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竹涧鲤

7、Chapter.7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一扯。
　　我前面的余琛突然停住了，猛地回头，目光穿过我直指我身后的人。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一窒。明明知道不是看我的，但是对上眼睛的时候，那种克制不住的戾气和担心，像是一把剑刺在我心上。
　　我从没见过余琛的眼睛里露出这样的神态。
　　我后面的两个人立即止住了话题。
　　余琛慢慢走过来，我立刻闪身让开道。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低声问：“周翊辰怎么了？”
　　那两个同学对视一眼，沉默了一瞬，其中一人讪笑道：“他打篮球的时候好像在找什么人，和边上人撞了一下，没站稳，摔了一跤。”
　　许是余琛的表情太差了，另一个人赶忙补充道：“应该都是不小心的，打篮球嘛，难免有肢体接触，周翊辰摔的时候拿手撑了一下，应该没什么事。”
　　余琛沉默了片刻，说道：“谢谢。”
　　我跟着他走回家，看着他的背影，有种沉重的感觉。

　　回家的时候，余琛的奶奶已经做完饭了。
　　我感觉他吃得比平时少了。
　　奶奶也注意到了，关心问是菜不合口味吗。余琛摇了摇头，说自己早上吃多了不饿，然后又多扒了两口菜，放下筷子回房间了。
　　骗人，他今天早上就拿了两块吐司就出门了，是哪门子吃多了？

　　我坐在沙发上一歪头不知道怎的睡着了，睡得并不安稳，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是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里乱乱的。
　　我迷迷糊糊坐了一会之后，余琛正好背着书包推开房门，走到门口准备去上学。
　　中午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我被阳光晒得发懵。
　　坐到桌子上的时候，头感觉还昏昏沉沉的。

　　上课铃响的时候我才勉强打起精神来，打了个哈欠，无端感觉今天下午有些安静的过头了。
　　眨掉眼里生理性的眼泪后定睛一看，我才发现周翊辰的位置是空的。
　　是早上打篮球摔的太狠了吗，到现在没来。我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余琛。
　　他看起来有些焦虑，嘴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盯着门口。

　　周翊辰到第二节课下课才出现。单肩背着包，左手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
　　一出场直接震惊全班。
　　我也深刻体会到了他的高人气，一路走来跟他熟的同学都在关心他问他怎么了，还有人热心帮他把书包褪下，要帮他拿。
　　离得远，周翊辰的声音传到我耳朵，断断续续的：“有点骨裂……不严重……打篮球没注意。”
　　我看了余琛一眼，他已经完全看不出焦躁了，眼睛反而带着冷意。

　　周翊辰停在了桌前，低低地叫了声：“同桌。”
　　余琛立刻站了起来，给他让道，但是没看他一眼。
　　周翊辰小心翼翼地瞟余琛，大概是感觉余琛真的生气了，于是没有没话找话。
　　我的耳根子是清净了，但是被他们怪异的氛围搞得如坐针毡，周围的人也被感染的前所未有的安静。我心累，还不如之前的氛围呢，起码热闹。

　　周翊辰的手受伤了，做什么都不方便。我看他打开笔袋都费劲，单手艰难地和拉链作斗争，耷拉着头，怪可怜的。
　　余琛搭在桌上的手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周翊辰拉开了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支笔。余琛的手颤了一下，缓缓握拳收回到胸前。
　　就差一点，就一点。我叹息。
　　人的一生中总有数不清的差一点，构成阴差阳错。

　　一下午他们俩都没交流。我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余琛和他前同桌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也是如这般沉默。
　　放学的时候，周翊辰桌子上堆满了书和作业。他正在收拾笔袋。这次时间过了好久，他都没能把拉链拉上。
　　余琛已经快收拾完东西了。我看着他拿起最后一本书，几秒后又放下了。
　　与此同时，周翊辰的笔袋被一只白皙的手夺走了。不到两秒，拉链已经拉好了。
　　周翊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余琛好像后悔了自己的冲动，睫毛颤了颤，避开他的视线，抓起桌子上的最后一本书，胡乱地塞进书包。
　　但是有人比他更快。周翊辰单手拿起两本书，往书包塞，好像被拉链卡住了。
　　他眨着眼睛，略微皱了眉，带着一点乞求：“……同桌。”
　　余琛正要捉书包带的手慢了下来，叹了口气，把他的书包拽了出来，书塞好。
　　顺便把整个桌面收拾完了。
　　他直起腰，把自己的书包抓在手里，但是并没有走。
　　眼睛里的挣扎几乎藏不住，最终开口道：“你的手……没事吧？”
　　周翊辰昂着头笑着回：“没事！医生说顶多一个月就能好。”
　　余琛仓促地点点头，抿了抿唇，声音有点不自然：“那我先走了，你小心一点。”
　　周翊辰声音雀跃，尾音都在上扬，完全听不出刚刚受了伤：“明天见，同桌。”
　　“明天见。”余琛仓惶地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他似有所感，突然停下脚步，又回头看过去。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回去。
　　天光稍暗，教室里的白炽灯开着，周翊辰用那个没受伤的手臂支着脑袋，温柔注视着他。像是没想到他会回头，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举起打了绷带的手朝他挥了挥。
　　余琛几乎是逃着跑出了门。

　　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强制拽离了原地。
　　我停在了余琛面前。他正弯着腰，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
　　我好像听到了谁急促的心跳，带动着我的心脏也逐渐脱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