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贝尔家的恶犬》梵厌

11、第 11 章

　　温暖的房间被黑暗吞没，犹如冰窟。如海浪般朝外涌出的黑气在一个虚影背后形成了凌厉的蛛网形状。
　　那是恶魔的翅膀。

　　“你这般盯着她的模样，像极了我盯着天使的模样。”虚影开口，黑雾幻化为斗篷，只露出半张苍白却极具魅惑的脸。

　　他的声音很好听，如靡靡之音勾人魂魄。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费格斯的声音没有温度，他高大的身躯挡在床边，复古雕花大床上的纱幔缓缓滑落，把熟睡中的希贝尔挡得严严实实。

　　虚影“啧”了几声，好像是在嫌弃费格斯的小心眼：“你放心，我只对天使感兴趣。这样的......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滚。”费格斯压低眉，显得很不耐烦，眼眸好像染上了血，变得更红了些。

　　“哎哎哎，别动怒，你知道我的意思。”眼见周围温度升高，黑雾逐渐变得稀薄，恶魔曼拉立刻摆手，示意自己有口无心，让费格斯别生气。

　　同类相争只会两败俱伤，人类不懂这个道理，但是他们恶魔懂得。

　　更何况费格斯并不是纯血种恶魔，而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疯起来连鬼都害怕，他可惹不起。

　　“不过话说回来，你又要守着这个女孩多久？”曼拉歪头，语气充满好奇，还有一些试探，“族长长老们说过，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们可以给她做授魔仪式，到那个时候她就能脱离人类的范畴，永远不死。你也不用跟着她一起经历万往生轮回的痛苦。”

　　恶魔最擅长的就是循循善诱，以对方最珍贵的东西慢慢蛊惑，总有鱼儿会上钩的。

　　黑暗涌动，像是女人柔软的发丝轻轻缠绕上费格斯的指尖，像柔情的藤蔓。

　　“人类真是太弱小了，短短几十年寿命，跟花一样一眨眼就又凋谢了。”曼拉感慨，在这件事情上他颇有心得，“在恶魔的寿命中，人类占据的那一丁点时间真的是太渺小完全无法记住。”

　　在恶魔眼中，人类就像是关在羊圈里的温顺绵羊。有时候他们心情好或者想尝试新鲜事，就会挑选几只拿来圈养。曼拉在过去几百年里就玩过这种魔鬼游戏，只是人类寿命太短，他还没有尽兴小宠物就容颜衰老自然而亡，久而久之他就觉得没兴趣了。

　　像他这样行为的恶魔多到不计其数，可唯独只有费格斯是个另类，因为后者偏偏固执追着一个人类女孩的转世，执着而认真，甚至癫狂。

　　“况且你追着的这个女孩的灵魂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外来者，她或许承受不了这里的因果。”

　　“这跟你好像没有关系吧。”

　　“呃......”

　　费格斯轻抬眉间，冷峻凌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寒气。原本搭在他宽厚肩膀上的黑丝被看不见的火烫伤，在幽暗中发出细微的火光。

　　曼拉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了好几步。

　　“他们说的对，你就是个疯子。”曼拉咂舌，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太过于多管闲事。像费格斯这种偏执守护人类女孩转世的奇葩行为早就在恶魔一族中传遍，前来劝他放手的恶魔只多不少，但每一个都是悻悻而归，并且都被打得鼻青脸肿。

　　曼拉有种预感，自己今天不请自来看戏的行为估计已经惹得费格斯不悦，更别提大半夜入侵对方心上人的房间，打扰小两口培养感情。如果不是碍于那位少女在场，或许费格斯真就跟他干起架来。

　　察觉到曼拉的后悔，费格斯幽深的眼瞳闪现一丝玩味。他微微挑眉，狭长的双眸散着戏谑的光：“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帮忙把雕塑调换。”

　　先前希贝尔害怕雕像一事败露完全是杞人忧天，因为这件事从来都不是人做的。

　　只要不是人做的就不会有证据，自然不会被发现。

　　虽然费格斯嘴里在说“谢”，可曼拉却听出了“你要是再不走我就烧死你”的真正意思。在感觉到黑暗逐渐褪去，空气变得炙热粘稠后，曼拉嘿嘿一笑，弯腰抱拳。

　　“那啥，我突然想起自己跟魔女有约，就先走了。”

　　曼拉后退，慢慢融入墙角，像白纸上干涸的墨汁。

　　“对了，我最近在帮族长找东西，会常住帝都，你有空就去找我玩。”末了，他又补充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笑嘻嘻地朝费格斯挤眉弄眼，颇有些幸灾乐祸：“听说霜雪冰原上的女巫们苏醒了，她们当初可是说过要找你报仇的，你自求多福了。”

　　曼拉终于离开，凝固的火烛再次跳跃。

　　费格斯坐在床边，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撩开希贝尔脸颊上的乱发。少女面若玫瑰，娇憨醇柔，仿佛在做好梦。

　　“晚安，希贝尔。”费格斯轻喃，声音跟着他一起湮灭于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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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谢灵顿夫人频繁出入古利特庄园，原因无他，只因本来被埃蒙家族夺走的产业全部回到了希贝尔手中。

　　“原本的产业还在盈利的继续运作，如果濒临倒闭就申请破产。”希贝尔坐在书桌后面，宽大的红丝绒足座椅将她尽数包裹，就像是多重花瓣中的蕊心。

　　桌面上，谢灵顿夫人拿过来的报表为一沓，希贝尔的期末作业为一沓，费格斯的考试成绩分析表又为一沓。

　　三沓不同的文件，都等着希贝尔亲自去处理。

　　“目前处于亏损状态下的有远东海航公司，劳得利珠宝行和范哲明服装店。”坐在希贝尔对面的谢灵顿夫人扶了扶眼镜，她那火红色的蓬松短发被精心打理过，梳得一丝不苟。

　　远东航海公司是一家专门进行远洋旅行的旅游公司，但由于近些年长兰帝国跟周边大国对大洋领土和海岸线划分等问题存在争议，导致不少商业航线都被截断，海上旅游一时没有出路。

　　而劳得利珠宝行的没落也在意料之中，当初它的开业噱头就是瑞拉夫人陪嫁中数不清的奇珍异宝。但这些宝贝要么被博物馆艺术馆当成展品借走，要么就被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借走，留在珠宝行的全都是普通货。

　　范哲明服装店就更不用说了，那里的老员工自恃清高，除去皇室成员的订单外，其余人根本不配成为客人。

　　希贝尔靠着软软的椅背，柳眉微蹙，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姐，要全部申请破产保护吗？”谢灵顿夫人放下手中的文件，小心翼翼询问。

　　希贝尔飘忽不定的视线终于回到谢灵顿夫人身上，她出神的盯着对方盘发上的头饰，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樱桃形状的宝石制品。成色或许不太好，但胜在款式新颖做工精致。

　　“你这个头饰和发型，好像都不是帝都常有的款式，是去那里弄的？”希贝尔有些好奇。

　　谢灵顿夫人以前都是爆炸头，再加上头发是红色的，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炸弹，唯独这次梳了一个特别精致的发型，让人看到眼前一亮。

　　“哈哈哈哈，是宝德利家做的。”谢灵顿夫人捂嘴笑，看起来非常高兴。

　　“宝德利家？”

　　“就是帝都附近赛等小镇上的一家美发沙龙，”谢灵顿夫人解释，“那位年轻人的手艺真是好，把困恼我多年的头发整得如此听话。”

　　赛等小镇是长兰帝国中离帝都最近的一座小镇，人口不多，但是风景优美，环境清幽。帝都的大人物们会趁着小休假到那里放松片刻。

　　希贝尔笑意盈盈，圆润的杏眼宛如清澈的星空。

　　“我猜对方估计不仅仅是发型师那么简单吧。”她莞尔一笑，如清新水雾的百合，只是明亮的眼眸带着狡黠，显然话里有话。

　　谢灵顿夫人除去做了头发外，衣着也有了大改变，不再像以前那样穿着长到拖地的黑裙，而是换成了凸显曲线的包臀裙。并且上半身衣物虽然宽松却任有腰线，完美的遮挡和突出了谢灵顿夫人梨型身材的不足和优点。

　　这个发型师有东西，而且是有大东西。

　　希贝尔笑得意味深长，修长纤细的手指随意把玩一串玛瑙手链，拨弄一颗颗冰凉小珠子。她明明娇小一只，却有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不怕。

　　“这身衣服也是他为我搭配的。”谢灵顿夫人被希贝尔这么一点，倒是立刻反应过来，然后翻开自己的资料，“小姐，您的意思是想把那个发型师挖过来？”

　　“我总觉得在其位谋其职，范哲明服装店的那些老古董们尸位素餐太久，是时候要清理了。”希贝尔歪头，纤纤玉手缠着自己柔顺的发丝，说的倒是一脸无辜，完全不像是要炒员工鱿鱼的老板。

　　“开除范哲明服装店的员工到不算什么难事，只是他们待得太久了，各个都上了年纪，若是处理不好辞退后的待遇问题或许会遭到劳动者公会的注意。”谢灵顿夫人担忧说。

　　劳动者公会是近些年来才兴起的公会，主要是为资本其他下的员工谋福利争权力。这只是一个民间群体，丝毫动摇不了长兰帝国几百年来的贵族阶级制度。但麻烦就麻烦在这个公会很激进并且难缠，他们似乎在寻找一个机会大闹一场好完美登台成为官方机构。

　　在这个节骨眼上，范哲明服装店老员工辞退问题要是处理不好，希贝尔有可能成为那只出头鸟，为劳动者公会当垫脚石。

　　“当然了，看在他们为范哲明服装店奉献了大半辈子的份上，我会给他们每人一大笔丰厚的退休金。并且把他们送到一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安享晚年。”希贝尔补充，清美的小脸上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野心和胜券在握的淡定，“这是一个善举，我认为长兰日报的头版应该刊登这些内容，让别人知道我们贵族从来都不是吸血鬼。”

　　谢灵顿夫人眼睛一亮，立刻拿着笔在纸上飞快的书写。

　　“您说的没错小姐，这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是最好的安排。”她又提了提眼镜，光滑平整的镜面反射着白光，“只是那位发型师心高气傲，故意有些难挖。”

　　“没关系。”希贝尔扬起嘴角，志在必得：“用钱砸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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