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竹涧鲤

5、Chapter.5

　　很快周翊辰和他妈妈就到了教室。
　　几乎是踏进教室的刹那，原本还在吵闹的教室安静了一秒。
　　看看这气场，我直接咂舌。
　　周翊辰表情无奈，拽了自己母亲一下。他们朝这里走来。
　　我看着余琛直接又恢复了之前的紧张状态，甚至更甚，整个人都绷直了，连带着他妈妈和我都有点紧张。
　　走到的时候余琛的母亲已经站起来了，拉着余琛准备打招呼。
　　周翊辰抢先开口道：“妈，这是我同桌余琛，还有他的妈妈。”
　　余琛仓促地笑了笑，小声道：“阿姨好。”
　　周翊辰的母亲轻点了一下头：“你好。”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陈洁抱着一堆资料进来了。周翊辰拽着余琛的隔壁把他拉到教室后方，找了个空的角落站好。
　　一中的家长会竟然是学生和家长一起。得亏教室够大，学生不多，家长坐在学生的位置上，学生在教室后方站着。
　　我坐在后窗窗台上，余琛和周翊辰就在我面前，我看到余琛和周翊辰的妈妈不知道交流了什么，周翊辰妈妈脸上终于出现表情了。
　　陈洁开始开家长会了，重点提到了偏科的问题。我看向余琛，他的手腕还握周翊辰的手中，听到陈洁的话，他愧疚地低下了头。
　　好像突然发现这个姿势不太好，想轻轻挣开周翊辰。
　　周翊辰低头看他，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垂在腿边。
　　他调整了一下站姿。我眯起眼睛，看着他离余琛更近了，手指似乎是无意识地勾上余琛的指节。
　　余琛茫然地抬头，他转头正视前方，像是在认真听讲。余琛以为他是无意的，手指微动，挣脱出来。
　　我看着周翊辰面上不动如山，实际上又借着调整站姿一下一下地碰余琛的手背。
　　余琛也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开始和他一样故技重施反击。

　　高中生真的很幼稚，我看着他俩低着头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最后周翊辰猛地抓住了余琛的手，嘴角噙着笑，挑眉看着余琛。余琛也不甘示弱，昂起头，朝他瞪了一眼，手上还要挣扎。
　　“别动，都在看。”周翊辰低声说。
　　余琛立马停下了动作，好像才意识到现在是在家长会上，一抹红晕爬上他的脸颊。
　　周翊辰轻咳一声，不自然地转头，握着余琛的手轻轻放下，背到身后，攥紧。
　　余琛眼神飘忽移开视线，两手相扣叠放在身前。

　　讲台上陈洁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们俩在教室后方不动声色地调情。
　　我笑着摇了摇头，感觉窥探了高中生大胆又纯情的时刻。
　　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

　　家长会落下帷幕，迎来一个周末。
　　余琛的周末被补习班占满，比平常在学校上课的时间都多。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眼底的黑青加重。

　　周一上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
　　余琛前一天晚上才熬夜熬到两点，这会跑完步自由活动，于是就走到操场看台上休息。
　　我昨晚跟余琛的入睡时间差不多，但是我体质特殊，没感觉什么不适，于是就在操场附近闲逛。
　　看台背面是篮球场，周翊辰正在跟他的朋友们打篮球。操场边上围了很多人。
　　我闲着无聊，于是凑过去看看热闹。
　　走近才发现围着的不只有11班的人，还有其他班人陌生的面孔，大多是女生。
　　篮球场上瞬息万变，前一秒还是对面的人控球，下一秒钟远就从他手机抢到球，传给了周翊辰。
　　周翊辰接到球，立刻跑动起来，额前的碎发随风飘动。他侧着身子躲过对面的拦截，一只脚踏在三分线上，起跳。
　　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触碰到篮筐之后转了几圈，最后落网。
　　我边上的女生克制的尖叫落入我的耳中。
　　篮球场上的周翊辰和平时见到的不太一样。
　　眼神深沉，面上找不到一丝平时笑着阳光的样子。他只盯着球，像是锁定猎物的猎豹。
　　我有些感慨，有些人天生就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我站在原地看着周翊辰连进了三个球，对面紧急叫停了。
　　周翊辰没什么表情地走到场边弯腰拿水。
　　我边上的女生原本兴奋地说着她的送水计划，直接没声了。
　　我注意到周翊辰喝水时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然后拧上瓶盖，抓起栏杆上的外套，说道：“走了。”
　　钟远疑惑道：“怎么了？离下课不是还有一会吗？”
　　周翊辰往体育馆走，头也没回地摇了摇手。
　　钟远还想追上去，韦奕凡拦住了。

　　我猜他要去找余琛，但是余琛不是在看台上吗？
　　还没等我思考完，一股熟悉但是很久没有再出现的力量扯这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站到最后一级台阶上了。
　　我赶紧扶住边上的楼梯扶手稳住身子。
　　余琛出现在楼梯转角处，拾阶而上。他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立刻跟了上去。

　　透过玻璃看教室只有一个人，余琛直接进了门。
　　教室里的人一颤，慌张地回头，用身体遮住什么。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英语课代表方雨疏吗？
　　再一看，这不是余琛和周翊辰的座位吗？
　　有好戏看了，八成是来塞情书的。
　　平时她就时不时来找周翊辰讨论学习问题，周翊辰和她见了面也会打招呼，他们俩好像是初中同学。
　　情书要塞给谁，很明显。
　　女生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盛满了紧张，手背在身后。

　　余琛也很尴尬，手不自然地抠了抠袖子，停了许久开口道：“你忙你的，我回一趟座位，马上就走！”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哪有这样岔开话题的。
　　方雨疏的脸更红了，手慢慢落回身边，果然捏着一封信。
　　她攥了攥手里的信，犹豫片刻道：“我马上就走，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他？”
　　余琛脸色平常，我读不出他的情绪。
　　“不会的。”
　　方雨疏看样子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了。她把那封粉色的情书塞进了周翊辰桌上的数学书里，走了。经过余琛的时候我听到她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
　　余琛点了点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写化学作业。
　　我看着他笔不带停，写得非常流畅，像是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没有事情干，只能坐在他的桌子上发呆。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打在他的习题册上，过了一会又消逝不见。
　　走廊上由远及近传来喧闹的声音，11班的人慢慢回来了。
　　我眼巴巴盯着门口，等周翊辰回来。

　　没过一会，他抓着外套进了教室。
　　“你去哪了？”他一回到位置就问余琛。
　　“在看台上坐了会就回来了。”余琛还在写题，头都没抬。
　　“下次一起打球吗？”他看着余琛，我莫名感觉他有点紧张，眼睛却含着期待。
　　就像是等着主人每天早上带着自己出去遛弯的大型犬。

　　“不了，我不会打篮球。”余琛还是没抬头。
　　周翊辰眼里期待的火花闪了不到两下就灭了。
　　“生命在于运动，我可以教……”他边扯起嘴角说边打开桌上的数学书。话还没说完声音就消失了。
　　他愣住了。粉色的情书夹在书里，摆在他面前。

　　余琛写题的笔终于顿住了，我看见余光不停地瞥向周翊辰。
　　我以为周翊辰会立刻打开它，余琛应该也是这样觉得。
　　周翊辰的行动看起来也是这样。他捏起信，我的心也悬起来了。
　　但是他只是立刻把它塞进了桌肚，然后转头语气略带严肃问余琛：“这是谁放的？”

　　余琛终于舍得看周翊辰了，但是只一下就移开了目光：“不知道。”
　　太明显了。我在心里无声地叹气。
　　周翊辰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我看着他打开信，草草看完之后塞进了书包。
　　余琛盯着习题册好像要把它看穿个洞，这次半天一个字没动。
　　我看着他在草稿纸上画了几个符号，最终停笔，转头像是不经意提起道：“你是要拒绝吗？”
　　他的眼睛太干净了，专注地看着周翊辰，看起来没有任何私心，只是在关心同桌的感情问题。

　　周翊辰弯起桃花眼，全然没有刚刚严肃的样子：“那你觉得呢？”
　　余琛坚定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飘忽不定：“就是觉得如果合适可以试试吧？”
　　周翊辰笑眼一僵，接着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和她合不合适？”
　　余琛垂着眼，握着笔的手缩了缩：“大家都觉得你们挺配的。”
　　周翊辰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了。

　　“我会找她说清楚的。”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
　　余琛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我压在心上的石头突然感觉放下了。

　　我突然感觉到茫然，我明明是他们俩关系的局外人，为什么会紧张他们俩。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可能人的天性就是如此，谁在年少时期没憧憬过一段纯洁无暇的感情呢？
　　我是极度的悲观主义者，我内心并不看好他们，但是又清醒地明白在悲观的掩埋下，我的心底也会渴望他们能证明，是有人能够打破世人的不看好，逆流而上，站到我面前，不屑说：看吧，我们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