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天欲雪 ...

  •   季迟渊强撑着身体在漫天的风雪中慢慢行步,天地间笼罩着一片昏暗的白色,四周躺着无数战死的将士尸体。

      他的耳边灌满了呼呼的风声,寒意浸骨,手上的剑柄也愈发沉重。突然,一支羽箭擦着他的面颊飞过,箭尾的硬羽在他的脸上割出了一道约有一寸长的伤口。

      季迟渊心下一凛,立即回头寻找羽箭的源头。

      然后,身后除了簌簌乱飞的雪花竟无任何身影。

      季迟渊仰头,微眯起双眼看向低垂的天穹。纷乱的雪花突然在他的眼中变成了一道道暗色的虚影,那虚影渐变渐多,又渐渐具形,最后竟变成了漫天的羽箭向他飞来。

      耳畔的风雪声在此刻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哀怨的哭喊声。季迟渊被这哭喊声震得头痛欲裂,四肢僵在原地无力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漫天的羽箭势如破竹般飞来。

      在剧痛产生的那一刹,他似乎在哭喊声中辨认出了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那是一个人名,季迟渊闻声猛的睁开了双眼。

      他这一下用力太猛,还未看清周遭景象,脑袋便天旋地转了起来,只得又闭上双目稍作缓解。

      门外似乎聚了不少人,他们正压低了声音谈论着什么事情。突然,门外有人大声怒骂了一个人名,继而又迅速地压下了声音。

      “……皇上的病……轮不到……”

      “……封……摄政……”

      “……是疯了……”

      季迟渊强忍着胀痛的脑袋和晕眩感,微微睁开了双眼,他的四肢不算过于僵硬,便想运功起身。

      不想这一运竟岔了气,竟惹得一阵剧烈的咳嗽,浑身筋骨也都如火烧般疼痛了起来。

      门外众人听见屋里的声音,立刻推门涌入。

      “将军,您终于醒了!”一个看似还未及弱冠的少年飞快的扑到了季迟渊的床边,抖颤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哭气。

      “哭什么哭,别在这里闹。”军医许昀三两步上前一把掀开了正想大哭的少年,伸手探了探季迟渊的额头,然后对身后的挤进来的众人道,“都出去散了,满屋子浊气,将军刚醒又得被你们熏晕。”

      一挤进屋中就探头探脑的众人闻言只得纷纷散了。

      许昀又回过头将那床边的少年拽了起来:“风眠,你也先出去。”

      然而那名唤风眠的少年依旧扒在床边不肯离去,许昀便叫来一个副将把他拉了出去。

      “云禄……”季迟渊强忍着痛想叫许昀将自己扶起来,未曾想自己的声音沙哑犹如干裂的地缝,轻触便能崩塌。

      听到季迟渊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慌得许昀连忙把药碗放在床旁的柜架上,将他扶起来顺气:“将军,您可就别折腾了,先把药喝了。”

      季迟渊忍着药性的苦涩,几口便将其灌下了肚。看着季迟渊将药喝完,许昀才允许他说话。

      有了药汤的浸润,虽声音仍旧有些沙哑,但干裂的喉咙毕竟比方才舒坦了些。

      “云禄,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将军,是朝中传来的旨意,燕将军已经去前边领旨了,等他回来再跟您细说,现在您就先别管这个了。戎狄人下的毒太过烈性,您已经昏迷七日了。那群戎狄人也真是大胆,竟敢商议和谈之时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许昀边给季迟渊诊脉边回他的话,但眉头却愈发紧皱。

      季迟渊听到此话,眉头一蹙,急声问道:“陛下果真答应了吗?”

      雁北军的铁蹄再过些日子就能扫荡半个戎狄北原了,如今那戎狄人竟然企图只以自让两城的方式置换一张和平的废纸,这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是陛下的旨意,更或许是现在那位摄政王的意思。军中将士本欲等您醒后再行商议和谈之事,但朝中的使臣却在您中毒昏迷的第二日就来了,直接与那戎狄人签了停战协议。”许昀语中带着明显的、压抑着的愤怒,接着又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将军,您可知如今那位摄政王是何人?”

      “……谁?”季迟渊方才听到他们在门外的低声,心下已经隐约有了一个名字,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宁愿听错了。

      许昀面色深沉,咬牙切齿道:“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是陛下的弟弟,端亲王,江肃寒。”

      季迟渊闻言一愣,一瞬间有许多话涌到了嘴边,他的大脑乱极了,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那片被大火烧毁的房屋。

      在五年前死在一场大火的端亲王江肃寒,突然于一月前起死回生的怪事,这些天早在雁北军中传开了,季迟渊自然也是听到了此类言论,但前段时间雁北关战事紧迫,他无法腾出心神去想这件事。

      季迟渊现下心中急乱,一不小心便呛进了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许昀以为他是气极,便也不敢再说这些事烦他,就岔开了话题,并命人拿了伤药来给箭伤换药。

      给换完伤药后,许昀给季迟渊又诊了一次脉,但感觉这脉象依旧有些不对劲,沉思了片刻,神色瞬间覆上了一层难以置信之惑,问道:“将军,您方才是否有强行运功?”

      “怎么了?”季迟渊见许昀面露难色,便低声命令道,“说。”

      许昀当即弯腰跪了下去,咬了咬牙,道:“将军,在下才疏学浅,不敢……”

      “别说废话。”季迟渊冷声打断了许昀,他本就头痛,没力气听许昀说多余的废话。

      “将军所中之毒是戎狄北原独产的黑死药,一种极为烈性的剧毒,而且……其中加了一味极为罕见的药引,在下曾在老师的医书中见过。”

      “将军您可知在兖州的闽南地域有一种花,名为“月浸草”。此花并非是毒性之物,但其生长在湿冷之地,其阴寒之气堪比剧毒,尤其……对身体内在有着巨大损伤……您当日所中的戎狄箭毒上就有此花。戎狄北原虽是严寒之地却不阴湿,绝种不出此花,所以在下一直以为是错识了……”

      季迟渊的心仿佛悬在了寒铁之上,他的大脑并未思考许昀后面一长段话的意思,满心都停在了那句“对身体内在有着极大损伤”,以及初醒时运岔的那口气上,他在脑中反复念了两遍还是没搞懂是什么意思,于是不等许昀说完,便一把按在了他的肩上,声音中含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会有什么损伤?”

      “……轻则筋脉紊乱,内里失调,重则……”许昀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里衣,却只得咬牙继续说,“重则筋脉俱损,内力俱废。”

      “归禄,你方才说戎狄北原没有这种花。”

      季迟渊的手脱了力,他的目光飘忽了一瞬,最终落在一片深灰色的石板上。胀痛的大脑让他的思考变得异常缓慢,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只箭穿风而来的声音,以及那从背后将箭射进他胸膛的弩弓被扣动的声音。一把大魏雁北军中的弩弓。

      他讨厌被人背叛的滋味,尤为厌恨这种被亲信之人背叛的滋味。那夜戎狄使团夜袭根本没有近他身的机会,那么背后的那把弩弓只能是雁北军中人所为。

      “戎狄人绝对没有,只有闽南的湿气能养育此花……”许昀似是意识到季迟渊此话真正的意思,声音猛然顿住,低下头不敢再言。

      兖州在大周南方腹地,距戎狄北原尚有数千里之远,那戎狄蛮子又怎知在其中加入此味罕见的药引。许昀越想越心惊,眼中逐渐涌起了难以置信的愤懑。

      “有无解药?”季迟渊敛下了眸中的深深的郁色。

      “……在下不知。”

      “归禄,我信你。”季迟渊无声的苦笑了下,“没有什么会比现在的废人模样更可怕了。”

      “大公子!天无绝人之路,您知我的医术师承砚介大师,在下去寻老师一定可以找到解药的法子。”许昀闻言连将军的称呼也顾不上了,直接喊起了那个只有季家军的亲信才会叫的称呼。

      季迟渊未再多言,只低声让许昀不要外露此事,又以歇息之意遣了他出去。

      然而,许昀前脚刚走,燕邵然后脚便踏了进来。他来的风风火火,像是快马加鞭刚从外面赶回来。

      “将军,您醒了。”燕邵然只急声寒暄了一句,便顾不上再多言其他,将手中的诏书直接递给了季迟渊,“这是朝中刚送来的诏书。”

      然而,季迟渊还未来得及细看这份诏书的内容,就先被那玉玺印章下的“摄政王”三字吸住了目光。

      *

      七日前。

      晋元七年,二月二十七。

      元宵才过半月,初春的第三场雪又纷纷扬扬的吹进了廪都皇城。

      春寒料峭,薄雪沾枝。虽已临近晌午,廪都内却静若寒湖,唯有那雪路上纵横交错的马蹄车轮印无声的暗示着寂静深处隐隐荡出的涟漪。

      自半月前的元宵夜宴后,崇帝不知何故复发旧疾,并下令禁军全城禁严。他的身体状况在这半月里越渐憔悴,行事也愈发反复无常,让人捉摸不透。

      一个时辰前,宫里突然遣了人挨户通知正四品以上的朝臣赴净阳宫午宴。

      这午宴来的尤为奇怪,事先竟未有任何风吹草动。崇帝自病后改三日一早朝,遂今日朝官并未上朝,听闻旨意后,只得匆促赶来皇宫。

      然而现在,一群身穿大红朝服的正四品以上的朝廷重臣却被数百名禁军持刀拦阻在了皇宫的正阳门外。

      “萧统领,你们这是何意?”

      明阁台首辅沈继领着群臣将禁军统领萧钰叫了出来,本欲责备,却不料被这禁军头子一句话给问倒了。

      “沈大人勿怪,实在是下官不解,诸位大人来此是何意?”

      雪花在空中簌簌乱舞,将在场朝臣的心舞成了一团道不明的乱纸。

      禁军统领萧钰怎可能不知崇帝要在净阳宫设午宴之事。

      沈继压下心中的异怪之惑,对萧钰沉声道:“陛下于一个时辰前曾命我等来净阳宫赴午宴,萧统领竟不知此事?”

      然而那萧钰却抬手摸了摸下巴,慎重思考了一番,拱手回道:“这……下官此间并未收到陛下设午宴的命令。”

      在场的朝臣闻言,心中那团乱纸瞬间揪成了麻花。

      萧钰继续道:“还望诸位大人勿怪,先在这正阳门前稍候一会,下官这就遣人去请陛下的示意。”

      从正阳门到崇帝所居的养心殿,其间路途少说也得走上一刻钟,一来一回便是两刻钟,在场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文官,让他们顶着风雪在正阳门外候这么久,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更别提晌午将近,如若只是禁军出了岔子没接到旨意,难道要让陛下在净阳宫等他们不成。

      御史大夫贺建山抬步上前对萧钰冷声道:“萧统领?可能?不知,是陛下命宫人通知吾等前来赴午宴,如今时间紧迫,怕是等不及萧统领的人带信回来。在场皆为朝廷重臣,官职都位居正四品之上,难道吾等竟会一同欺君吗?”

      就算贺建山将这般话摆了出来,然而萧钰却依旧不让禁军退开,只面露难色道:“下官不敢,只是……”

      “净阳宫离陛下所居的养心殿极近,让吾等直接去寻陛下也必然不会耽误大家的时间,若是有什么差错,自有吾等在,断不会让萧统领顶了去。”沈继未等萧钰说完便打断了他,心中的那股怪异感愈发浓重,脑中又浮出了一个人影,随即便冷声喝道,“萧钰,你不过区区正五品的禁军统领,敢拦吾等?还是说这皇宫有什么事,吾等入不得?”

      萧钰闻言忙说不敢,但仍旧坚持要等陛下的旨意过来。

      就在正阳门处僵持不下之时,那红墙黄瓦的深处竟拐出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在雪地里行得不疾不缓,方向却很明显是向着正阳门。

      沈继他们自然也是瞧见了,以为陛下的旨意比想象中来得要快。于是这些朝臣便不再和那群不敢对他们动真刀子的禁军争论,整理好了朝服候在正阳门外等那马车缓缓靠近。

      然而,从马车里出来的人却让在场的朝臣们都吃了一惊。

      端亲王江肃寒披着一件玄色貂皮锦袍从马车上下来,他拒绝了侍从递来的伞,迎着飞雪缓步走到沈继等人的面前,嘴角挂着一抹常年的淡笑,眼中却是不解的困惑:“各位大人怎么这会聚在正阳门外?”

      “王爷可是从陛下那来?”沈继微蹙着眉头压下心中的不快,拱手作礼问道。

      “陛下病中没趣,便约了本王来解解乏。”

      “那陛下现在何处?”

      “本王离开时,陛下曾言有些疲累,想必现在正在午憩。”

      江肃寒说完后,似是没注意在场的这些朝臣们面色巨变的窘迫,只淡淡地扫了眼,目光最终落到了一片在空中打着旋的雪花上,再缓缓开口时话音里却浸着几分明显的凉意:“适逢各位大人都在,本王也就不必再另行告知了,有件事以后便要麻烦诸位了。”

      未等沈继等人思考江肃寒此话的意味,那马车里便又出来了一人。

      此人的出现,令在场朝臣都心中一骇。

      一个时辰前便是这总管大太监荣德带人传的午宴之事。然而,崇帝现在却在午憩,总管大太监荣德又出现在了此处,饶是最蠢笨之人也能发现此二事间有异怪。

      荣德的手上正捧着一份圣旨:“参见各位大人,圣上有旨,请诸位大人接旨。”

      沈继等人闻言神思俱是一凛,心中纵有再多思绪,身体的反应却比大脑转得快,顷刻间都跪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元宵夜宴起,旧疾缠身,久病于宫,思及朝堂之事恐不能俱全,特封端亲王为摄政王,暂代国事,众卿必当竭力辅佐,勿于朕病中徒添烦事……”

      沈继等不及荣德将圣旨宣完,直接起身厉声质问:“荣德公公,此旨可当真为陛下所言!”

      荣德拱手作礼,很是不解地问道:“陛下亲笔,不知大人何意?”

      沈继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还欲再言,便听到左前方传来了一声无奈的轻叹:“首辅大人。”

      沈继闻声冷眼看向了那人。

      沈继如何能相信这份旨意的真实,崇帝自病重,除早朝外就再没召见过群臣。而在朝堂之上,每每大事崇帝总让江肃寒这个端亲王做决议,此事早已让群臣不满,谏言的折子一大摞一大摞地递去养心殿,然而崇帝对此却不闻不问。

      端亲王江肃寒立在飞雪之中,神色从容。他本就长得绝色,更被誉为有冠盖廪都之姿,眉眼清冷,嘴角不时勾着浅浅笑意,棱角分明的面庞在严寒中更显冷峻而艳丽。其生母惠美人曾是有名的“江南明珠”,被江南御史进献给了当时南巡的先帝,遂以艳姿和歌舞令先帝痴迷而带回了宫中。

      一副妖媚般的相貌,就跟他那因勾引先皇而被践死于深宫中的低贱生母一样!沈继充血的眼眸中满是恨意,如果当初让人把尸体剁碎成段,这恶鬼当真还能从地狱里爬回来吗!

      大魏开国百余年从未有摄政王的先例,此等僭越之位怎可存在!

      “陛下病重难以操劳国事,自然尚有太子与诸位皇子,哪怕太子与皇子们尚且年弱还有吾等老臣在此,也不劳端亲王费心。”贺建山此时也站了起来,冷声中毫无半点敬意。

      听闻此言,身后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也都纷纷站起了身。

      “端亲王请便,吾等自会前去面圣,劝陛下收回旨意。”

      贺建山说完便想领着群臣前往养心殿,不曾想却被萧钰举剑拦了下来。眼见萧钰拔剑,他身后的百名禁军也纷纷亮出了寒光。

      “萧钰你在做什么?”贺建山心中大惊,一下抵住了萧钰的手。

      “御史大人又是何意?”江肃寒边说边慢步走到了贺建山身侧,“陛下的圣旨就在眼前,萧统领这是好意,诸位难道要抗旨吗?”

      “陛下现在究竟在何处,你竟敢命禁军挟持吾等,你这是要造反吗?”沈继气得连走两步上前。

      “首辅大人这是在想什么,本王倒是听不懂了。”江肃寒虽依旧勾着嘴角,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寒意,“陛下现在自然是在午憩,诸位方才似乎就想硬闯皇宫,现在又拒不接旨,本王倒想知道诸位是想做什么。”

      江肃寒抬手移下了萧钰的剑刃,颇有责备之意道:“贺大人身为御史大夫,又是贵妃之父,太子至亲,萧统领怎可持以剑刃寒光。”

      “贺大人虽早已年过花甲,然日日为国事忧心竭虑,又为陛下龙体担忧,哪还经得住你这般吓。”江肃寒拍了拍贺建山的肩膀,突然在其脖颈处使了一个猛力,继而淡淡道,“容易病倒。”

      “敬一!”沈继看着贺建山突然倒下,便想上前去看,却被禁军侍卫一把按住。

      “贺大人听闻陛下之病,忧虑深重之下急火攻心致使昏迷。来人带贺大人回府休息,命宫中太医好生照料,这些日子就在不要再操劳国事了,好生休养吧。”

      沈继气得浑身发抖,在禁军手中奋力挣扎:“端亲王……”

      江肃寒自是没有在意沈继的话,他看着面前的朝臣温言道:“陛下病重无心国事,太子与诸皇子年岁尚幼,现下朝中之事无人管理,本王受陛下所托,暂代朝政,还望诸位大人竭力相助,切不要让病重的陛下还要为此而恼了心。”

      “臣谨遵圣意,必当为摄政王竭尽绵薄之力。”

      此话一出,犹如巨雷轰轰,沈继猛的转身看到身后那挺直腰板下跪之人。

      那人正是一直一言未发的太尉张岭。

      谢长全此番话一出,身后又接二连三地跪地了好些人,剩下来的大臣一时间瞪着眼睛,面面相觑,片刻后,竟也只得低头跪了下去。

      “张岭……张岭……张道中……”沈继难以置信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张岭,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几个字,又转头看向江肃寒。

      江肃寒直视着沈继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眼底露出了些许笑意,只不过这笑意却像是淬了毒般,包裹在深沉的暗色寒雪之中,他的声音顺着寒风吹进了在场的朝臣耳中:“陛下念及首辅大人年事已高,常年卧病在床,为国事殚精竭虑,劳苦功高,特赐其告老还乡,好生养病。”

      沈继面色瞬间苍白,喉咙犹如被人以千斤顶碾压,不得呼吸。

      江肃寒看着沈继的模样笑了笑,又继续言道:“但本王觉着首辅大人虽年高多病,可仍旧处事廉正,耳聪目明,便向陛下提议收回此意,暂时留在府中休养,待春寒散去,养好身子再归朝。”

      沈继闻言,一时脱力跌跪在了地上,哪怕是在这风寒之中,他的面颊上竟也渗出了细汗,喉咙上的千斤顶被人轻轻抬起,终于大喘了几口气。

      他看着江肃寒回马车的背影,暗暗捏紧了拳头,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早在五年前尸体就凉得不能凉的死人,怎么就会在一个月之前突然回来,还在短短不足一月间笼络朝臣、手握大权。

      他到底是人还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大魏命的鬼!

      难道大魏当真要变了天不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欲雪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