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修》坤山

3、楔子3

　　周蝶在拿出身上的板子看了看，有六道刀痕，说明她已经重生了六次。而这，是第七次。

　　板子是第二次重生时候刻的，那一次她拯救村落失败，并且发现每一次重生时间都会提前一段。于是周蝶利用这一点在身上挂了一个木牌。

　　这一次会失败吗？周蝶不知道，但是她无数次在心里大骂：我特喵就是个厨子！不要给我拯救的任务！

　　“阿舟阿舟，快醒醒！你看那儿！”欢哥每次来城里都很兴奋，周蝶不再表现得不耐烦，她睁开眼仔细地看，又认真地夸：“嗯，青都就是热闹。”

　　“阿舟，离测灵根还有些日子，你怎么就非要和我一块去那了？你不参工你家的米粮又怎么办？”欢哥是认真打算日子的小孩，他对阿舟这样的行为有些担忧。

　　坐在他们对面的许汶忍不住笑：“这有何难？缺多少本少爷给你补！”说完又赶紧打了个补丁，“不过别趁机占本少爷便宜，一年两年的可以，补一辈子可不行！”

　　许汶是被周蝶硬拉过来的，因为他懂得多，对破局必然有帮助，而且他出奇地好拐。

　　“补一辈子？”周蝶喃喃心里有些难受，她没有一辈子。

　　许汶却以为她要以身相许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我要选灵根上佳的双修道侣，不要不要！”

　　周蝶看他那惊慌的样子想说“神经”，但一想他以后被测出没灵根，最后说不定还葬身在这场魔族的袭击里，所以她决定善良。

　　这次他们依旧像初见时那样坐牛车，三匹马让三个小孩骑大人不放心。

　　虽然周蝶现在有很多魔族的问题想问许汶，但她不敢开口，上一次开口就被江伯嘀咕了一路，直接将他们拉了回去还禀报了许汶他爹。他爹似乎在附近很有权威，村里的大祝知道此事直接罚周蝶在百米大树边忏悔了一天一夜。

　　好在江伯是不会进青都的，他每一次会将车停靠好，自己去酒家点坛竹叶酒和一碗咸菜，自己慢慢吃完再赶车回去，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

　　三个人一进青都许汶就很得意地朝两个人说：“讲吧，什么事求我！”

　　周蝶惊讶，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笨，但又顾不上许多，叫他附耳过来。

　　“啊？！这……”许汶一脸惊诧，欢哥被他吓一跳，用小指挖了挖耳朵，一脸嫌弃，在他心里和小姑娘说话这副模样很没出息。

　　周蝶心咚咚咚地跳，害怕他也是“说不得”那派的，谁知道这小子还挺叛，他说：“这你可来对地方了，青都之外你说这个可是要被‘咔’的！”他形象地做了个比喻。

　　"走吧！我带你们去找！"许汶比周蝶还要急切，自告奋勇在前面带路，他步伐越走越快，后面直接开始跑。

　　欢哥还有点迷糊，他对来这实在没兴趣，但是阿舟要来他就陪着来，反正他家今年不参与村里田业现在又是停猎的季节，而且父亲告诉他要好好照顾老弱病残，阿舟在他心里属于后面三个字。

　　看到他们跑起来，懵懵的欢哥也跟着跑。他出入山林已经有几年，平地上跑跑不出几个呼吸就超过了许汶。

　　不过最后周蝶叫了停，她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出现了有节奏的疼痛，节奏是心脏的一收一缩，血液被泵出的时候她的脑袋就猛得挨一下，所以终于到青都天禄阁的时候她就像挨了一顿暴打，还是被两个人搀着进的。

　　周蝶看了眼天禄阁，她没有读过大学，不知道大学的图书馆如何，但眼前的木建筑占地面积实在有些恐怖，而且它真的特别高，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见不到，难道是幻术？

　　“这么大，怎么找？”周蝶有点绝望，她要找的东西不仅是抗魔之术，还是凡人可以用的抗魔之术。

　　前几次是带领村民暂时离开，但危险却像精准定位，上上次她才想着反击，她太普通了，普通到力不从心，也是她自救的过程中曾大致向奶奶描述过看到的细节。

　　而奶奶沉思了一下告诉她：“像是魔族，魔族凡胎肉眼不得见，血覆其上或金乌照之方显其形。阿舟，你怎么问这个，以后不要再说了，魔是我们所有边城的禁忌……”

　　至于为什么她没见过魔还确定是魔，这是因为她没得选。奶奶说的对或者不对周蝶管不了，她只能试，现在离覆灭只剩一周的时间！

　　“怎么找？当然跟我来。就是要读的东西有点多，还有，你们认识通仙文么？”许汶想到什么似得问。

　　“不会。”欢哥很老实，周蝶也摇摇头。

　　“没事，我也不会。”许汶嘿嘿一笑，周蝶差点举起拳头。

　　好在一进入琳琅阁许汶就不再浮夸乱显摆，他先是把自己知道的典籍指路给欢哥和周蝶，周蝶知道欢哥不喜欢念书便让他随意翻翻，就当是陪自己出来玩。但欢哥却说：“你肯定有要紧事，没见你这么紧张过，我会好好翻的。”

　　周蝶心想自己真是藏不住什么事，厨子第一次当救世主请多包涵。

　　三个孩子在琳琅阁待了五日，除了吃喝和解手几乎不离开，欢哥虽然耐不住但也没有打扰周蝶和许汶，只走出去稍微放放风。

　　青都这里安静得吓人，虽然重重叠叠的绿叶围绕但没有鸟鸣，下雨时候欢哥觉得自己就像蚂蚁，头顶是滴水的树叶，脚下是潮润的绿蕨，就是什么都望不到头。而且森林里的树至少有南北朝向差异，这里仿佛野外但人为痕迹无处不在，他不喜欢。

　　许汶没想那么多，他只想快点找到周蝶的答案，他很少遇到自己不懂的东西，周蝶这个问题禁忌又有趣，他一定回答出来，这么想着他加快了翻竹简的速度。

　　周蝶从清所回来，每一次出琳琅阁她都很疲惫。回去看到那座巨大的木塔自己就像被镇压的精怪，虽然琳琅阁里面其实很明亮，长条木桌一排排都落在窗边，纱帘轻轻浮动。

　　她走回位置坐下，低头的时候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身体里崩裂出一股冲动，就是把这些纱窗咬碎！全撕了！琳琅阁砸烂！都烧了！

　　为什么什么办法也没有，不是需要修为就是需要灵气，而她什么都没有，为什么……

　　周蝶咬着衣服偷偷地哭，哭完继续看。

　　回去的那天周蝶像昏迷一样在车上昏睡，欢哥想问问她的状况被许汶制止。

　　“你疯啦，她都这么累了！”许汶瞪大了眼睛。

　　“哦，那等她睡完。”欢哥不善言辞，他心里感觉的是阿舟不是只是因为疲惫，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很重，重得她喘不过气。

　　大祝曾说遇上这样的事情就应该说出来。不过欢哥的心一想到大祝就安定下来，大祝是村里最有本事的人，她是最慈爱的长辈，是安定的希望，村里的天时和占卜都靠着她呢！

　　于是周蝶睁开眼自己就在大祝家，大祝帮她重新换了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药好像和奶奶给的不一样。

　　“好孩子，欢哥说你心里有沉重的事情，再睡一觉吧，起来就好了，让大地吞噬笑话你的不安，睡吧……睡吧……好孩子，睡吧。”

　　周蝶闭上了眼睛，眼泪却沿着山根落下。大祝叹了口气，小小的孩子怎么有如此忧愁，难道是大地出了什么问题吗？她思考着。

　　沉寂的黑对周蝶很有吸引力，她现在只想一睡不醒，她每次重生回来都很痛，痛得厉害，比学厨时切到手痛多了。她不想再承担了，她想逃跑。

　　“阿舟，阿舟！”

　　奶奶的声音是碎裂暗的微光，但周蝶却不想睁开眼睛。只是念头一转她又弹似得从床上起来，因为如果真的是回溯，现在应该不在这一个时间才对。

　　“奶奶，现在离月圆还有几天！”周蝶抓住奶奶的手问。

　　“今天晚上就是月圆日，怎么了阿舟？”奶奶看出她的不安把周蝶抱住。现在哭和努力都无用，周蝶只是这么一想居然笑了出来。

　　“你好，请问主人在家吗？”外面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村里人不是很多，所以这个人的声音显得特别陌生。奶奶转头准备说没有，怀里的女孩却跑出去。

　　这时候门外的许汶见没反应准备走，但门“嘎吱”一声被打开，周蝶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

　　“是不是有办法了？”

　　“是……是。不是，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怪渗人的！”许汶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说，快说！”周蝶抓住许汶的领子，她的指甲锋利划伤了对方的脖子。

　　许汶没被这样对待过，皱着眉挣喊了声：“放开我！”然后把竹简往周蝶手里一塞气呼呼地走开了。

　　“阿舟？”奶奶的语气充满担忧。

　　周蝶把竹简藏袖里，转身对奶奶挤出一个笑并解释：“奶奶，我和他因为神法仙术吵架了，以后不会这样。”

　　那份竹简在周蝶袖里好像着了火，她马上丢下一句：“我去找欢哥！”就跑了，她第一次没有管奶奶在后面叫她回来。

　　她跑得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疯狂得跑，跑到自己力竭才坐下。

　　“宏阳阵？”周蝶在河边打开竹简，看到开口的三个字，只是这个阵法略显诡异。

　　“要不算了吧？”周蝶心底莫名奇妙涌上摆烂情绪，等无限接近必死无疑的那一刻，自己就不用再想办法。

　　周蝶把竹简握在手里，想抛掷去，她一想到时间倒流就烦躁。

　　发泄似得踢了几颗脚边的石头，周蝶忽然看到奶奶的身影，她安静地站在远处，看到周蝶转过身才扬一扬手。

　　“试试吧，阿舟。”周蝶对自己说。

　　晚上，布置好阵法的端着猪血的周蝶对着竹筒里的红色发呆，她居然真的按照“宏阳阵”的说法做了。

　　此时天空中月亮一点点升起，周蝶看着它觉得度秒如年。宏阳阵需要她给村里用丹砂画一条线，并且每隔十米左右在朱砂线上放入一段桃木，童女压阳眼，童男压阴眼。现在阳眼是她自己，阴眼是欢哥，只是没能给欢哥说实话，只说这能招来神仙。

　　许是太心慌，周蝶听到山上狼嚎的时候把手不稳泼出去一点。

　　“咚！咚！咚！”大祝家里响起乐声，这个声音让周蝶脖子一凉，她恍惚记得就是这个乐声里血色一步步降临。天空中的月亮像也听到乐声一般从乌云里冒出一片。

　　低头的时候周蝶下了一跳，她发现竹筒里的液面在下沉，但竹筒并没有漏！

　　只是漏完所有液体竹筒就开始发烫，烫得周蝶觉得在握一块铁，接着一道血缝在竹筒里产生。周蝶大惊，想到刚才自己漏出的那部分一咬牙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吸了周蝶的血以后竹筒不再躁动，温度也渐渐降下去。

　　现在月亮全部露了出来，村庄里十分平静，只有大祝家的乐声在继续。周蝶松一口气，但她脚下的土地却像沸腾一样抖动。地面开始冒出丝丝黑气，气在半空凝聚。

　　她手中的竹筒也有了动静，不知从哪里返出许多的黑水，接着欢哥跑到她面前说：“不弄了，太吓人！”

　　几乎是同时村里响起惨叫，而天空之中黑气形成的球形茧愈来愈大，这……这一次和前面都不一样啊！

　　蒙着黑纱的月色下，村里的人像失去重力的人浮起来，最后化作一团雾融入黑纱。欢哥踹了周蝶的竹筒拉着她往家方向跑，但他很快也失去重力，变成周蝶死死拽着他。

　　快到家的时候周蝶看到昏倒的奶奶，她的身体也慢慢浮起，几乎是下意识地，周蝶松开了欢哥的手，但她根本走不到奶奶身边，她脚下的土地像水一样没过头顶。

　　一切又归入黑暗，周蝶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燃烧，骨头在火焰里噼啪作响，筋肉融成一团，但是意识偏偏不肯熄灭，它在痛苦里麻木，在痛苦里痛苦。

　　……

　　不知多久，她意识之中突兀地响起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主线任务进度报告，筑基期进度百分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