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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栖真不可思议地笑:“偷看神女洗澡?”

      “我们在海子边喂马,听到尖叫才知河里有人,我们牵马就走,结果被部族首领堵回,非说我们亵渎部族神女,怎么解释都不听。对方人多,擒下我们,差点施了火刑。”

      “海子不大?”

      “大。”

      “水里的神女离你们喂马的地方很近?”

      “听声音,也不近。”

      栖真道:“依我看,这故事有另外一个版…嗯…样貌。海子大,人离你们不近,又是天黑,照说神女察觉岸边有人,该悄无声息待在水里相避,还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有人偷看她洗澡?”

      风宿恒一默。

      “我猜你们一进绿洲便被神女相中,人家存心蹲那儿招你呢。”

      风宿恒嗤笑:“话本看多了吧?”

      “后来怎么脱险?”

      “后来…”风宿恒一顿,感觉再说下去,十足印证沈兰珍所言非虚。

      “神女出面拦下火刑?”栖真灵光一现,猜道:“殿下这般人物哪个女人不爱?神女必会反水,说之前看错,你们没偷看洗澡,是海子边虫儿惊水,还不快快放人!卖了人情,她就可拉着你说上两句,或请你去帐篷坐坐,这一来二去的……”

      风宿恒头痛地打断她。

      “我猜得不对?”

      风宿恒似叹似笑:“都对,活像你在那儿。”

      之后他又挑别事略说,听得栖真时而心惊,时而好笑,只觉那几年太子也太惨了,要么被打,要么被擒,反正倒霉的总是他。

      漫漫长夜寂寂海面,披头跣足之境竟偷得一晚海说神聊,栖真心怀感激。后来精神恍惚,寒困交杂,硬撑着听,何时昏睡过去都不知道。

      船摇晃颠簸,把栖真晃醒时,外面好似重回黎明,船舱里有了朦朦胧胧的光线。

      栖真在风宿恒怀里稍动,睡着前明明是她两手抱着他,不知何时变成被他全部护进怀里,脚不沾地的姿势。

      栖真立时觉察出身边人的异样,细听之下,吓出一身冷汗。

      船舱里竟无第二道呼吸。

      风宿恒笔挺挺坐着,还维持着怀抱她的姿势,闭眼像睡着,微弱光线下,脸和唇几乎白到透明。

      栖真覆上他的手,触手冰凉,又颤抖着摸他的脸,指尖过处掉下一层霜。

      “殿下……殿下?”

      栖真想把风宿恒摇醒,发现他身体完全动不了,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住。

      手伸到他背后,触手所及竟摸到一层薄冰。

      经过一夜低温暴雪,船篷上覆着冰。风宿恒后背靠着船舱,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冻在木制的船篷上。

      他让她坐在腿弯里,就是不想她接触船帮,然后用自己血肉之躯硬生生护她到天明。

      栖真手指探到风宿恒鼻下。

      没有气息!

      又把耳朵紧贴他心脏,也是毫无动静。

      “殿下……殿下!!”

      栖真唤他,拍他,可男人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手足无措混乱以及,她想起什么,忙按住他的颈动脉。

      稍时,指尖捕捉到非常微弱的一缕脉动,几乎疑为错觉。

      栖真闭了闭眼,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静下来,脑里不断回想失温的处理方式。

      没温水,没器械,怎么才能把一位寒冻失温者救回来呢?

      罢罢罢,他都以命相护,她又有何不可?

      栖真眼中闪出狠厉,猛地一口咬上手腕,任由鲜血飚溅,把血滴到风宿恒背后冰层,即便剧痛都不停口,连着左右手交替数次,才慢慢化开冻住风宿恒背部的薄冰。

      “又要…撕你衣服了。”

      栖真疼到眼冒金星,忙乱中双手使不上力,便用牙咬,想尽办法扯下他衣摆下两根布条,把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腕草草包扎,以防自己失血过多反而误事。

      弄完这一切,她脱下外衫铺在有咯吱碎冰的舱底。

      要把冻住的冰层完全化开有难度,但稍微融开,将人从冻住的衣服里拉出来还是可行。

      栖真扒开风宿恒的外衫,把他胳膊拽出,终于让他从粘连的状态脱身,连忙扶他躺下。

      她抖着簌簌寒冰,解他冻住的内衣。

      栖真脱了自己贴上去,告饶道:“对不住,救命要紧。”

      可是目下靠正常体温根本暖不了他。

      栖真喉头泛着血腥,昏昏沉沉地想,再试一下吧!和打坐时一样,屏气凝神,心无旁骛,去找体内热力的源头。

      紧要关头若得佛神相助,她腕上失血越多,小腹处越像得了感应,热意腾腾上涌。

      这一次,她竟能靠意志抓住那道热流,将其引至手腕处,腕上疼痛立时消减,又带热流周游全身,浑身果然越来越烫。

      明明脑中晕乎,对热流的掌控却得心应手起来,像除去大脑中枢,体内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指挥部,一会儿在腹,一会儿在胸,只是不太稳定。

      栖真贴着风宿恒,感觉他冻僵的身躯一点点回暖,又凑近他鼻尖,捕捉到他确实有了缓过来的微弱呼吸。

      她心里默数六十,发觉他呼吸不过七八。

      呼吸频率低是严重失温的典型症状,栖真忍着心悸,嘴对嘴,把新鲜空气一口一口渡给他。

      稍时估摸该见效了,又测一次风宿恒呼吸,果然升到六十内有十五次。

      栖真庆幸又失力,跌落在他胸口,继续贴紧捂着他。

      “殿下,你要醒了千万别睁眼。”栖真神情颓唐,也有不知所措后的故作镇静,絮絮叨叨:“我知你忠于一人,从身到心,忠得彻底,醒来要看到这番情境,估计会被活活气晕。可我没有办法。殿下放心,等回宫我就离开。我们总是各走各路的,昨晚那份人情,今日用这办法还了。将来你找到心上人好好待她,我也为你们高兴。”

      哑着嗓子呢喃很多,她失血晕沉,又被燥热熏得难受,意识都快烧模糊了。

      风宿恒越听越燥。

      她俯身给他渡气时他就醒转来,只是那会儿乍然脱离冰封状态,朦朦胧胧,只觉唇上异样,直到耳边悠悠飘来一句“千万别睁眼”,他才彻底清醒。

      身上柔腻软滑,舒服地捂着他,肌肤相触间哪儿哪儿都贴着,让他明白过来。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救他如此牺牲,他现下一睁眼,她名节全毁了。

      风宿恒口干舌燥,感慨万分,只好装作未醒,僵着身体任她絮叨,却越听越心惊——以前沈兰珍说各走各路,他只当她随口,现下再听,分明是心里话。

      风宿恒放重呼吸,果然身上人很快察觉,生怕被发现,慌忙从他身上起来,窸窸窣窣穿衣,又急着帮他把衣服套上。

      风宿恒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装晕,由她作为。

      若不是船内光线黯淡,栖真昏沉下手忙脚乱,应当能察觉出身下人热汗涔涔,脸上飘着可疑的红晕。

      可她自顾慌乱,太子殿下身形高大,她这点力气加上手伤,帮他翻身都难,只好把里衣外衣先行叠套,一次性帮他穿上。

      待穿完栖真满头大汗,风宿恒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手擦过他胳膊和胸口,烙铁般烫着他,他脑里一炸,想再忍却怎么都瞒不过了,像被人戳一刀似的屈腿睁眼。

      栖真刚帮他穿好,就见风宿恒反应极大地醒转来,着实吓她一跳。

      风宿恒没注意旁枝末节,遮篷的布帘早被坚冰冻住,他一掌切豆腐般推开,一骨碌钻出船篷,闪外面去了。

      “哎……”栖真想叫住人,可瞧男人逃也似的背影,也是无语。

      这人命都快交代,一睁眼还能如此利索?

      冷冽的气息从没遮严的缝隙浸入,栖真靠着船帮,等待失血后的头晕和燥热缓缓退却,才捡起外袍穿上。

      “沈兰珍,出来看!”忽闻船外声音惊奇。

      栖真钻出船篷,冷峭的空气激得她肺部刺痛。

      男人站在船头,指着远处:“那儿!”

      栖真瑟缩远眺,见前方极远处似大雨初霁,一道彩虹横亘天际。彩虹下,白云中,一座巍峨宫殿若隐若现。

      瞧着像海市蜃楼,栖真却一眼辨出,激越道:“神明大宫!”

      “是百答果让你看到的神明大宫吗?”

      栖真拼命点头,热泪盈眶:“我不会认错!”

      “没白熬。”风宿恒活动手指,指骨咔啦作响:“主人终于开门迎客了。”

      就那表情和语气,倒像为报三日之仇上门兹事的。

      两人这便急着想将船往那处划,谁知风宿恒一瞥,猝然抓住栖真手,死死盯住她腕处:“这怎么了?”

      栖真竭力想抽回:“没……”

      风宿恒扯开她胡乱包扎的布带,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又惊又怒,“这叫没什么?”

      栖真嘶嘶抽气:“疼疼疼!”

      风宿恒推她回舱,适才他出去得急没细看,目下一扫,竟见篷上一摊凝固血迹,正是他昨日背靠处。

      风宿恒皱眉,脱下外衫,果见背部也有血迹。

      “你帮我融冰???”

      一句话把栖真吼得胆颤。

      “用你的血???”

      见栖真不答,风宿恒脸色更沉,重复一遍:“用你的血?”

      都看到了,还明知故问!

      栖真僵着,像做错事被家长吼到不知所措的小朋友。

      风宿恒胸膛起伏,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没问你为何这样做,也没说你为何选那么傻的方式这样做,他只是用充血的眼瞪她须臾,倏忽甩帘出去。外面传来澎湃的划桨声。

      栖真缓了缓惊惧的心跳,挠鼻,小心掀帘。

      “回去!”声音平静无波,底下却分明置着气。

      栖真一甩布帘回船舱,悻悻然地一阵委屈。

      缠伤的布条被风宿恒扯开掉在舱外,她就是想拿回来重新裹伤而已,谁料男人这么凶,活像她怎么他了似的,真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谁知布帘一动,风宿恒返身入舱,手里拿着掉在地上的布条,要进来为她包扎。

      栖真撇头,把手背去身后,被风宿恒扯到面前。

      他一面卡住她手腕,一面仔仔细细用布条缠着那些狰狞伤口。

      血止住了,她催动体内热流那一会儿就止住了,其实没那么疼,但伤口摊在那里,看上去触目惊心。

      “别做这种事!”风宿恒寒声:“姑娘家的……”

      他声音冷,看着她的伤却眼眶炙热。

      栖真也盯着同处,和他并无眼神交汇,便没明白他真实话意。

      她是扒了贴了还嘴对嘴了,她是做了在他看来万分亵渎的事,可救人不拘小节,他不该是非不分。

      救他时,她没想过失血过多自己要怎么办,没想过小包子要怎么办,她急得没了自己,单纯想救他回来。

      可他回来了,冷着脸,寒着声,只有一句,别再做这种事,姑娘家的……

      什么意思?

      这感觉太陌生,在现代从没人给她这种气受,而他根本不知道做出这种紧密相贴的事,对她来说有多不可思议。适才经历的一切让她心有余悸,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感谢,而是嫌弃。

      栖真咬唇,表情失控,扭过头去。

      烦了可以呛声,怒了尽管吵架,真心觉得委屈,那是一个字都不想说的。

      “兰珍。”风宿恒体察到她的情绪,把她脑袋掰回来:“我是震惊,没想到你对自己这么狠。我不愿见你受伤,可你为救我竟然……”

      “你也,救我一命的。”栖真忍住不让自己失态。

      这姑娘梗着头,眼眶泛红,明显再说一句眼泪就要决堤,风宿恒觉得自己好像又在欺负她,可不该这样的:“互相搭救,便是袍泽。”

      栖真把眼泪憋回去,欲盖弥彰:“明明师徒,又变战友了?”

      “是师父不好,太凶了。”风宿恒盯着她腕,“姑娘家的,留疤怎么办。”

      这人态度差,还话说一半……可他刚才想表达的确实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

      一个刚经失血高温,一个差点冻死,身体不允许他们情绪大起大落,风宿恒让她待在舱中好生休息,自己转身出舱,去外边划船。

      有些情绪独处才能消解,在她面前显露,只会越搞越糟。

      栖真不和他争,他法术不在,但身体素质强悍,被拉吧回来恢复很快。反观她,肋伤手伤,遍体鳞伤,确实需要休息。

      两人各安一处,一路无话。

      约莫半个时辰后,听外面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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