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完结精修重制版）》隐德来溪

27、第二十六章 追魂索命

　　林霁大骇，见谢青身边有高手保护，已然不能把她的性命留在这里，转头便跑向重华宫。
　　她已经来不及思考谢青口中的“南城墙”和“珍爱之人”孰轻孰重，但是从皇宫去往城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炷香，如果是调虎离山之计······
　　她抛下了大部分慌忙逃窜的侍女和太监，把风必和摧之派去南城墙，将木秀和于林带在身边。
　　他们在宫道上狂奔，忽然平静的夜空中腾起一道火焰。火舌吞卷着明黄的月亮，宫人们的哭喊从重华宫传出。
　　“重华宫失火啦！”
　　林霁面前的转角突然闪出一个黑影，她闪避不及，直接撞了上去，头上一晕。
　　与此同时，城外军队得到了皇城火起的暗号，一举攻破北都城墙。照理说皇城护卫军不该如此脆弱，但是前日林霁为了给郑家一个交代将司空赫停职，不再允许他统领军队。于是皇城的军队便失去了大部分的战斗力，燕地军队则长驱而入。
　　而本该统乖乖革职在家的司空赫呢，此刻也在皇宫。
　　只不过，他在坤宁宫。
　　谢霖铃入睡前就揣揣不安，睡着之后闪过的也是光怪陆离的梦。而他半夜突然惊醒，发现自己的脖颈被一双铁手狠狠地扼住了。
　　司空赫状若厉鬼，掐着谢霖铃的脖子，把他从床上拖至正殿。
　　即使当下将近盛夏，夜里还是更深露重。所以当他被人从床榻上拉下来的时候，冷风直接灌入了他的里衣。谢霖铃当下就打了个寒噤。
　　旁边的司空赫撇他一眼，不屑地道：“就你这病秧子，配得上她？”
　　他松开了捏住谢霖铃的手，指向正殿的一角。
　　那里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匕首，准备捅进另一个人的胸口。
　　而那个即将被杀的人软软地躺在地下，没有反抗，让人怀疑是不是中了什么迷药。
　　谢霖铃目力极佳，一下就看见了那人身上的龙纹袍。
　　这天底下还有谁敢穿龙纹袍？
　　而拿着匕首的男人一侧脸，烛光晃在了他的脸上，让谢霖铃彻底看清了他的样子。
　　是宋知澜！
　　司空赫看见谢霖铃的眼神变了，他知道他看见了，于是满意地退到了殿外。
　　“不——”
　　谢霖铃爆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以宋知澜都无法看清的身形撞了过去，一头撞在了他的腹部，把后者顶出去几米。
　　谢霖铃趁机扑到穿着龙袍那人身上，他看见她的脸，赫然是林霁！
　　那张脸苍白着，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活力和风采，此时静静地躺在坤宁宫的地上。
　　这样一个曾经南巡也会想着给他带回学子清谈录的人，这样一个即使多方威逼利诱也没有废了他君后位置的人。
　　她曾经救过被逼嫁人的新娘，曾经接纳背叛过的臣子，一次又一次地宽纵歇斯底里的竹马。她会为了被拐的女孩伤心自责，会为了侧妃之死内疚难过，她对为敌的姑母依旧有眷恋，对坎坷的人愿意付出信任，甚至好友相杀难以收场，她也想要保全所有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却再也不能向他展示自己的喜怒哀乐了。
　　谢霖铃心神大恸，却在此时被宋知澜趁虚而入。
　　宋知澜刚才被打掉了匕首，于是单手拖住谢霖铃的一只脚，将他拉出几米，摔了个趔趄。
　　为什么是单手，因为宋知澜只有一只手臂了。
　　他看见那个文弱的书生捂住了胸口，嘴角洇出了血迹，就知道他一定是受了内伤，短时间内很难再站起来。于是宋知澜便趁此机会重新拿起了匕首。
　　他自断了中毒的手臂才换来了活着的机会。他是没死，但他的内心早已被复仇的业火重重燃烧。
　　不杀了那个戏耍他的女人，他难以解恨！
　　不看到林霁的痛苦和狼狈，他誓不罢休！
　　就从这个男人开始吧······
　　他捡起匕首，脑中想着如何将谢霖铃千刀万剐之后送到林霁面前，却没有防备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宋知澜感觉后脑一热。
　　他转过身，看见那个刚才还倒地不起的弱鸡举着半个瓷花瓶，上面还沾着血。
　　另外半个花瓶已经碎成了瓷片，散落在两人脚边。
　　宋知澜的嘴巴嗫嚅着，却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最终踉跄着倒在一地碎片中，留下一片血泊。
　　而谢霖铃显然也吓得不轻。他的手向来都是拿着笔墨书卷的，这还是第一次亲手将那么大一个瓶子掼在了人的脑袋上。
　　但他此时没有自己杀了人的负罪感了，他重新扑到林霁身边。
　　殿外的冷风还是那样的凛冽，谢霖铃的袍角在空中左右摇摆，他的后背已经全部被冷汗浸湿。
　　“陛下啊——”
　　突然，谢霖铃看见一滴鲜血滴在了林霁的手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花瓶的碎瓷划伤了。此时他已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只希望林霁是干干净净的。
　　于是他伸手去擦林霁右手上的血渍。
　　她的右手白皙无暇，指甲盖圆圆的，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柔软。
　　随即他意识到不对劲。
　　谢霖铃掰开林霁的右手手心，仔细查看着。
　　她的手心洁白无暇，没有疤痕。
　　可是真正的林霁早在生辰宴的那一场刺杀中，就落下了和谢霖铃脖颈上一样的疤痕！林霁的右手上怎么会没有疤痕？
　　谢霖铃摸索着“林霁”的脖颈，抓住一小块突起的皮肤，抬手一撕。
　　“嗤拉”一声，一张人皮面具被谢霖铃甩在了地上，这穿着龙袍的女子长着一张陌生的脸。
　　谢霖铃一直提着的这口气终于泄下来，却听见背后有风声逼近。
　　他努力地想调转身体，像对付宋知澜那样躲过去。可是身后的人显然武功高强，而且没有让他活命的意思。
　　劲风已经到了背后，而谢霖铃动弹不得。
　　既然林霁没事，就这样吧······
　　坤宁宫的大门轰然洞开，谢霖铃的耳中传来了林霁撕心裂肺的喊声：
　　“住手！”
　　谢霖铃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一顿，但他的腰上还是传来了剧痛。
　　从右肩一直到后腰的腰窝处，一路都是火辣辣地疼。后背有液体留下来，他扭不过头，不知道是自己的冷汗还是血。
　　但他渐渐难以撑住自己的身体，手臂发软。谢霖铃大概地知道，可能自己要死了。
　　时间回到重华宫走水的那一刻，林霁在转角处撞上了黑影，眼前一晕，身后的木秀和于林也摆出防备的姿态。但黑影伸手扶住了林霁。
　　林霁抬头，正对上宋羡云的目光。
　　“你没事？！”林霁又惊又喜。
　　而宋羡云眉头紧锁，说道：“谢霖铃出事了，我看见了司空赫。”
　　“他先烧了我的重华宫，然后去了坤宁宫的方向。”
　　林霁想起谢青口中的“珍爱之人”，想起谢青和她并不熟络，大概以为她是很喜欢谢霖铃的。
　　都怪自己这么笨，关心则乱，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所以当几人踹开坤宁宫的正门时，林霁正好看到司空赫拿着一把黎衣族的窄刀，划向谢霖铃的后颈。
　　凭司空赫的武艺，这一刀下去，必定是身首分离。
　　于是她想也没想，大叫道：“住手！”
　　司空赫显然也没想到林霁回来，气机一阻，手上一偏，没有划开要害，只在谢霖铃的后背上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等他准备再补一刀的时候，林霁已经扑在了谢霖铃的身边，而宋羡云则锁住了他出刀的路线。
　　司空赫眯着眼打量着宋羡云，冷冷地道：“原来我竟杀错了人？阻碍我们的是你？”
　　“阻碍你们的一直都是你自己，司空元帅。”宋羡云挡在林霁和谢霖铃身前与司空赫对峙，“我建议你还是赶快离开。君后没有伤到要害，不要让陛下在盛怒之下杀了你，最后又让她内疚。”
　　司空赫的目光越过宋羡云，看向全副心神都在谢霖铃身上的林霁。他伸出手，似乎向摸一摸林霁的鬓发，却被宋羡云挡住了。
　　他有些狼狈地收回手，认真说道：“如果不能得到你的爱，那么恨也是好的。如果我不能成为你的爱，那么谁也别想。”
　　司空赫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此时李青叶在林霁的催促下赶到了，她看见林霁扶着谢霖铃，还有一地的血，倒吸一口凉气。
　　林霁看着李青叶的样子，却理解错了。以为她是不想救君后，怕他威胁到宋羡云的地位。
　　于是林霁开口，她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她只能重重一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救他！”林霁说道：“我保证他不会威胁到宋羡云的任何东西，快救他！”
　　宋羡云敏锐地看向李青叶。
　　李青叶一咳，“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迅速地检查了谢霖铃的伤口，发现地上大部分的血都是宋知澜的，她对病人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陛下，伤口虽然狰狞，但是没有伤到要害，只要止血后静养数月即可。”
　　李青叶当场煎了药，给谢霖铃服下，又外敷了太医院最好的伤药，林霁却还不肯松开抱着谢霖铃的双手。
　　“陛下，叛军还在作乱，我们得去解决他们。”宋羡云挡开众人的手，温柔劝解道：“等我们解决了叛军，他自然就醒过来了，好吗？”
　　看着林霁如此为一个别的人伤心难过，说宋羡云心里没有烦闷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林霁雪上加霜。不然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林霁身边？
　　“不对，”林霁听不进去众人的话，只顾自己喃喃低语，“这不对，血没有止住！”
　　李青叶连忙重新查看伤口，居然真的没有止血。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