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竹涧鲤

9、Chapter.9

　　余琛没有埋多久就重新抬起了头。
　　我看着他拿出自己的教科书，开始复习。

　　过了很久，太阳都照不到这个位置了，我听到有人喊余琛的名字。
　　我站来去看是谁，余琛拿起书包把书塞了进去，跳下台阶。
　　陈洁猛地冲过来，还带着剧烈运动地微喘说：“你去哪了？你的情况我知道了，刚刚给你申请的留校审批过了，你中午可以呆在教室里。”
　　余琛愣了一下，低声说：“谢谢老师。我刚刚……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会。”
　　陈洁看上去很无奈：“先回教室吧，中午休息一会，有什么需求你尽管提，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余琛急忙道：“没什么需求，谢谢老师，真的！”
　　眼睛睁得圆圆的，不像是在说谎。
　　陈洁盯了他一会，叹了口气，送他回了教学楼。

　　余琛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没有睡，摊开书继续学，但是没过一会眼皮子就开始打架，看上去犯困了。
　　我原本想盯着他的，结果明明刚刚不困，却突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莫名其妙睡过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余琛看起来也刚刚醒，班里大部分人都到了。
　　他的整个手臂都变成了紫红色，应该是脑袋压的太久了。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托起手腕，尝试着晃动它。表情一下子狰狞起来，估计是又酸又麻。
　　我转头看到了周翊辰担忧的目光。
　　我：？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余琛对上他目光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紧接而来的就是周翊辰的拷问。
　　“你中午没回家吗？怎么趴在教室里睡。”

　　余琛低了点头，碎发遮住了眼眸：“回了，但是没睡好，所以来的时候又趴了会。”

　　“同桌，不要说谎。”周翊辰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声音轻轻的，但是充满了坚定，“韦奕凡说他下午一点二十到的时候你就在教室里了，你平时一点四十五才到，上学走过来起码得十分钟，你一点十分来学校干什么？”

　　前面的韦奕凡原本转过身一起盯着余琛的，结果听了这话直接又转了回去，开始装死。
　　余琛沉默了片刻，抬头看了看周翊辰，对上他视线的时候又像是被刺到了，狼狈地移开。
　　“我爸妈这几天出差了，家里没人，我爸妈也不放心我中午一个人在家，陈老师帮我申请了留在教室，就这样。”
　　半真半假的谎言最让人信服，周翊辰眉头略微松开了点，然后说：“那也不能让你在教室睡吧。”
　　余琛轻描淡写道：“有地方呆着就行了。”
　　周翊辰的眉头还是没有消掉。

　　下课之后他就没呆着座位上了，把韦奕凡叫了出去。
　　过了一会又去找了钟远和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男生。
　　我看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整个一下午他都在跑进跑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还好是夏天，放学的时候天还是亮的，否则高中生一个人走黑路，即使是男生，也不安全。
　　放学的时候也是下班高峰期。之前我都是跟着余琛直接走回家，从未注意到校门口竟然有那么多私家车。公交车站前面都堵得水泄不通。
　　放学回家用时比去上学时更长了。等余琛到奶奶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天都快黑了。
　　家里只有奶奶在，原来爷爷还要上班，早晚不定，有的时候奶奶还得去给爷爷送饭。
　　我这才能理解为什么不让奶奶直接陪余琛住出租房，各有各的难处啊。

　　余琛吃过饭之后就回房间写作业了。我天天跟着他上课，结合着脑子里之前学过的、模糊的知识，我也勉强记得怎么写。
　　当然，之前不会的，现在还是不会。
　　数学物理，没有意外。

　　到了晚上九点多，我突然听到了手机铃声。
　　默认的铃声和昨天半夜那通电话一模一样。
　　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因为现在的每一通电话都无法判断是否自己想听到的好消息。
　　余琛从书包里掏出手机，上面闪着妈妈两个字。
　　他抓在手上静默了一瞬，划开了接听键。

　　房间里很安静，能够听见他妈妈的声音。
　　“小琛，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余琛低着头，我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扣着面前的草稿本。
　　“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我打电话给你们陈老师说了情况，你今天中午是在教室呆着吗？”
　　“嗯。”余琛只字未提去了操场的事。
　　母亲好像松了口气，接着又说：“接下来还有委屈你一段时间了，爸爸妈妈在这里走不开……”
　　“没关系的。”余琛立马说，过了一会低声问，“……外公怎么样了？”
　　母亲沉默了片刻：“还没有醒。”
　　余琛扣本子的手停了下来，握成拳。
　　我总觉得他想说什么，就像昨晚看着妈妈背影离开时一样，但是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我看着他张了嘴，音节已经到了嘴边。母亲那边好像来人了，有点吵。
　　“小琛，你在家好好学习，我先挂了啊。”
　　忙音响起，余琛未说出口的话我猜之后也听不到了。

　　表达感情是需要勇气的，这种性子，对越亲密的人越难说出口，一旦被打断，很难再有勇气。
　　我与我父母便是这样，我们在一次又一次未尽的话语中距离越来越远。
　　我这天晚上久违地失眠了，余琛应该也是，我听到他被子翻动的声音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人还算清醒，爷爷值了夜班还没有回来，余琛重复着昨天早上的流程，去上学。
　　这次转车时候稍微等久了些，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打预备铃了。
　　周翊辰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余琛刚坐上椅子，一把钥匙就推到了眼前。
　　余琛不解地看着周翊辰。
　　周翊辰解释道：“我办了半走读，但是很少中午回寝室，正好床位空着，你去住吧。”
　　余琛赶紧把钥匙推了回去。
　　“你的寝室你住，万一你有什么事也好应急。”

　　周翊辰眼疾手快制住他的手，见他轻轻一抖，又松开。
　　“床位空着也是空着，我基本上不去，不信你去问韦奕凡。”说着，敲了敲前面韦奕凡的椅子。
　　韦奕凡正在写题，转过身来先给了周翊辰一拳，然后推了推眼镜说：“他确实中午不怎么在寝室，而且他昨天已经找了我们寝室的其他人，大家都可以接受你来。”
　　余琛愣住了。
　　我也没想到他昨天把钟远叫出去是为了这事，看来应该那个我叫不出名字的男生就是他们寝室剩下的室友。
　　一直没有人说话。
　　周翊辰轻咳一声，不自然地移开和余琛对视的目光：“大概就是这个情况。我也去跟老陈说了一声，她同意了，但是说要看你的意愿。”
　　余琛神色还是有些犹豫。
　　周翊辰的反应之快令人咂舌，立马添上一句：“在教室也不安全，学校这么大，谁能保证无休时间一定没人混进来，宿舍好歹有刷卡门禁，你去也安全点。”
　　他的眼神无比真挚，好像在无声地祈求。
　　“而且也能让你爸妈放心点。”

　　我一看余琛的表情就知道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对目前的余琛来说，最重要的是能让父母少操点心就少操点心，尽量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余琛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一声：“谢谢。”
　　这次没有低着头，而是直视着周翊辰，郑重地说。
　　周翊辰竟然有点脸红，嘴微微张开，还没等他说话，余琛又微微转过身，面对着韦奕凡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
　　韦奕凡原本和我一样在看戏的，像是没想到他竟然回对自己道谢，眼里划过了一丝惊讶。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没事。”
　　周翊辰脸上的微红褪了个干干净净，不服气地问：“谢他做什么。”
　　韦奕凡切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写题了，根本不想理他。
　　周翊辰见余琛没有立即回话，眯起眼睛凑近了些：“同桌，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哦。”
　　余琛用手指抵住他的额头，把他推远了些，无奈道：“明天给你带蛋糕。”
　　周翊辰从善如流：“谢谢同桌。”

　　中午放学的时候，周翊辰拉着余琛去找了钟远和他们寝室剩下的那个男生。
　　余琛在不熟的人面前还是一副内向社恐的样子，揪着书包带在边上等着周翊辰介绍。
　　周翊辰话音刚落，他就朝着钟远他们鞠了一躬，把他们俩吓了一跳。
　　钟远这人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眼，大概是觉得周翊辰介绍过后大家都是朋友了，于是想搂余琛的脖子带他去食堂吃饭。
　　刚刚抬起手放在余琛的肩上，余琛整个人就僵住了。
　　还好周翊辰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直接把钟远的手拍了下去。
　　钟远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周翊辰的身上：“你干嘛？”
　　周翊辰懒得解释，直接走下楼：“看你不爽。”
　　钟远追上去直接去勾他的脖子：“看我不爽咱们篮球场上1v1？”
　　周翊辰懒懒地抬了一下手：“我是伤员，你好意思吗？”
　　钟远嚷嚷着要等他好了比一场。
　　周翊辰拽住他的胳膊移开，把自己的脖子解救出来，跑了几步出了教学楼，回头笑道：“之前不是已经输了十几场了吗？”

　　阳光下，少年的发丝好像都在发光，整个人逆着光，眼眸中充满了自信，勾起嘴角。
　　余琛在楼梯最后一级停住，隐在阴影中，看着周翊辰，没有动。
　　我站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看着周翊辰，那种过电般的心跳加速又来了。
　　我第一次开始反思，我不会对十几岁的高中生心动了吧？

　　希望可以多多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