以尝试一番。这下不但国梁反对，连公公婆婆也过来劝林乔，这要是借了国家钱还不上可咋弄！奈何林乔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一个队的铁山就在信用社里上班，林乔就直接去社里找到铁山，咨询了贷款政策，利率以及贷款条件，自己各方面条件都具备，利息也不高，不过需要个担保人。林乔想了想，去找到孩子的大伯国富，国富是个退伍军人，眼界打开了，很爽快地答应了林乔。这样林乔成了敢于吃螃蟹的第一人，贷到了信用社第一笔款。第二天她如约履行了和陈主任的约定，而进来的这一大批货也为林乔家挖来了第一桶金。
　　国梁有个他二大爷家的叫国亮的堂兄弟，他比国梁大三岁，还不是太有代沟，他又上学晚，所以他们也算是同一时期的小伙伴，但他好像从小到大都在和国梁较劲。小时候玩个弹珠都要赢过国梁才算罢休，上学分数总考不过国梁，就铤而走险，终于靠作弊胜了一回，拿着奖状得意了很久。他们这一代人是动荡中的一代，轮着他们考大学的时候，处于高考被废除与未恢复中间期，好不容易他们争取到了上高中的资格，虽然一路走来，成绩优异，但是上大学是要靠推荐的，他们高三毕业这一年，他们大队上大学的名额只有一个，但不幸的是他们当时的一个同学是大队书记的儿子，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去做个乡村教师或是去上个农业技校，但当时家家户户只能靠挣点工分为生，哪还有额外的钱供他们上农业技校，于是两堂兄弟都成了光荣的乡村小学教师，像上学时那样两个人在学校又暗暗地较开了劲，国梁除了教授语文外，还担着音乐课。他甚至偷偷地在河边捉鱼捉鳖摸鳖蛋来卖钱，偷偷地攒钱跑到省城买了把二胡，来给孩子们上音乐课，在学生那里要比堂兄国亮更受欢迎。但是堂兄懂得人情世故，他走得是上层路线，拼命地巴结校长，并且讨好校长的闺女红莲，加上他们家族天然自带的像极了维族人的帅气外形，顺利娶到了红莲，成了校长的乘龙快婿，自然而然，国亮在学校更顺风顺水。老实实在的国梁总是受打压和排挤，有些郁郁不得志，再也没有刚毕业时的意气风发。所以当林乔嫁过来时，国梁人生的最大爱好已经变成睡觉了。但是充满力量的林乔唤醒了国梁，越来越好的生活，让国梁看到了希望，本着此路不通换条路走得思路，国梁选择离开了学校，至于到后来再回归，这都是后话了。
　　从的确良开始，林乔两口子尝到了独一份卖布生意的甜头，他们不断地从刘主任那拿货，不断地与时俱进，走在乡村潮流的前列，生意越做越好。这天早上夫妻俩一大早来到集市摆摊，按布料材质，花色，颜色把一卷卷布摆好，前面的货架平放，后面的布车上的搭出来布匹上的一截布来，方面顾客来观赏。装布的架子车上埋着一个木制的箱子，一尺见长，二寸的宽高，这是用来装钱的，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钱跳进这个木匣子，虽然进来的钱面额都不是太大，但是林乔从他们那里感受到了欢乐，感受到了与他们招手的幸福。幸福是什么？林乔觉得就是通过自己的辛苦与努力，可以自由的做到很多事，心里获得满足，家庭生活顺心，就是幸福。但世人总是悟不透。林乔夫妻俩摆好摊，就有乡亲不断过来看布，但奇怪的是今天都来看看，问问价，随后就走开了。忙了半天，竟只卖出去了一份布，还是卖给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姐妹秀琴了。林乔有些疑惑，什么情况？秀琴朝她过来的方向努了努嘴，林乔不名所以。秀琴说，走过去看看。林乔一路找过去，不远处的一块空地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里面有熟悉的叫卖声传出来：“开业大酬宾，开业大酬宾，全部布都是撕两米送一米。”围观的人们好多在喊，我先来的，先给我撕，先给我撕，我要这匹，我要那匹，七嘴八舌，热闹非常，这生意相当火，那是没差了。林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了进去，定晴一看，是国亮和红莲。他们一个正给顾客撕布，一个在收钱，夫妻俩收钱收的手软，看到林乔过来，国亮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说，呦，林乔来了？！林乔有些愣神，旋即答应道，生意不赖，恭喜啊！随即退出了人群。回到自己家摊位前，秀琴朝自己耸了耸肩，说了声我先撤啦，就骑着自己的自行车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林乔看向自己的丈夫国梁，国梁疑惑地问道，他们哪来的货啊？看来秀琴已经把情况跟他说了。林乔跟他谈了摊手，表示自己怎么知道。只是她跟国梁商量，货不是太全了，他们那边搞促销，自己家的货今天也卖不动了，不如今天进城去进进货去。于是夫妻俩干脆把布摊收了，去了水丘县城。见了三叔后一切都明了了，原来是国亮看到林乔他们做布匹的生意很是火爆，那是做个教书匠的薪资远不能比的，所以国亮也很有意为之。于是不知他费尽心机从哪打听到，林乔他们是从三叔这寻得路子，他就贴了上来，林乔他们上次来进货进的量比较大，所以离这次来进货的时间隔的有点长。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国亮打着国梁哥哥的旗号来找了三叔三次，软磨硬泡，充分表达自己勤劳致富的意愿，表示吃水不忘挖井人，自己相信党和国家是愿意自己富起来的，况且他已经把教学的差事辞去了，自己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年事已高的父母亲要抚养和赡养，自己和国梁那是亲的不能再亲了，林乔他们是非常支持自己这么做的，也希望自己和他们一起能富裕起来。凭着三尺不烂之舌，国亮游说动了三叔，最主要的是三叔愿意老百姓都能富裕起来。所以在林乔抱怨三叔怎么能帮国亮的时候，三叔沉默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对林乔说，国家的政策是让老百姓实现共同富裕，人们都穷怕了，缺衣少食的，如果每个人都能富裕起来，那整个国家也富裕起来了，反过来，国家富裕了，强大了，能够实现盛世安康，繁荣富强了，老百姓的日子自然也就好了，子孙后代的日子也就好了啊......国家政策越来越好了，市场也会越来越打开，计划经济也慢慢地会被市场经济所替代，今日即使没有他们和你们竞争，过不了多久，也会有张三李四王五之类的与你们竞争，所以现在你们要做的不是堵，而是要考虑怎么疏通，让路走得广走得开走得四通八达，让自己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让自己以实力来取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