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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朵樱花 ...

  •   春节一日一□□近,最终齐樱找了理由让齐心竹在老家过年,说她自己过了大年初三也回老家。
      “妈妈,我今年真的有点累了……要回我们家去充充电才能继续打怪兽了。妈妈,过了初三,我就回家专心陪你几天好吗?就我自己回家啊。今年都冷落我们齐女士了,我简直罪该万死啊!”
      齐樱这么半真半假地同齐心竹撒娇。
      齐心竹虽然也想见见放在心尖上的女婿,但是,于她而言,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永远是齐樱。
      能得来几天跟乖乖女儿在家消磨日子的时光,这些年越来越难得,齐心竹自然高兴极了。特别是她知道照顾病人多枯燥多劳累,也知道自己创业多操心,这一年里她不让齐樱回家看她,推说自己的书店忙、书画社的活动多,没空理她。实际上是她实在是心疼齐樱,不想让她奔波劳累。
      “好啊,妈妈该开心了!上次回家待这么久还是结婚前呢!妈妈这几天多去采买一些过年的东西。好些小时候才有的吃食最近又开始在市集上出现了,我和你林姨他们去乡镇的市集逛,每次都好多东西想买,就是自己一个人吃不了。你回来了,跟妈妈一起去尝尝。”
      听着齐心竹轻快的声音,齐樱心里满不是滋味,又酸又涩,从心脏涌向眼睛。
      齐女士从来不说一个人在古镇的寂寞,只说热闹。但,自己何曾不是忽视了妈妈呢。
      她打起精神打趣齐女士道:“诶,齐女士,怎么只提林姨啊,程叔叔呢?最近没跟你一起玩吗?他不是为了天天见你也一直在书画社嘛?最近他还来书店组织读书会吗?妈妈,我跟你说噢……”
      齐樱越说越精神,大半夜地要八卦齐女士的桃色绯闻。
      齐女士一本正经打断她,还是那么温温柔柔地,讲:“乖乖啊,这么晚了,聊八卦兴奋起来会失眠的。女孩子啊,要好好睡觉,皮肤才亮噢。乖,晚安,睡了哈。”然后啪地挂断,很难说没有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齐樱握着手机笑出来,齐女士啊,脸皮薄了一辈子,从小两母女聊天百无禁忌,但是小六十的人了,一提到男女情事总是慌张,真是可爱。
      她盘腿坐在公寓落地窗前,透亮的红酒杯空了,握起剩下半瓶的红酒倒入酒杯,喝一口,满腔果味香甜,但如何也避不开酒精单宁带来的一点涩。
      越喝越清醒,夜晚那么漫长。
      满屋堆满纸箱打包袋,几天过去提不起力气去收拾,要用什么就翻出来什么。
      齐樱今天勉强给客厅做了大体上的卫生清洁,在一堆东西里清出来一条能自由行走的空隙。看到那件堆落在门口的羽绒服,想起来前一天的尴尬事情。

      已经年二十八,从前些天开始,各种各样的聚会每天不重样。前一天同小姨和一些叔叔阿姨吃饭,人人问起邵平,齐樱只讲还没有放假。
      “他那个工作噢,不到除夕不休息,我都习惯了。”齐樱嘴上说得热络,低头眼里都是冷光。
      抬头,大圆桌对面坐着尚嘉安和万桐。
      尚嘉安同齐樱对上眼神,他眼里是了然的清冷,就那么看她一眼,似乎在说:满嘴谎话,看你演到什么时候。
      万桐正把齐樱喜欢吃的酸汤黄骨丁转到她面前,冲她挤眉弄眼,示意她快夹,别光说话不吃菜。
      齐樱真心笑出来,还万桐一个甜腻的表扬wink。
      就是说万桐桐是天下第一最帅最暖最可爱的弟弟了。
      尚嘉安瞥到,咀嚼的动作顿一下,觉得这个姐姐一点也不庄重。
      但不知是脑子还是心太活泛,自动记录下了姐姐可爱的wink,再一次在脑海自动回放后,尚嘉安懊恼地悄悄对齐樱翻了个浅浅的白眼儿。
      席上就尚嘉安和万桐两个人年龄最小,又都已经成年差不多大学毕业,这样的饭局总是要意思一下敬敬酒的。
      尚嘉安不爱喝酒,但也尊重酒桌文化。
      吃吃喝喝热络畅聊起来,才是中国人的饭桌。
      他很快打圈敬酒轮到齐樱这里。他披过的那件黄色羽绒服挂在椅背上,一整片的袖子带肩背部分都有明显的厚厚一层灰。
      尚嘉安嫌弃地后退一步,生怕沾上一星半点儿,疑心这位姐姐是不是这么多天就一直没换过外套,可能还去地上打过滚儿?
      齐樱一边坐的是小姨,另一边坐的是万城好友的妻子,同齐樱平时也比较熟。她拉着齐樱耳语:“我看这年轻人长得像个日本人啊。”
      确实,尚嘉安头发微卷透着褐色,也不知是像齐樱自然卷还是做的发型,眉毛浓黑眉形狭长,却搭着一双单眼皮但不小的眼睛,脸面宽阔有型,确实很有日系杂志上花美男的感觉。
      万城看到尚嘉安端杯立在旁边,齐樱却在那里聊天,这打圈就卡在这里。他隔着几个人问齐樱:“你们聊什么呢?嘉安一直在后面等着敬你这个姐姐的酒呢!”
      齐樱嘴快道:“雪慧阿姨说嘉安弟弟长得像日本人呢!”
      大家笑起来,都朝尚嘉安看去,有人用打趣的口吻讲:“哦哟,还像小日本儿啊!”
      本是打趣,语气没有恶意,但是这个词语呢确实是不那么好听的。
      果然,尚嘉安尴尬地皱了一下眉,很快又松开,若无其事的样子。
      齐樱瞥到了。她立马端杯站起来同尚嘉安碰一下,大声笑着对刚刚说话的人道:“嗨!叔叔啊,明明是日系花美男啊!说什么小日本儿!嘉安,快去多敬王叔叔两杯!”
      齐樱豪气地一巴掌落在尚嘉安肩膀上,力气不小,酒洒出来一些。尚嘉安不动声色地换只手拿杯子,另一只手藏在后面将酒擦在齐樱的羽绒服上,还是没有灰的地方。
      齐樱毫无察觉,再说两句吉祥话就一口干掉放尚嘉安走。
      反倒是干了坏事的尚嘉安心虚,走开了又退回来指着齐樱的羽绒服,说:“这里脏了一片。”说完指一指才回座。
      齐心兰一看,可不是嘛,这外套脏兮兮的,看起来像摔了跤,不知道摔在什么脏地方。
      齐樱确实早上出门摔了,公寓下面客厅的防尘胶纸还没有收,走路没看见,地上灰尘又多,踩到滑了一跤,当时肩膀不觉得痛,到了下午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抬手会有点受限。她一直有事在做,没注意到衣服上脏了一片。
      齐樱道是衣服下车没拿稳掉了,并不说是自己摔了。
      昨天晚上回到公寓为了不再摔跤,终于把楼下的防尘胶纸收一收,拖一拖地,大体做下清洁。
      但那一堆东西,确实没精力去弄。或许劳动加重了伤势,肩膀连同胳膊靠背部都痛起来。

      肩膀痛给齐樱增添了喝酒的理由,杨好前年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一箱红酒,这些天来被她喝得七七八八。
      今晚齐樱已经开了第二瓶,好像最近酒量练好了,怎么喝怎么清醒。
      借着小区外面的灯光看看时间,快十点了,邵平该来了。
      知道齐樱搬回了公寓,邵平这些天晚晚都来,开始甚至在门口楼道坐着等了两个通宵。
      好在齐樱这几天不赶着出门,而邵平还要上班,所以白天没有困扰。
      只是等齐樱白天出门,总在门口问到酒味,还踩到过酒瓶子。
      齐樱拉黑了邵平的手机,微信还留着,因为还要有一个通道,协商离婚事宜。
      邵平知道齐樱顶厌烦语音方阵骚扰,因此一大段一大段给齐樱发小作文,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忏悔,认错,求原谅。
      他似乎认为这只是一个非他故意的错误,而已。
      他说:老婆,樱樱,我爱你。自遇到你之后,我从来没有对她在内的其它任何一个女人有过一丝绮念!你知道的,妈现在对我们生孩子这件事已经走火入魔了。她想既然你不想吃生孩子的苦,水英是农村出来的女孩子,她无所谓的,只要钱给到位,可以让水英帮你吃这份苦。孩子生下来,水英拿钱走人。妈说,你依然是她最喜欢的儿媳妇。
      他说:老婆,我发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同意过!那天晚上妈叫我提前回家,说不想你发现这件事情,要把水英送回老家。我们一起吃顿送别饭之后,水英就走了,以后就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他说:樱樱,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妈会这样做,趁我喝醉将水英送进房间。我从头到尾都以为是你回家了。
      他说:老婆,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觉得,你就是我在人海寻寻觅觅这么多年要找的那个人,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
      他说:老婆,你记得吗?我们结婚的时候,宣誓,此生不离不弃。难道真的要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错误,放弃我们的感情、放弃我们的婚姻吗?
      他说:老婆。你真的舍得吗?
      他说:樱樱,我们把它当成一个坎,迈过去好吗?
      他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大错特错。可是,求你,不要判我死刑。
      齐樱看这些信息的时候,口腔里含着红酒,咂摸着味道。
      她惯喝高度数酒,说不清楚这红酒好喝不好喝,只是喝着。
      就如同说不清楚她痛不痛,有多痛,只是一条一条信息看过去。
      门铃声响起,敲门声随之而来,邵平的声音隔着门板听不真切,隐约传来:“老婆……你开开门,让我看一眼……”
      从声音听来,今天的邵平至少是清醒的。
      自认越喝越清醒的齐樱,突然有了谈兴,有一些问题,她想问问邵平。
      门突然打开,齐樱站门口,公寓里黑漆漆一片没有开灯,穿着家居服的齐樱单薄得似乎要被黑暗吞没了。
      一个念头浮上邵平的心头:我要失去她了。
      邵平心头大恸,冷意瞬间袭击了他。
      几年恋爱加婚姻,邵平十分了解,齐樱是一个外冷内热还心软的人。追她时觉得她有多冷,在一起后相处时她就有多暖。她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原则标准,因而恋爱时同结婚后的她又有些不同。谈婚论嫁时,邵平一度以为会因为邵母一些不合适的态度而谈崩。但事实上,齐樱从不抱怨,似乎从不将邵母的态度放在心上。齐樱说,我能理解你的母亲,她只是过分爱你。她说,我尊重每一个母亲,但她不能干涉我们太多,越过我的线之后,我会重新看待我们的婚姻。
      时间久了,邵平几乎忘记齐樱当初有多难追,忘记将齐樱娶回家有多狂喜,忘记齐樱本身是内心柔软却又多么说一不二的人。
      时间久到,邵平忘记了齐樱的底线。
      事发之后这些天,说自欺欺人也好,说过分自信也罢,邵平以为,只要齐樱愿意听他解释,只要齐樱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她一定会原谅他的。
      直到这一刻,看到齐樱冷淡的双眼,他似乎回到了初见时,齐樱用扫过同任何陌生人一样的眼神扫过他一样的,没有波澜,没有波动。
      邵平上前紧紧地抱住齐樱,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如果不行,那么让她恨他,至少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他也很委屈,这一切没有一步出自他的本身意愿。可如今,父母怨他,水英骚扰他,齐樱要离开他。
      但是他心惊,齐樱又瘦了。他怕再用力,会箍断她的骨头。因为被抱住,她的蝴蝶骨高高翻起,隔着厚厚的冬日家居服,依然那么清晰。
      齐樱轻柔地拍一拍邵平,道:“进来说吧。”挣开他的怀抱,往里走,打开卧室的灯。
      灯光亮起来,一屋子的狼狈显现。
      齐樱再忙,总会抽时间将家里布置得干净温馨。可以说,除了没办法像邵母要求的在邵平出差回家时奉上热菜热饭,邵平从来都是回到家最放松。
      齐樱走到窗边盘腿坐下,邀请邵平:“来这里坐吧,现在这里最干净。不用脱鞋,地板本身也脏。”
      邵平跟过来,将鞋脱在旁边,背靠着落地窗坐下。他无声地看齐樱喝干杯中红酒,看客厅满满当当没有收拾的行李,手放在膝盖上,蜷缩起来,大拇指在掌心下意识地转动婚戒。
      “邵平,我其实很懒。结婚前,这里的打扫都是家政一周上门一次。”齐樱靠墙,放松地说。酒精让她有了谈话的兴致。
      “那我们家怎么不叫家政上门?”
      齐樱笑一笑,说:“是你忘了,邵平。刚结婚的时候,我们周末一起打扫房间,在刚晒好的床单上做.爱,去喜欢的餐厅用餐。你说,喜欢这样自己动手收拾、布置我们的家。家政或许很专业,但我们自己才知道我们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邵平怔愣。
      “我想,等我们有了孩子了,家里始终不再会是我们的二人世界。那么,在这之前,我想让你生活得尽量舒心。我最了解你的喜好,你的习惯,你没发现吗,家里的东西,摆放位置,是不是都非常顺手。”
      邵平慢慢点头。
      “这是我爱你的方式,邵平。”
      你曾说,有我的家就是你理想的家。而给你一个最舒适的家,是我爱你的方式。
      “樱樱……”邵平被愧意淹没,近乎发不出声音。
      “妈……你妈妈,以为我是因为顺应她的要求,才这么做。其实不是,只是我自己想这么做。邵平,过去我从未觉得委屈过,因为不论哪一件事情,我都是跟随我的本心去做的,是我心甘情愿的。”
      齐樱说话时,微微笑着,脸上像蒙着一层美好回忆的光晕。
      邵平才知自己真正的大错特错,不是如今发生的这一件荒唐事,而是这些年来,自己对齐樱隔靴搔痒的爱。
      他抓住齐樱的手,恳切道:“老婆,老婆!我们会好起来的,对吗?不要放弃我!”
      齐樱任他拉着,这双手曾使她有勇气走进婚姻。
      那年城市马拉松,齐樱所在银行赞助,要求行员参与。齐樱报了迷你跑,但跑到一半,腿脚像是灌了铅,口里泛出铁锈血腥味道,呼吸困难,眼睛发花。邵平突然出现,跑到前面,向后伸手,对她说:“宝贝,小心脚下打绊摔倒,把手给我,我拉着你跑一段。这段过去就好了,我们一起跑向终点,加油。”他的手那么坚实有力,真的带着她跑到了终点。
      可是,紧紧相牵的手,是什么时候松掉的呢?
      “邵平,我们离婚吧。”
      本打算微信上讲出来的话,齐樱就这么当面讲出来。
      他们值得一个体面的告别。
      但邵平无法接受,他向前抱住齐樱,一连串地讲:“不!不!不可能!离婚不可能!老婆,我不同意!”
      剩下半瓶的红酒被他打倒,红色的液体洒在地板上,浸湿了他的袜子,她的裤子。
      齐樱喃喃道:“邵平,你看这酒,好像我流的血啊……”
      邵平胸中一痛,泪流下来。
      齐樱被邵平半跪着抱着,于是她也半跪着,看着窗外的别人家灯火,慢慢地说:“你知道,齐女士一直很喜欢你。但是,请你不要利用她的喜欢,去试图让她来说服我改变主意。那样没用的,你该知道我的。那样除了让她伤心为难,没有半分用处。”
      “如果齐女士伤心为难,我会恨你。”
      “我们年后再去办手续吧。让大家先安安静静地过个年,好吗?”
      邵平庆幸明天除夕,到处都放假了,否则齐樱很可能会要求明天就去办手续。
      他已无它法。他以为自己满是倚仗的婚姻,只要齐樱一决定放手,他满盘皆输,毫无胜算。可他今天才明白。
      他满心颓丧,又心怀期盼,说:“好,我们先冷静一下。但是,樱樱,我不同意离婚。你想怎样都可以,除了离婚。”

      门关上,邵平离开,齐樱冲进卫生间吐得泪涕直流。
      从邵平进门触碰她那一刻开始,她便一直在强忍呕吐。
      邵平哪里知道,他踩的不仅是齐樱的底线,更是她的死穴。
      少女的齐樱,像高冷而粉嫩的春樱,面若樱花般姣妍清丽,人如初雪般寡言冷沁,但这种矛盾的美感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追求者。
      齐樱烦不胜烦。
      高二那年,干脆离开好不容易考上的市重点,继续回到古镇上念高中。
      到了大学,齐樱直接对外讲自己不喜欢男生,结果情人节收到女生送的花和巧克力。
      在邵平之前,齐樱除了一段短暂的初恋,没有更多的情感经历。
      她一对恋爱提不起兴趣,二对男欢女爱感到恶心。
      当年,小小的齐樱亲眼撞见了她的父亲程达维的出轨场面。
      一地散落的衣物,玫红色的蕾丝内衣叠在她为父亲从阳台收进来过的黑色西装裤上,床边是齐女士为他新买的袜子和内衣同款玫红色的女士蕾丝内裤。而床上,她一向端方有礼的父亲,同白花花的陌生女人缠在一起,嘴里讲着她从未听过的粗放言语。
      年幼的齐樱吓得当下哇哇呕吐了一地,吐到内脏都恨不得吐干净。
      她患上了厌食症,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正常进食;她不开口讲话,一张嘴准备说话下一秒就会崩溃大哭;她夜夜做噩梦,很长一段时间害怕成年男人。曾经高大的父亲形象变成了梦魇,她无法再接受父亲。
      齐心竹为了照顾虚弱的齐樱,辞掉了市重点高中的教职,义无反顾地同程达维离婚,带着刚刚上小学的齐樱回到古镇,用所有积蓄和离婚所得财产开了一间书店,用她纤弱的身躯,艰难地,温柔地,坚定地,带着齐樱一步一走过来,全心全意抚养齐樱长大。
      齐樱曾经叫程樱。
      她还记得,取名樱字,一因她出生在樱花的季节,二因父母相遇相爱在樱花的季节,看过了漫山樱花,结婚在樱桃成熟时。
      只是,樱花的花期何其短暂。
      一如爱情。
      一如她和妈妈的爱情。
      齐樱曾问,既然为她改了姓,为什么不把名字一齐改掉?
      那时齐樱已经大好了,书店准备开张,齐女士正在摆弄为书店淘来的二手音响。
      她说,花开有时,花败有时,不论叫樱花还是桃花,花自开它的,与旁人何干?乖乖,我同你父亲是大人的事。你的名字是承载了许多爱的,你的存在本身,也是。
      然后齐女士打开胶片机,放了肖斯塔科维奇的C大调第七交响曲,春光透过书店一层不染的橱窗玻璃洒进来,她们在光里跳舞,欢笑声比阳光还盛。
      齐樱额头抵在冰凉的落地窗上,思念齐女士。
      她想,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齐心竹知道这件事。
      因为,她的妈妈那时候多痛啊!
      那些踩着刀尖走过来的路,她怎么能让妈妈再来一遍啊。
      如今,如果妈妈知道了,她只会加上齐樱的份,多痛千倍、万倍。
      妈妈,我今天吐了。但是,明天,我会好好吃饭。
      就让我再伤心一晚,但我绝不将伤心带去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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