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树的故事》胥芜

47、第 47 章

　　我以为一直陪着他，便可以心满意足；可是慢慢地我发现，我的心变得贪婪起来，再也无法得到满足……我想拥有他，想让他像我在乎他一样那么在乎我，可是他却总是冷冰冰的，根本就不会往那方面想，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打破他内心的平静；他像一弯深潭一样，吸引着我，让我沉沦，不能自已，而我却猜不透，看不明，以为靠近他便可知道更多，那样便可以激起他心中的涟漪，可是结果反而更难过，他依然无动于衷，而我却每日都在坚持和放弃中反复折磨自己……最后变成我自己一个人的角逐，自己和自己较着劲。

　　我以为他是一个无情无欲的人，是一个一心向佛的人；可是今天，我们看到了一个女子，一个美丽的女子，然后一切都变了，他变得伤心，我变得难过；我难过，原来这个世上还是有人可以让他伤神，让他失魂落魄……而他伤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娘嫁得不是他……”小竹任由眼泪流着，也不去管它，拿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老人家，你知道吗？当你知道，那个对你说要四大皆空的人，让你时刻恪尽职守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人，在那一刻，他居然不再是那个要做四大皆空的人了，而是一个会被红尘俗事所纷扰的俗人，你说为什么扰了他心神的不是我？”小竹语无伦次地说着，又看了看老人家问道，“你怎么都不喝啊。”

　　老人家看着小竹笑着说道：“还没醉呢。”

　　老人家只好当着小竹的面举起酒杯嘬一小口，又放在桌子上。

　　“这，也叫饮酒？”小竹看着老人家问道。

　　“哎，你是为了摆脱苦恼而饮酒，而我已经不需要了，就不用像你这样大口大口地喝着了。”老人家笑着说道。

　　“为什么？难不成你练了什么法术，可以不让自己难过？”小竹一听老人家说话，立刻来了精神，也不哭了也不难过了。

　　“什么？”老人家问道。

　　“法术。”小竹一字一句地说道。

　　“呵呵，小姑娘，我不懂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我这把老骨头，已经过了借酒消愁的年纪了。年少时一口喝完只是觉得辛辣，就像苦难一样不能接受；可是喝着喝着就发现它的辛辣中带着香醇的酒香，就像着人生一样，酸甜苦辣都应该尝上一尝；等到上了年纪，如我这般白发丛生，无论是烈酒，还是生活的困难，再也无法在我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苦难对于我这把年纪的人来说，不过是生活中的调味品罢了。”老人家看着远方说道。

　　“痛苦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目前来看，是有些难过，折磨人，可是放在整个人生来看，也不过就是一时的伤心难过罢了，最起码可以让人长记性，长了记性才不会重蹈覆辙，才会保持警觉和清醒，才会让自己保持思考，才能分得清现实与虚幻，孰轻孰重。

　　人老了，经历过太多事情，早已看透生死；关于情爱，也不过都是人生之中锦上添花的小事罢了；经历苦难，才能算是人生的开始，才能感到疼痛，才不会麻木不仁；人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时间久了都会麻木，甚至会习以为常地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有苦难会时刻提醒我们曾经发生的一切，让我们记得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老人家正说着听见咣当一声，回头一看，小竹早已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地说道：“什么时候才能不痛呢？为什么他就不能喜欢我呢……”酒杯倒在石桌上滚了几下最后砸在了地上。

　　老人家看着趴在石桌子上的小竹，摇着头叹口气说道：“哎，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年轻人，世间那么多的事，为何都在情爱之事上浪费生命呢。”

　　老人家说完起身来到张虚休息的房屋前，轻轻地叩门，见屋里没有回应，便叫道：“公子，公子睡了吗？”

　　张虚迷迷糊糊中听到叫门声，醒来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小竹，便急忙起身下床看个究竟。

　　打开门，张虚看到老人家站在自己的门外。

　　“老人家，还没睡？”

　　老人家看着张虚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着问道：“身体好些了？”

　　张虚点点头回道：“好多了，多谢老人家的关心。”

　　“那就好，小姑娘喝多了，外面天又凉，你扶她进去歇息吧！”老人家说道。

　　张虚一愣，往院子里一看，只见小竹一人趴在石桌子上睡着，瘦弱的身形，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石桌上放着酒壶和倾倒的酒杯。

　　“小姑娘，挺担心你的。”老人家语重心长地说道。

　　“多谢老人家的提醒。”张虚礼貌地回道。

　　“年轻人，坐会儿？”老人家跟着张虚来到石桌旁边继续说道。

　　“好。”张虚将外衣披在小竹身上，坐在小竹身旁。

　　老人家倒了一杯酒，又要给张虚倒，却被张虚拒绝了。老人家没有再管，自己自斟自饮起来。月光透过云朵，照在张虚和小竹的身上。

　　老年人看着眼前的这对年轻人说道，看着他们，老人家好像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犹豫、彷徨，老人家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年轻的一辈们少走些弯路，早一点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姑娘很是担心你。”老人家说道。

　　“多谢老人家相告。”张虚平静地回道。

　　老人家看张虚没什么动静，便继续说道：“这世上最说不清的便是男女之情，有些事啊，它就不受控制，起初别人眼里他们万分不般配，自己心里头也是万般瞧不上，可是后来他们却过得最为幸福舒坦，自己心里也是万分的满意知足，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要过的是日子，过得是自己的心。”

　　“多谢老人家提醒。”张虚听着老人家的话，知道老人家一定是误认为他们二人是一对情人，但是看着老人家一番好意，张虚也就没有打算要解释，毕竟今天晚上只是路过此地没必要做一些节外生枝的事。

　　老人家听着张虚说完，点了点头不语，抬起头看了看月亮，又抿了一小口酒。

　　“公子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不知道公子可曾听过一些民间的话本故事？”老人家缓缓的问道。

　　张虚不知道老人家为何意，便也如是点头应道，“听过。”读书之人，出入勾栏瓦舍，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那公子对故事中的人物有什么感想？”老人家继续问道。

　　“不过是将作者将自己在生活中的所见所闻再根据百姓和那些酒客的喜好杜撰的故事罢了。”张虚回道。

　　“呵呵呵，我却没有公子这般见解，在我看来那便是活生生的生活，故事中的生活在我看来像是另一个地方发生的事，看着他们忧心忡忡，日日惆怅却依然改变不了现实，一开始与他们同喜共悲，同他们一起流泪一起经历，日久了再看一遍，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有时会觉得他们所做的一切太过执着和固执，不会变通，不懂得取舍，明明可以逃过的灾难，躲过的灾祸却因为他们不甘心、舍不得、不忍心让事情一次次地发生，让灾难一次次地降临，我与他们没了同悲共喜之情，反而觉得他们太过注重儿女私情，有些无病呻吟之嫌；等上了年纪，有了阅历，在看故事中他们如往日那般痛哭流涕，反而发现自己成了一个看客，再看别人的喜怒哀乐，日子久了就会有一些恍惚，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是故事中的人物，在某个地方也会有一个看客看着我们的生活，解着自己的闷儿。倘若真是那样，那我们的人生是不是也如那故事中的人物一样，在这世间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无论我们怎么努力、拼搏，都无法改变自己‘扮演’角色的命运呢？”老人家不知道何时又将给自己的酒杯满上了。

　　“如果真是那样，与其苦苦挣扎，倒不如扮演好我们在这红尘中的角色，说不定一切皆有因果；无论惆怅和悲情，都无法逃离上天给我们的角色，倒不如去好好感悟人生，好好地品一品这一世的情缘。古人曾说‘不慕往，不闵来，无异怜之心，当时则动，物至而应’，倒是很好的人生态度。”老人家语重心长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告诉张虚，人这辈子只做这辈子的事。

　　张虚听了老人家的话，知道他是在劝慰自己，可是自己早已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太过的失望，他此生只想弄明白，这人生的来去过往的归宿究竟是什么？人生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人生真的只是上天给的角色，那么自己半道追求佛学难道也是上天赋予的意义？那么这个意义又是什么呢？

　　老人家又喝了两口酒，缓缓地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认为没有就没有，其实，她早就进了你的心喽……”

　　老人家低沉着说着，像是对张虚说，又像是讲述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