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婳姻

2、逃跑

　　醒来时天色只是微亮，感觉全身的肌肉都透着酸涩，本想伸个懒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脚都被束缚了。
　　抬眼一看，林木正靠着墙壁看着我。这次我没有被吓到，我费力地坐起来，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楚楚可怜：“可以把这个给我解开吗？我不会逃跑的。”
　　我的请求仿佛一个小石子投进了大海，连波澜都没泛起。房间里透着沉寂，林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
　　我识趣地闭了嘴，又费力地躺下，为了不尴尬，我甚至费力地翻了个身。
　　还是继续睡吧，我心想，睡着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这时，一股陌生的带着微凉薄荷味的气息突然逼近了我，一双手开始解我手腕上的绳子，冰凉的触觉使我忍不住缩了一下。他的呼吸就在耳侧，不似常人的温热，像穿堂而过的风。
　　“是不是毯子太薄了，你手挺凉的。”我讨好似的笑笑，心里想的却是，这人怎么跟鬼一样，走路完全没声音。
　　褪去了绳子的束缚，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我活动着早已僵硬的四肢，开始盘算今天要怎么逃跑。
　　整顿完毕天色差不多大亮了，我猜是早上七八点左右，现在是深秋，我没有可以知道时间的工具，全凭感知。
　　昨天几乎是没吃一点东西，晚上在恐惧中度过倒没怎么饿，但现在身体反应过来了，伴随着接二连三的肠鸣，我尴尬地对上了林木的眼睛。
　　“或许，我们可不可以去吃个早饭？”实在忍受不了饥饿的煎熬，我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嗯。”林木点了点头，转身拿钥匙打开了大门，向门外走去。
　　我没想到这次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随后赶紧跟了上去。
　　出去后是各种错综复杂的小巷，他带着我七拐八拐，他的步调很慢，像是刻意在等我，不对，说是监视更确切些。
　　我在后面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盘算着自己如果现在跑是不是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我抓回来。
　　走了很久终于拐出小巷，来到大街上。此刻的大街不算热闹，但行人还是有的。我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几乎要立马冲出去向行人求助。
　　林木突然回过身抓住了我的手腕，开始与我并排走。
　　虽然被他打断了我的求救行动，但此刻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我开始拼命挣脱并大声呼救：“我被绑架了，求你们快报警！！！”
　　行人纷纷向我们这边侧目，但没人向我靠近，反而都在避让。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朝我们这边走来，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世上还是好人多。
　　我急忙拉住她，带着恳求说道：“阿姨，求你帮我报警，这个人胁迫了我。”
　　她没有回应我，反而看向林木：“林医生，这是……。”
　　林木一改平日的冷淡，用春风拂面般温柔的口吻说：“李阿姨，见笑了，这是我的一位患者，她有被害妄想症，正在我这儿接受治疗。”
　　李洪霞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连忙道：“明白明白，做你们这一行还真是挺不容易的。对了，我儿子的事还得谢谢你呢，这年头像你这样不图钱的心理医生真是不多见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交谈，仿佛被兜头泼了一桶凉水，从头凉到脚。
　　送走李洪霞，林木挑眉看向我：“还有力气求救，我看你也没多饿。”说罢拉着我继续向前走。
　　我任凭被他拉着，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原来林木是有工作的，而且还是个心理医生。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在一家早餐店停下。
　　林木带我走进去，迎接我们的是一位女店主，她笑着跟林木打招呼：“林医生，来吃早餐吗？真稀奇，您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
　　就连早餐店的店主都跟林木认识，那一刻我绝望到了极点，总不会整条街都认识他吧？
　　林木又恢复了他春风拂面般温柔医生的人设，笑着说：“陈阿姨好，来吃点早餐。”随后又笑着问我：“小桐，想吃点什么？”
　　我不仅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小桐”这个称呼更是让我别扭到了极点，仿佛有虫子在身上爬。
　　我强忍不适，勉强开口道：“两个素包子，一杯豆浆。”
　　陈秀清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又问林木： “林医生，你呢？”
　　“我就不用了，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说罢林木拉着我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陈秀清应了一声，用暧昧的目光在我和林木身上留连，夸赞道：“林医生对女朋友真好，还专门来陪女朋友吃早餐。”
　　林木没有解释，反倒笑着看了我一眼。我瞪大了眼睛，刚想开口解释，却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会患者一会女朋友，别人在外的身份是自己给的，我在外的身份是林木给的。
　　“有客人来了还不快去做餐，在这磨蹭什么呢？”从后厨出来了一个长相凶狠的中年男人，大声训斥着陈秀清。陈秀清害怕地低着头进了后厨，男人用目光扫了一眼也跟着进了后厨。
　　我怀疑这个陈阿姨像是被家暴了，刚进店时我就注意到她额头和嘴角有淤青，手臂上也有很多防御造成的挫伤。我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来，是因为那种伤也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身上。
　　林木见我眉头紧锁，开口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你是逃不掉的。人心难测，人性复杂，他们更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人。”
　　没一会儿陈阿姨从后厨将包子和豆浆端了上来，食物的香气瞬间刺激着我的味蕾，我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起来。
　　“饿了吧，快吃。”陈阿姨在旁边，林木一改刚刚威胁我的神色，笑着对我说。
　　我也顾不得管他这幅伪善的嘴脸了，拿起包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
　　陈秀清看我吃着，声音压低对林木说：“林医生，你今天有空吗？我女儿今天可不可以去你那里接受心理治疗？”
　　林木看了我一眼，对陈秀清说：“抱歉啊，陈姨，今天我有点事，下次有时间我告诉您。”
　　“今天不行，明天可以吗？我女儿现在的状况有点严重，接连三天都不吃不喝，也不和人说话。”陈秀清的语气焦急了许多。
　　“在那聊什么呢？”林木刚想回答，刚才的中年男人突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认识啊？”宋国平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林木。
　　“不认识不认识，就随便问问客人早餐做得好不好吃。”陈秀清低着头赶忙解释，拉着丈夫走向后厨。
　　进后厨之前回头看了林木一眼，眼神里带着乞求，没发出声音，比着口型说：“明天，就明天好不好？”
　　林木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吃完早饭，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林木攥着我的手腕带我穿梭在行人当中。我试着路过某个行人的时候用身体重重撞击他，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但那人只是不耐烦地回头白了我一眼，就没再搭理我。我心中暗想，现在的人素质都这么高了吗？
　　我暗下决心，我今天势必撞到一个素质低的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挨了众多人的白眼和“啧”之后，一位素质较低的勇士（原谅我这样称呼他）终于冲我破口大骂：“你没长眼睛啊？街上人也不是很多，你故意的吧？”我心中窃喜，人生中第一次被人骂却这么舒服。
　　“怎样，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故意的！怎么着，你要打我吗？”我装出一种蛮不讲理的样子，努力想把事情闹大，最好是闹到警察局那种。
　　我瞥了一眼身旁的林木，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现我心里的小九九，结果他一个眼神回敬过来，我有点猝不及防，心虚地低下了头。
　　对面那人明显被我挑衅地脾气上来了，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打我。虽然这是我故意挑起的事端，但看到他冲过来，我还是下意识地想躲。
　　林木挡在了我身前，用另一只手挡住了朝我挥过来的拳头，不仅如此，那人还摔了个趔趄。我不可思议地望向林木，他打架这么厉害的吗？
　　林木冷着脸对那人说：“她有精神病，你最好不要惹她，她就算杀了你也没什么后果，你就不一定了。”
　　“你才有精神病呢！”我气极，马上反驳他。
　　打我那人在我和林木脸上来回看，看起来还有点半信半疑。
　　这时，围观的群众中有人说话了：“你就相信他吧，这是林医生，我们大家都知道。”
　　“对呀对呀”许多群众附和起来。
　　那人看起来信了群众的话，一言不发地走了。围观的人群也陆陆续续地散了，最后只剩下我和林木。
　　计划再次失败，但我顾不上灰心，刚才见识了林木的厉害，我现在很害怕他因为我今天的闹事回去就杀了我。
　　我低着头不敢看林木的眼睛，林木看我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倒是笑了：“怎么，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现在害怕了？”
　　“刚才那是……冲动使人丧失理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越说到后面我越没有底气，声音更是细弱蚊蝇。
　　林木没有说话，我心中更是忐忑，但我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我怕看一下立马就知道了我的死期。
　　“还愣着干什么，走吧。”过了很久，林木终于扔下这样一句话，转身走了。
　　他这次没有再攥着我的手腕，但我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快步跟在他身后。
　　为了我暂时的小命，逃跑还是，从长计议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