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再见》芊百百

3、第 3 章

　　讲完题后我就撤退了。

　　我慢悠悠地回到教室，走廊边的扶手都被值日生擦干净了，我靠在扶手上盯着紧闭的教室门思考了一会儿。

　　真的不想看见班主任。

　　我也不能就这么逃课，英语课还是要听的。

　　下学期就高三了，就我现在这成绩能混个二本就不错了。

　　我心情复杂地拉开教室门，果不其然全班的人又把视线投向我，一上午被全班人三次注视，我也是挺厉害的。

　　“一些同学别以为某一科学得好就可以肆意妄为了，高考考的是综合能力，并不是只考你擅长的那一科。”班主任意有所指的说。

　　我面无表情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就仿佛老师说的不是我。

　　班主任叫赵娜，原本分班后的班主任不是她，但是那位老师要去支教，所以校领导才把赵娜临时安排过来。

　　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位老师，想起她第一天来班级的时候那副表情。

　　******

　　我们班接到通知的时候有着一丝埋怨，因为已经适应了这位老师要是再换的话，我们就需要重新调整自己的状态去适应新老师的节奏。

　　但是事实已经这样，凭我们这些学生的力量也不可能去改变什么，埋怨的同时还夹杂了一些对新老师的期待。

　　只是这期待没有维持多久就破了。

　　赵娜进班级的时候一脸不耐烦，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戾气，说话的态度也很不友好。

　　她一来就给全班来了个下马威，把没有认真听她说话的学生单独拎出来罚站。

　　我那时看不惯她这种行为，就在下面小声的跟朋友埋怨了几句，可能是我情绪太激动没有控制好音量，反正在我说的时候她瞟了我一眼。

　　然后我就很荣幸的成为下一个罚站的人。

　　后来才知道，赵娜一直是教高三的英语老师，现如今临危受命才来的我们班。

　　反正自那次之后我和她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

　　我英语成绩不算特别差，赵娜现在讲的这套卷子我算是考得不错的了。

　　但这远远达不到她欣赏的范围。

　　中国自古就讲究有教无类，可偏偏赵娜的教育方式与这种思想背道而驰。

　　在她的眼里只有英语成绩高于130分且其他科目也同样优秀的学生才能被她划为好学生的阵营。

　　我一直看不起她这种做法。

　　我望着窗外出神，看着树梢的鸟雀啄食，鸟妈妈嘴里叼着刚出土的虫子正一只一只的喂着鸟巢中的鸟宝宝。

　　我看到这场景恍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我的妈妈虽然总对我不满，但是她没有真正的打过我，也没亏待过我什么，其实我已经很满足这样的家庭了，不是很美好，有很多小缺点，但这就是生活啊，人活一世哪能一帆风顺呢。

　　就在我把思绪发散到更远的地方之前，一只本应该在老师手中的粉笔直直地砸中了我的太阳穴。

　　喜提今日第二根粉笔，外加第四次全班注视。

　　这一上午的遭遇让我忍不住怀疑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

　　我颇有默契的站了起来，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下课铃声的敲响。

　　*******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响起。

　　大课间我们学校盛行跑操，一个班一个方队，跑起来前后距离隔得很近的那种。

　　一下课，所有班级里的人都往外走，楼梯间一下子挤满了人，我站在楼梯口低头向下看，只能看见一片片黑压压的人头。

　　每天这个时候都是最窒息的，我拖着疲惫的步伐往操场走。

　　“简安！”

　　崔阳刚从办公室出来。

　　她真是个大忙人，还没下课就去整理期中考的卷子，赵娜居然还同意了。

　　崔阳屁颠颠地跑到我身边，“你怎么走这么慢？”

　　我有些无语，有时候听崔阳问这些智障问题，我都想骂她。

　　“您老人家没看见前面这么多人吗，我怎么走得快！”

　　崔阳嘿嘿笑了两声。

　　跑操的时候每个班都按方队站好，我每次都走近道，这样比较快，但是也格外拥挤。

　　我和崔阳被人流冲散了，路过20班的方队时，我身后的人突然往前倒，能躲避的空间实在是太少，我来不及躲，只能任自己的身体往前倒。

　　我紧闭双眼，那一瞬我感觉身边的喧嚣声都被按了暂停键。

　　我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我能清晰的感受到紧紧环住腰间的手臂，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抬头去看手臂的主人。

　　映入眼帘的就是林禾有些紧张的面孔，漂亮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没事吧？”

　　我听见林禾这么问我。

　　我想我是没事的，但是现在我不太敢确信了，我的心脏跳得好快，像是密集的鼓点声，“咚咚咚”的响着。

　　等我缓过来神时，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撞我的那个人好像也是被人推到的，但他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被林禾抱住了，但他好像直接摔在了地上。

　　在我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见他脸外溢出来的血迹。

　　我不知所措地往后退，正巧往林禾怀里缩，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我根本注意不到我现在在做什么。

　　林禾好像察觉到了我的慌乱，她不动声色地环住了我，顺便牵了我的手。

　　人群中的慌乱引来了老师。

　　老师们看到现场也心里一颠，有序散开人群后，就让校医检查。

　　今天的跑操就这么被打断了。

　　我有可能是被吓到了，就连林禾一直牵着我走都没发现。

　　直到我听见了林禾的声音我才缓过神来。

　　“简安。”

　　我看向林禾。

　　“没事，老师们会解决的，你先回教室吧。”

　　林禾松开了牵着我的手。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手掌中残留的温度。

　　林禾冲我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回了教室。

　　我看着周围越来越少的人，才缓缓地移动了脚步。

　　*******

　　我回到教室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讨论这件事。

　　我就坐在位置上没有说一句话。

　　因为跑操取消了，所以下节课提前了十分钟，地理老师抱着她的套卷进了教室。

　　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班主任来了。

　　我发现她视线在班级里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我的身上，语气生硬地说：“简安，跟我出来！”

　　我向来很听老师的话，跟着赵娜来了办公室。

　　*******

　　办公室里的老师很多，我跟着赵娜进去后，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盯着我看。

　　我站在她面前有点不知所措，我很怕被这样莫名其妙的拎出来。

　　班主任不说话，我也不敢开口。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没有注意到这里。

　　“我看了监控。”　赵娜终于开口说话。

　　我听到她这话很迷惑，看什么监控？

　　赵娜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别给我装傻，楚云是不是你撞的！”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得目瞪口呆，整个人像是被重拳击中，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握成拳。

　　楚云？

　　我看了眼班主任放给我的监控录像。

　　监控中，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乌压压的聚在一起，就像是节假日的旅游胜地，人挤人。

　　监控放大后，画质极其不清楚，我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看到自己的位置。

　　我和楚云的位置就差了半个身位，从监控的角度上看特别像我撞得楚云，人群慢悠悠的向前移动，人和人之间紧挨着，我又和楚云差不多时间摔倒，班主任自然怀疑到我身上。

　　我听到班主任这笃定的语气，心底升起阵阵凉意。

　　其他老师知道事故跟自己的学生有关都紧着慢着找证据把学生撇清，怎么赵娜就这么特殊，把学生往外面推。

　　我有心辩解，可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赵娜任我解释，但她莫名其妙的对自己的判断很笃定。

　　“你说不是你，你怎么证明？”

　　赵娜就坐在椅子上问我。

　　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人在紧张的时候身边的空气都会变得稀薄。

　　因为赵娜的话，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把视线放在我们这里。

　　我急着解释，但出口的话都被赵娜当做了耳边风。

　　这种事都能冤枉到我头上，赵娜这老师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我一下子处在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上，我确实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人不是我撞的，毕竟监控能拍到的只有这么点。

　　但我还是不服气。

　　赵娜凭什么单用这么一个模糊不清的监控录像就说人是我撞的。

　　给自己辩解了半天，最后被赵娜请了家长。

　　我在办公室站到又一次上课课，外面响起的上课铃落到我耳朵里像是刺耳的锣镲声。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后一节课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透过窗户看到了妈妈的身影。

　　走得很急，我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心下不自觉地又开始紧张，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救赎还是更可怕的灾难。

　　看到妈妈进到办公室走到我旁边，我刚要开口，左脸就掀起一阵麻木的刺痛。

　　我木愣愣地把视线移到妈妈抬起还未放下的右手上。

　　果不其然，我就不该抱有什么幻想。

　　我这下是彻底死心了，果然救赎什么的只会发生在小说中，现实是无比残酷的。

　　我心脏在跳动着，但我好像感受不到它，就连脸上的刺痛也感受不到。

　　我发出一声冷笑，眼神冷淡的盯着妈妈，语气平稳地说：“你听了只言片语，就信了别人，你甚至都没有问我是不是我干的就打了我。”

　　简母不满的看着我，张口说：“什么别人，老师能是别人吗，赵老师教书育人能冤枉你吗？”

　　我还没说什么，就又听见她说：“我给你交学费不是让你来学校里惹事的，成绩不好就算了还惹是生非，现在马上给老师道个歉。”

　　我没动也没有说话，我感觉世界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被困在一个小角落里，四周都是透明的墙，就连氧气都是这么的稀薄。

　　接下来老师和简母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没有人可以来救我了。

　　我低着头，看着鞋尖。

　　这双鞋我反复洗了好几遍，但是有一道痕迹不管我怎么去刷还是洗不干净。

　　简母想拉过我跟老师道歉，我死犟着站在原地不动。

　　“你这孩子真不听话。”

　　我不敢抬头，我怕抬头后会看见妈妈失望的眼神，怕看见所有不友好的质疑。

　　就在我妥协的前一秒，一双洁白修长的手把我从妈妈手里解救了出来。

　　我顺着紧握着我的手去看，对上了林禾的视线。

　　林禾把我挡在身后，语气很冷地对着前面的两个人说：“我能证明人不是简安撞的。”

　　赵娜看着挡在我前面的林禾语气缓和地说：“林禾这里没有你什么事，赶快回去上课！”

　　真是双标。

　　我紧紧地攥着林禾的衣角怕她因为赵娜这句话离开。

　　林禾没有回赵娜的话，她拍了拍我的手无声的说没事。

　　我看林禾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提到嗓子的心脏往下降了降。

　　“赵老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就站在简安旁边，很清楚地看到是楚云撞得简安。”

　　林禾瞟了眼简母又说。

　　“更何况也不能单凭一段模糊不清的监控录像就说撞人的是简安，老师你这样的做法未免有点不严谨。”

　　赵娜被这突然出现的人证打的措不及待。

　　林禾不打算给老师说话的机会，在她还没出声时就打断她，“老师如果实在不信的话，可以等楚云醒了之后问问他。”

　　林禾话音刚落赵娜的手机就响了。

　　赵娜看了眼来电显示当着我们的面接了起来，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我看见赵娜的脸有点僵硬。

　　赵娜接完电话后脸色很不好，林禾趁火打劫，“看来老师知道结果了，我今天就先带简安走了。”

　　我在林禾出现之后一句话没说，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和老师硬钢，但是我现在突然有点想哭。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被信任了。

　　刚刚在办公室我只感受到了冷意，但是现在我突然好委屈。

　　滚烫的眼泪蓄满了我的眼眶，它们突破桎梏，再也拦不住地往下落。

　　我一路哽咽地被林禾牵着来到医务室。

　　林禾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的在橱柜里找东西。

　　我隔了一会感受到左脸的凉意，我看着林禾紧皱着眉盯着我的脸。

　　我有些窘迫，刚刚的氛围让我忘记了脸上的伤，看来肿的很明显，我现在应该很丑。

　　我想去拿林禾手中的棉签，但是被她拒绝了。

　　“好好待着，被冤枉了也不知道叫人，被打了还不好好上药，你怎么这么傻？”林禾语气不善的说。

　　我也感觉自己挺傻的。

　　老师的怀疑和家长的不信任这些我都经历了。

　　我原本以为我的世界会这么一直暗下去，但我从来没有想到林禾会突然闯进来，还带着我梦寐以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