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的烟火》红嘴蓝凫

3、第 3 章

　　夏知栩想叫保险公司，正好路过一个村庄，下车准备去借个手机，由于没有带现金的习惯，他现在钱都拿不出来。

　　车子停在小路的边上，夏知栩下了车，想找个亮灯的人家。

　　由于不适应村子里的道路，深一脚浅一脚，还在旁边的什么东西上刮了一下。

　　有一户围墙和大门看着还不错，里头也亮堂，夏知栩走了进去。

　　“请问，可以借个手机吗……我的车子快没油了……”

　　程落烟正在打水洗手，一转身就看到夏知栩站在门口……

　　夏知栩觉得，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程落烟请他进了屋，问清楚怎么回事之后，将手机递了过去。

　　这时候夏知栩的肚子响了起来，程伯见他跟程落烟认识，便留他下来吃饭。

　　程落烟拿出一条大伯的旧裤子给他，夏知栩还不明白什么意思，顺着她的目光才看到，他的裤子被刮坏了，露出了里面黑底白花的HOM。

　　吃饭的时候，他都不好意思说话，程落烟从没见过脸红成那样的夏知栩。

　　程伯干脆直接留他住了下来。

　　吃完了饭，程落烟拿出针线帮他把裤子缝上——总不能让他一直露着内裤到处走啊，明天这样见道路救援也太搞笑了。

　　夏知栩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落魄狼狈过，也从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而现在不得不接受帮助了，帮他的，还是从前他冷眼旁观被霸凌的那个人。

　　他有些尴尬，开始找话聊：“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你亲戚家吗？”

　　程落烟低着头，手上不停：“嗯……算是吧，以前他们住这里，现在偶尔回来住一下。”

　　夏知栩看着她纤纤玉指利落的将针线穿过来拉过去，忽然想起看过的一部法国电影——

　　为什么我们的心会“滴答”？

　　因为雨滴会发出淅沥声。

　　为什么时间会跑的这么快？

　　因为风把它吹跑了。

　　为什么你要让我握着你的手？

　　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感到温暖。

　　在这个村庄中，他穿着一条旧运动裤，竟然奇迹般地感觉到了浪漫。

　　她长得真的很美，是那种脱俗的美。

　　“为什么当初要……打扮成那样？”

　　听到这话，程落烟的手顿了一下，她以为他不会再提起过去的事。

　　程母是个大学老师，独自抚养女儿生活压力是很大的，而程落烟从小一直很崇拜那个男人，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父母离异给她的伤害还是很大的，但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妈妈其实更伤心。

　　程落烟上了高中开始有人追求，但是她那阵子有些讨厌男生，于是把头发弄的半长不短，参差不齐，用头发挡住脸，本就性格安静这下子更不爱说话了。

　　高二暑假的时候程父竟然来找程母，非要让程落烟转去一所私立学校，说是那所学校全是名师，程母考虑到程落烟的前途就答应了。

　　这就是噩梦的开始。

　　“哎，哎，你叫什么来着？”后面的一个女生用手捅她。

　　“程落烟。”她小声答道。

　　“什么？你大点声。”

　　程落烟又重复了一遍。

　　女生微微一笑，开始写纸条：她说她叫沉鱼落雁。

　　纸条传开了，他们开始嘲笑她。

　　“让我看看你有多沉鱼落雁？”有人拿掉了她的眼镜，程落烟想夺回来，眼镜被人摔在地上。

　　“我还以为多漂亮呢！苍白的像个鬼一样！”女生的语气酸酸的。

　　“你是不是为了装小白花勾引男生？”

　　老师走了进来，问许安妮在干什么，徐静瑶搂着程落烟说，老师我们是好朋友，在开玩笑呢。

　　她们一直这样说，每次被发现都会这样说。

　　程落烟不想正面回答夏知栩的问题，只轻轻的问了一句：“你觉得弱者就该死吗？”

　　此时此刻，夏知栩就是个“弱者”。

　　他一直觉得人类世界就是个丛林，大家都应该遵守“丛林法则”。

　　夏知栩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

　　程落烟反问他：“你当初为什么要骗人呢？”

　　她看到他笑眯眯的收下喜欢他的那些女生的礼物，转过头，偷偷扔了。

　　他喜欢装好脾气的万人迷，仿佛不会伤害任何人。

　　有一次，程落烟在角落里发呆，看到夏知栩和他那个校花女朋友跑到这里来谈恋爱，当校花闭着眼等他亲吻的时候，夏知栩用一只手盖住她的双眼，另一只手双指并拢，轻轻碰了她一下嘴唇。

　　真是个假模假式的骗子啊……

　　程落烟把裤子还给他，直视他的双眼。

　　夏知栩想了想，用了一句新闻里学来的名言：“If you're not at the table， you're on the menu.（如果你不在餐桌上，就会在菜单上）。”

　　程落烟笑了：“Blinken说的是吗？你认同他们那种强盗逻辑？”

　　夏知栩没想到她会关注时政新闻：“难道不是吗？西方世界就是因此而强大的。”

　　“西方世界之所以强大，是利用科技领先的优势对外掠夺，他们也不过领先了这几百年而已，从人类历史长河来看，我们才是领先时间更长的那个文明。”

　　夏知栩认真的跟她讨论起来：“可是现代文明是西方开创的，这点你不能否认，他们出了很多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

　　“是的，西方文明确实诞生了许多伟大的发明，但是人类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互相侵轧、弱肉强食，而是合作共赢——你没看过The Wandering Earth吧？”

　　夏知栩疑惑：“那是什么？”

　　程落烟也不想给他讲太多电影内容：“一部电影，但是那部电影里展示过一根一万五千年前的人类股骨，骨头中间有一块凸起，标志了那根骨头曾经断裂又愈合，这意味着，失去运动能力的伤者被同伴救助、照顾、保护到了痊愈，这种互助团结的精神让人类区别于动物，延续了文明的火种。”

　　程落烟顿了顿：“这个观点来自于同样是来自西方的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并不是所有西方人都认同那套强盗霸权逻辑的。”

　　夏知栩一直以为她安静内向，是性格弱势的小女孩，没想到她……

　　见他半天不说话，程落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叹口气说了一句早点睡吧，明天叫道路救援，就离开了。

　　这一晚，夏知栩睡的不好，也不知道是因为想的太多，还是因为床太硬。

　　第二天，保险公司的道路救援送了油过来，夏知栩跟他们解释了一下自己现在手机坏了，用程落烟的手机打电话给秘书让他付了款。

　　还手机的时候又对程落烟说了句：“给个微信号，回去我发红包给你。”

　　程落烟觉得夏知栩瞧不起人，不过留他吃顿饭、住了一宿而已，他是不是觉得她挺穷的啊？什么都讲钱。

　　她指着另一头停着的阿维塔11说，那是我大伯的，国家主张勤劳致富，我们不赚落难钱，夏少爷你慢走。

　　开车回去的路上，夏知栩满脸愁容，他想不通自己原先怎么会觉得程落烟是一只小兔子，更为自己的话冒犯了她感到一丝丝羞愧。

　　说起来……那时后来他就准备出国了，没太去学校。

　　她后来怎么样了？

　　回到家的夏知栩听说那位大小姐告了状，他对父亲说了实情，并表示他绝对不会跟这种女孩继续来往。

　　夏父没说什么，反正他完全不担心儿子找不到女朋友。

　　这段时间里，夏知栩一面跟着父亲跑酒庄将学到的东西与实际结合起来，一面想着：既然人类应该互相帮助，他是不是应该怎么回报一下程落烟？

　　最起码先要到她的微信啊……

　　夏知栩给凌赫打了个电话，问他程落烟的小说寄过去没有？到底能不能影视化？

　　其实他想的是，如果凌赫要影视化她的作品，那必然要跟她聊改编内容吧？那必然会有她的微信吧？

　　作品凌赫决定买了，他也确实有她的微信，听到夏知栩要她的微信，凌赫在手机里笑的很开心：“怎么？看上人家了？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胡说什么？要个微信怎么就看上了？当然不是了！我就是想问问她小说怎么写……”

　　凌赫声音透着懵逼：“你要写小说？”

　　夏知栩都不知道该怎么编了，只好拉自己表妹下水：“我……表妹想学习写小说。”

　　“彤彤？她不是在念大学吗？”

　　“对啊，她喜欢看网络小说，现在要着手自己写了。”

　　夏知栩知道凌赫不会去找彤彤验证真伪的，因为彤彤很喜欢他，而他一直在躲着彤彤。

　　“行，等会我推送给你。”

　　“嗯，那我挂了，啊！对了，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了。”

　　要到程落烟微信之后，夏知栩坐在办公室里，看了一眼她的名片，她的头像既不是动漫，也不是明星，更不是自己照片，是一架飞机……

　　这好像是歼35啊……

　　这女的这么硬核的吗？

　　点击好友申请，然后等待。

　　好半天没反应，夏知栩只好放下手机，先忙手头的事。

　　隔一会就看一眼，一直没有反应。

　　直到中午该吃饭的时候，夏知栩看了一眼手机，被拒绝了……

　　他的好友申请可是已经报上名字了啊……

　　夏知栩又编辑了一句话：为什么不通过？我是夏知栩啊！

　　这次没隔多大会工夫，又被拒绝了。

　　夏知栩又又申请了一次：为什么不通过？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

　　这次拒绝的速度更快了……

　　夏知栩把新买的iphone摔在桌子上，气笑了：“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拒绝我的好友申请？”

　　去了趟法国，他是魅力反而衰减了吗？回来接连被女孩讨厌，那个发疯的大小姐就是这样，程落烟也是这样……

　　不过，很快夏知栩就会见到程落烟了，因为上流社会办了一个商务酒会，而姚一曼跟许多明星一样，都被邀请了。

　　程落烟本能的想拒绝陪姚一曼去，姚一曼对她说，你的作品快影视化了，去的话能见到许多导演和明星，凌赫打算让你学着当编剧，这个酒会你还是参加的好。

　　到了酒会那天。

　　姚一曼穿了一套非常贴合身材的裹胸黑色礼服，斜开叉的下摆带有闪闪发亮的流苏，走路的时候随着她曼妙的姿态摇曳晃动，既性感又神秘。

　　她给程落烟挑的是一件裹胸短款小礼服裙，也是黑色，下摆是一圈圈的烟色网纱，礼服胸部中间有个小开叉，配了一条灰色珍珠项链，显得古典又带点俏皮，中和了程落烟的阴郁气质。

　　然后给她侧挽了个松松的髻子，勾了几绺散发下来。

　　两人跟着姚一曼的经纪人一起出发了。

　　在车里，姚一曼的经纪人媛姐一直在打量程落烟：“落烟打扮起来真是好看，虽然不像一曼这么明艳照人，却有另一股风情，瓜子脸大眼睛，但又不是甜美可爱类型，挺特别的。落烟，要不你也签给我吧？”

　　程落烟被夸的有些害羞：“媛姐，你过奖了，我没那么好，再说我的性格也不适合做艺人，还是老老实实码字吧。”

　　“性格可以改变啊，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久了，自然就适应了，说真的，落烟，你条件这么好，考虑一下。”

　　程落烟只好客气的说，谢谢媛姐，我考虑考虑，如果我要做艺人，肯定是签给你。

　　车子开到了一个顶级豪华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