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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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林、森……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一旦走入其中，便再也看不到尽头。
它是极其原始的，以至于所有的植物都在拼命争抢着所有可能泄露出的光亮；它也是极其残忍的，谁也不知道这些树木的脚下埋葬着多少误入者的尸体。
黄泉比良坂——分割地狱和人间，也是游荡的妖怪和魔物们栖息的地方。它是自由，也是危险。
太宰和织田一前一后地在树林中穿行，身边是一片死寂。
“就像是在真空里一样，这些东西的移动都没有声音啊。”太宰治微微睁开眼，便看到一团阴影一闪而过。
织田作之助侧过头去，正好捕捉到。
比良坂里的妖怪们变得活跃起来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他皱着眉，身后睡眼惺忪的太宰打着哈欠，口齿不清地问道：“发生什么了吗，叽田嗦库？”
“没什么。”他回过神，“走快点吧，太宰，时间不早了。”
四年前，作为人类的织田作之助在与mimic首领的战斗中身亡，而当他再次睁眼时，灵魂已经来到了三途川中。
他渡过三途川（虽然河水有些波涛，但却不算太艰难），又跟着其他亡魂一起到衣领树前面排好队。直到快轮到他时，一个自称是鬼灯的人出现，并把他带到了阎魔殿学习。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叫做鬼灯的男人居然是阎魔大王的第一辅佐官。
而如今，他也成为了地狱的狱卒之一，任职于“地狱异能者特别执行科”——直属于阎魔殿下的特殊部门，由地狱第一辅佐官鬼灯全权管理和调配。
另外还负责护送太宰治往返与人界、地狱和天界之间，以便进行治疗。
除此之外他的异能「天衣无缝」还是得到了保留——5秒以上，6秒不到的预测能力——这是他最好的伙伴。
虽然他是三人中最先死去的，但却并非是第一个来到地狱的。
据鬼灯大人说，太宰早在16岁时便来过地狱了。
为了达成某个他并不知晓的目的，太宰治与神明们达成了协议，自愿成为了“真空体”——将被污染的荒霸吐灵力封印在体内。
而后太宰便开始频繁出入地狱，借这里的通道前往天界的桃源乡进行定期检查和治疗。
在织田作之助的催促下，太宰治非但没有感到不满，反而一扫之前的困倦。
他兴冲冲地催促着：“啊、是啊，确实是要快点走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在桃源乡的治疗室里睡上一觉了，最好能多给我一点安眠药！”
“织田作君，是时候展现你‘地狱异能者特别执行科’调查员的英姿了！快使用你阴暗、邪恶的地狱异能，把我们带回桃源乡吧！”他手舞足蹈地说着。
所谓“地狱异能”，并非是指的一种特殊异能，而是太宰治专门为他在成为狱卒之后获得的体质提升起的别称。
事实上，这种提升很可能来自于他的死亡。因为没有了身体的束缚，速度、力量也就不受限制了。
织田作并不准备把这种猜想告诉太宰治。他多少可以猜到，这种东西对于自杀狂人而言是有多大的诱惑力。
带着太宰治进行了一场“快速旅行”之后，织田作之助已经能望到些地狱那边的景象了。
其实他完全有能力带着太宰一鼓作气地冲到地狱的范围内，奈何这种速度并非肉/体凡胎能够承受的，是以只能先停在了三途川的旁边。
他们之前也这样试过，7分钟，那是太宰的极限。
而现在的太宰治呢——
他正瘫倒在三途川的红桥上，胃中是翻江倒海，耳边是震耳轰鸣，眼前是天旋地转……更别说分清东南西北、日月星辰了。
他尽力攀附在桥边的栏杆上，虚弱地睁开眼睛。
“呐，织田作君，我们不是才离开了比良坂吗？我怎么感觉又回到了那里……天哪！织田作君，河里有会游泳的蚂蚁，还有没毛的红色小鸟……哦，天哪，那是凤凰吧……不对，它有立起来的眼睛，我知道了，那一定是火红色的的蜗牛！是新的物种吧……”他痴笑着。
若不是因为身体无力，这会儿的太宰已经是在手舞足蹈地庆祝新物种的发现了，而奖金正好能拿来填补他在侦探社楼下的咖啡馆里欠下的债务——这一定是太宰的全部打算。织田作之助想。
他顺着太宰治的目光向下望去——
果然，那并非是蚂蚁、小鸟或是火红色的蜗牛，而是正在三途川里费力游泳的亡灵遗落的假发们，以及居住在三途川的螃蟹一家。
啊——新物种发现失败了啊。他为太宰感到惋惜。
他的朋友太宰，依旧是身无分文，甚至在离开港口Mafia之后，欠债也变得多了起来。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他观察着太宰的脸色，双颊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苍白，多了些血色。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好多了！”他均匀地把气呼出来。
“这可比第一次玩时还要刺激呢！唯一的缺点就是依旧很痛。”他指了指之前被织田作攥着的胳膊。
“抱歉。”
太宰倒是不在意，“或许织田作君可以考虑用这个技能做点别的——在地狱做快递员怎么样？总会有些腿脚不太利索的鬼。”
“快递员吗？这倒是已经有的职业。”他想了想，“不过最近的执行科也挺忙的，有空的话我或许会考虑把它作为兼职吧。”
毕竟身居地狱多年，他早已熟悉了这里的环境。
三途川分界，红桥连接。
直到走到红拱桥的最高点，地狱的景象才完全显露出来。
不同于身后的阴森诡异，三途川对面竟是一片草木苍翠，人影幢幢，似在人世，这也让立于其中的那棵枯木变得更加显眼。
太宰治想要往衣领树那边走，却被织田作之助叫住了。
“太宰，”他出声打断了男人向那边走去的脚步，催促道：“桃源乡那边已经要到时间了。”
并非是真的快到时间了，只是他不愿意看到太宰治在这种类似自我伤害的苦难之中越陷越深。
织田作之助，原本就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他总有自己的考量。而自从死过一回之后，他对自己的朋友有了更多的包容。
他不恨任何人，无论是安吾，还是森首领，甚至是对Mimic的纪德也没有“恨”的情绪。
死亡，拥有着终结一切的力量，而他已经被这种力量侵蚀透彻了。或许也正是因为自己参透过“死亡”的滋味，他才会不希望自己的朋友那么早地迎来结束。
“是啊，居然又要到时间了啊。”太宰治的语气中充满着遗憾。
这种治疗真的有意义吗？
太宰治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自己，当然也更多次地问过他的主治医师白泽。
有意义吗？他们甚至连检测“意义”存在的机器都没有。
或许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那群神明又能安心地度过一天而已。
“真空体”——多么讽刺的名字。
它是神明的高傲，是天界亡羊补牢后的成果，也这群天人是对于人间造物的蔑视。
目前为止，真正做到对“治疗”上心的也不过只有白泽一人罢了（不算来自地狱的织田作），但即便是博古通今的白泽，也对此没有把握。
一切都是全新的尝试，它是希望，也是无尽的无望。
而他现在正走在充斥着无望的路途上。
“呐，织田作君。”太宰治双手抱在脑后，用着轻松欢快的语调与织田作之助闲聊。
“治疗这种东西应该算得上是件麻烦事情了吧。”
织田作点头赞同。“如果是长期治疗的话，确实。”
“那么治疗可以算得上是‘三无’了。就像某些商品一样。”太宰治比划着。
商品的“三无”在于无生产日期、无生产厂家、无质量合格证明，但织田作之助知道太宰口中的“三无”于此不同。
“哪三无？”他配合发问。
“无趣、无聊、无用。”太宰治掰着左手指数。“不过我刚才又突然想到了两点——无金钱、无底线，一共‘五无’！”
太宰治的治疗便是将这五条全都占据完了，这对病人和医者而言都是个不小的考验。
织田作嘴唇翕动，却说不出来话，最后只能安慰道：“都这么久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真的吗？织田作真的认为能够很快找到解决办法吗？”
织田作听着太宰散漫的语气，正准备点头，却发现青年的眼神是格外的认真。
想要说的话悉数被吞入腹。
他想起了第一次与太宰治的“重逢”。那时候的自己并不知道太宰治已经接受过两年的治疗了，只以为是mimic余孽未清，让太宰也来到了彼世。
在知道其中缘由后，他一边庆幸着两位好友还没有遭受过死亡的痛苦，一边又因太宰治的身体情况而担忧。
“真是一个麻烦的情况啊！”“真的能够找到解决的方法吗？”……诸如此类的想法，很自然地就浮现在了当年的他的脑海里。
但要这样残忍地承认，对身边人来说又何曾不是一种伤害呢？
“就这样按照保守方案‘治疗’下去，也不是不会有痊愈的一天。”织田作垂下了眼睑，他的指腹摩挲着裤兜里的火机。
末了，又添了一句，“或许很快就可以了。”
但他自己也不确定——「天衣无缝」的预判时间不过短短6秒不到。
却听到太宰治轻笑一声，“真没想到一向以‘直率’著称的织田作也能这样的委婉了。”
太宰鸢色的眼睛带着未散去的笑意。
“但是啊，织田作，我们谁也不会知道那天得在多久之后才能到来，而那时候的世界又会有怎样的色彩呢，这些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看到吧。”
“太宰！”织田作被他的话炸得浑身一震。织田作之助神情严肃地看着青年，“就算知道了地狱的存在，生和死还是不一样的。”
就算依旧存在，但彼世之人终究是彼世之人。在这点上，没人比作为已死之人的织田作之助更清楚。
生与死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地狱中的他，与其说是生的延续，不如说是另一世的开始。
织田作之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太宰治，后者却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忍不了，那死亡的阴翳。
织田作之助乘机抓住了那只在空中甩荡着的手。“说清楚吧，太宰，你究竟要做什么？还有你的计划。”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而对方回以他的是同样坚定的目光。织田作之助从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双过于专注的鸢色眼眸的主人，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要做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件事情。为了那个，我会穷尽一切、不择手段。”
织田作被他的眼神所震撼，不由得顿了几秒，也仅仅是那几秒，他便知道自己已经落了下风。
“但是太宰，就算你那样做，也并不影响治疗。”他难得规劝道。
太宰治也露出了不夹杂任何的微笑，“但是织田作，我要去接近他，接近那个人。”
那个他曾经叛逃的原因。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太宰治像是有所预料，“风暴就要来了，但我不能只做那个掌舵的人，我也不能坐在船上——从我和祂们定下契约时就已经注定。”
疑似是要转移话题，太宰治用一种很欢快的语调说道：“要知道我是最怕痛的了，织田作。总而言之，不会有你想象中的那种事情发生的啦。”
“是吗。”织田作之助竟如词穷般沉默了下来，连同他刚才偶然爆发出来的情绪一起沉默。
织田作之助慢慢松开了拉着太宰治的那只手。
而桃源乡的入口已经不远了。
这一幕的对话让织田作之助觉得有些熟悉。像是他在人世的最后一天，太宰治来找他时所说的话。只是在这一刻，他们的角色颠倒了。
太宰成为了当年的他，而自己也确实感受到了当年太宰所感受到的无力。
更无力的是，他并不知道太宰的那些事情。
不知道，也就无从下手。
不，也并非是无从下手——
织田作之助想起了那个人，那个让太宰治因封印的污浊灵力而不得不远离的对象，也是太宰想要接近的人。
他望着太宰治即将进入桃源乡入口的背影，顿时福至心灵。
从那个名字被想起的瞬间，一切都成为了必然——
「なかはらちゅうや」
「中原中也」
那么，这次的太宰，会迎来和他相同的结局吗？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