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尘诀》笔落随风

6、玄玉青尘

　　“你说药宗宗主？”

　　茶摊前，老人听到来人的问题不由一愣，紧接着感慨道。

　　“想当初这药宗宗主即位时连个正儿八经的仪式都没有，那老宗主更是连面都没露过，药宗是何其重视这种场合，偏偏在这事上出了岔子。”

　　一旁的胖子笑道：“什么岔子，我听说那药宗的老祖宗根本就不待见如今的宗主，那象征宗主地位的戒指到现在还在他老人家手上。”

　　“这是为何？”

　　“还能因为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呗！”

　　“不可能！”

　　道灵反驳道，激动的甚至牵扯到了伤口。

　　“据我所知你们口中的药宗宗主是药宗长老公认的少宗主，何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莫休身为莫家唯一的血脉，又是药宗开山鼻祖灵虚老祖亲传弟子，早些年便已是药宗少宗主了，如今成为药宗宗主是理所应当的事。

　　看到道灵一副虚弱的样子，众人一愣，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如此认真。

　　“小兄弟你这就说笑了，要说公认，那药宗老祖宗就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何来公认一说？”

　　“就是。”众人附和道。

　　听到这里，道灵是气的，药宗不是一向护着他们的少宗主，怎么关键时候一点用也没有。

　　不对，他怎么想也不对，药宗虽顽固但一向守礼，必是不会在明面上为难谁，更何况还是他们的少宗主，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很快道灵辗转来到另一处酒楼，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叶氏一族？”听到他的回答，道灵愣在了原地。

　　“是啊，如今的药宗宗主原是叶氏一族的少主，后来不知怎么改了莫姓。我听说这位岚宗主为人谦和，很受流江百姓的爱戴……”

　　老人说的激情澎湃，提到这位药宗宗主更是赞不绝口，而道灵却只听到了关键几个字。

　　“岚宗主……叶岚？”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道灵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那个少年公子来。

　　叶氏一族是药宗仅次于莫家的世家大族，因早年受恩于莫家，便一直忠心于莫家。

　　而叶岚则是叶氏的少主，上一世除了道灵就属他与莫休走的最近。

　　“那莫休呢，药宗原来的少宗主去哪了？”道灵不死心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汉连忙摇头道。

　　道灵一连问了好几个，得到的答案都如出一辙，宗门内斗他见过不少，无一不沾血……

　　这一天，道灵跑遍了茶楼酒馆，最后只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竟无一人知道莫休的下落。

　　道灵走在街上，回想着打听到的总总，神情落寞。

　　一百多年过去了，这世道当真变了天，人们已经忘了，忘了过去的一切，忘了他活着的那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是他颠沛流离的二十年，也是他带着异族反抗的二十年，短短二十年写尽了他的一生……最后却只落得个“死有余辜”的下场。

　　想到这里道灵竟有一种莫名的惆怅，而他此刻更在乎的还是好友的下落。

　　“叶岚……”

　　念着这个久远的名字，道灵握紧了拳头，当初在药宗时怎么没发现他的野心。

　　道灵思索着一切的可能性，最后还是把希望押在了药宗大长老身上，目前只有他对其颇为不满。

　　但想要见药宗长老何其困难，光是入山令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他还有伤在身。

　　如今咒符他是用不得了，那些怨魂随时会找上，他的处境真是一点不比当初被衍宗追杀时。

　　道灵正想着要如何恢复伤势，不知不觉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他本想离开，只是下一秒便被人群中的高台吸引了注意。

　　只见高台上，两人相对而立，一人手舞木剑，一人手持木符，嘴里念念有词，时而摆弄身前符纸，八卦铜钱一应俱全。

　　见此情形，道灵不由愣住了，发出了疑惑。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两位大师是在比武斗魂啊！”旁边一人激动道。

　　道灵自是看得明白，只是有些错愕。

　　曾经驱魂一事为天下不齿，光是与魂为伍，就足以被仙门百家驱赶追杀，现如今竟成了街头枣巷所追捧的趣事，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敢想的。

　　看着擂台上布阵作法的二人，道灵突然想起破庙里遇到的那两个天都弟子，也是驱使着一邪神，难道驱魂已经成了众多修道者之一了吗。

　　道灵正想着，很快就得到了论证。

　　“小兄弟是从偏远地方来的吧，这比武斗魂都流传好些年了，我们这都只算个边角，你往天都去，那里的斗魂才精彩。”

　　“是啊，自魂宗改设比武场，增加斗魂一事后，周围的脏东西是明显少了不少！”

　　魂宗…捕捉到陌生的字眼，道灵接着问了下去，这才知晓，魂宗是在南北大战之后建立的宗门。

　　之所以发展如此壮大还都是拜他所赐，用人们的话说就是，大妖师助纣为虐残害生灵，驱使怨魂致民不聊生，危难时刻，魂宗应运而生，号召生者成立宗门，位列于如今的四宗。

　　“……这百八十年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道灵嘀咕道，周围突然传来一声喝彩，只见擂台上那个手持木符的人已经赢下了比试。

　　道灵抬头看着空中被符纸催动而赫然放大的怨魂，眼睛一下子亮了。

　　既然驱魂已是常态，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也能……

　　美好的幻想还未落下，一股蛮力就从身后猛地袭来。

　　道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踹飞了数米，他疼得冷汗直流。

　　“一个臭要饭的也敢挡本大爷的路，真是晦气！”

　　人群不知何时让开了一条路，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匆匆走过，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嘴里还不时骂骂咧咧。

　　“要不是你们几个，我差点耽误了正事，今天要是没找到人，定要叫你们好看。”

　　这脚来的突然，连带着周围的伤，让道灵缓了好一会儿。

　　他看向始作俑者，到嘴的骂声不由收了回去，只见那人浑身环绕着黑气。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道灵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这李府的管家这么着急是要去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李府二少爷。”

　　“听说李府最近招了邪祟，闹得不可安宁，周围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师都束手无策。”

　　“这不前两天听说从天都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就专门擅长对付这种难缠之物，于是今儿个一大早就在寻人了，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还没找到。”

　　“这…李府好端端的怎么会触这种霉头，难不成又是大少爷……”

　　“可不是嘛，这李府的人还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个少爷，到死都不肯放过人家，枉费邹娘子对他这般好，这倒好，养了一个白眼狼。”

　　听到众人的讨论，道灵也算明白了，这李府是想请天都的大师除邪。

　　只可惜白费。

　　在南国修道者只是少数，在天都立足的更是稀少，不是天赋异禀之人，就是一些世家大族。

　　至于这些富商，他们向来是不屑与之为伍的，所以别说找人了，就是找到了人家也不会理采。

　　道灵正想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主意。

　　现如今灵丹妙药他没有，驱灵法器他也没有，也许能借助李府的财力恢复伤势。

　　运气好的话还能弄些宝贝，就当是踹他一脚的代价了。

　　想到这里，道灵就连忙动身准备了。

　　黄昏十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原本晾在院子里的衣裳被一扫而空。

　　不到一会儿就听到有人骂娘的声音。

　　“谁偷我衣服了？！狗娘养的……”

　　巷子里，道灵拿着偷来的衣裳，拼凑了一身体面的道士服，虽说是道士服，却与常服无二，只是多了顶显眼的帽子。

　　不到片刻道灵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街上。

　　既然李府找了这么久，想必是个不爱出头露面的人，那打扮自然要从众，他这身就正好。

　　道灵胸有成竹的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怨灵的气息。

　　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气息转瞬即逝，道灵大惊，只见身后走过一红衣女子。

　　道灵不认识她，可却认识女子手背上的图腾——紫荆图腾。

　　紫荆图藤是戒欲司的标志，而戒欲司是整个天都秩序的维系者，里面的人多是与怨魂不共戴天的人，他们不求仙，不问道，只为斩杀邪灵规整秩序。

　　上一世道灵两次被关入其中，两次都差点死在那里。

　　戒欲司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跟那天发生的事有关？

　　戒欲司是隶属于天都的组织，手上掌握的消息是常人远不能及的。

　　想到这里，道灵连忙忍不住想要跟上去。

　　只下一秒他便停住了脚步。

　　不行，现在的他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要是再被发现什么，那他就真的死定了。

　　冷静下来后，道灵便不再停留，离开了原地。

　　“烨师兄，你说的那个人…不妖道，他真的会来这吗？”

　　街道上，玄烨几人刚到蓉城就寻找起道灵的踪迹，只是一天下来也没什么收获。

　　几人原本就是要来蓉城执行任务，只是途中察觉怨魂的动静玄烨才和莫白前往，只是没想到发生后来的事。

　　玄烨信誓旦旦的说道：“那妖道抢走入山令，肯定是要去药宗，这里是灵丘与流江的必经之地，他肯定会到这里，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走不了多远。”

　　“可那妖道究竟长什么样子？”

　　回想起道灵的脸，玄烨自然不会忘记，但要他去形容，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就浑身脏兮兮的，穿的破破烂烂的，满口胡言乱语。”

　　一弟子疑狐道：“烨师兄，您说的真不是乞丐？”

　　“对！就是乞丐！”想起道灵的打扮，玄烨一脸笃定。

　　“可这大晚上的哪有乞丐……”

　　一众人嘟囔着，可却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此时一直紧跟在队伍最后面的弟子思索片刻后，突然上前问道。

　　“烨师兄，我记得药宗结界众多，光是作陷阱的法阵就数不胜数，那妖道即使是有入山令，也寸步难行，我们何至于如此紧张？”

　　“就是，那入山令真就那么重要？”

　　想到这玄烨就深感无奈：“这是因为药宗的规矩，入山令非死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这也是他为何会如此紧张，几个弟子听闻却震惊异常，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这…莫师兄好歹是药宗的少宗主，总不能让他真的去死吧。”

　　“就是，莫宗主肯定也不会允许的。”

　　一行人相互安慰道，玄烨反而皱紧了眉头，尤其是听到莫宗主三个字。

　　“规矩就是规矩，正因为亦白是药宗少宗主，才更要遵守，如果因为他破了规矩，那么往后谁又会遵守。”

　　此话一落，几个弟子连忙噤了声，见师兄如此严肃，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