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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这一趟,我不亏” ...

  •   金无虞道:“如你所见,不只影障会带来危险。”颇有几分疏离之态。

      贺璟宁扭身相望,金无虞一袭单薄黑衣,与那时春风花落中的少年,判若两人。

      听闻此话,贺璟宁心道:“的确,先前瞥见一瞬,这少年腹部上的伤口,其血迹呈星点般外渗之势,并非影障所造就。可见,那人当真是来寻仇的。即便如此,他仍居城外。眼下这话的意思,更是一副教人莫管的态度。可这受了伤,我虽不好插手,但见着满身伤痕,总归于心不忍。”

      金无虞纵身捡起四下散落的血布条,纳入桶中,像要清洗来。

      贺璟宁看他手脚动作,更似疲倦,并非是负伤。

      贺璟宁负手而立,一字一句道:“无大碍便是好事,若有所需,尽管向穆府提来便可。”

      金无虞携布条,从木床底抽拉出一瓷盆,纵手入水缸舀水。轻声道:“九道凤歌城,天下第二大城,穆家建都之地。千家万户,九道通衢。平野汀洲花影,凤凰街中乐鸣。”

      金无虞口中话语不停,挟盆来到院中,盥洗血布。

      贺璟宁大踏步跟来,紧声道:“倘若有所需的灵药,又或在城中居住,尽可,尽可。”腰中碎玉流苏随身晃动,声响如同贺璟宁的念头一般,清晰而又浓烈。

      金无虞搓洗片刻,垂手起身,与贺璟宁抬眼相望,道:“别给我这些,给我别的。”面容似乎带着悲惘之态,唇珠轻颤,眼含一汪清湖。

      同此话之意,金无虞眼中所含的,一汪即将干涸的清湖。

      贺璟宁被这神态摄住一瞬,目光停驻,微皱了眉。

      这等情形,宛如一溺水之人和自己相望,加之少年清丽俊朗的面容,怎的比看到少女羞容还要另贺璟宁不知所措?

      贺璟宁心尖泛起痛楚,只听得自身心头狂跳,却当真不知奈何。

      金无虞倏地垂眼,蹲下身躯,纵手搓洗,一言不发,将贺璟宁视作空气般存在。

      末了,贺璟宁依旧说了尽可能缓和气氛的场面话。

      金无虞已然不作声,晾好布条,面容冷倦,抄起水盆,径自回屋,闭门。

      披挂于木架上的白布条被春风轻轻掠起,由于浸了水,风儿作何法子也扬不起来。贺璟宁驻足盯着白布条,侧首凝思,心头发闷。

      回城路上,贺璟宁只需片刻,便从发黑发硬的土地,踏到软草覆盖的城门外。那乌鸦鸦的一间间废屋被留在身后,显得愈发无人问津。

      而后,贺璟宁踏入凤歌城中的第一条大道,花坊楼阁卷帘、茶幌酒旗相招、行人马车摩肩。此时,贺璟宁心头不自主地觉察到,那若干间废屋似乎变得愈发遥远、模糊了。

      就快要抵达九道要冲之地时,贺璟宁眼见幅员辽阔之景,春风涤荡凤歌城的江流,从半月桥上跨过,再往里走便是穆府所居。

      然而,城外那废土地之上的屋子就变得愈发不真切了,像是屋子的幻影一般。

      刚入洞然敞开府门的穆府,便有清幽的紫藤花香将贺璟宁拥裹起来。

      贺璟宁径直踏入自己的庭院——居室,居室之内,所行之处皆铺了浑圆的小石头,路两旁的花草修剪得恰如其分,让人不至于被露水和花汁浸湿衣角。

      居室内还有一小园,名“不知园”,是由贺璟宁用结界化开来的一片地。用作种植花草的园子。只有贺璟宁一人可开结界入内,据说就连穆采年也从未进去过这“不知园”。

      贺璟宁踏入屋内打算休憩,褪衣上榻,虽心头发沉,也只能让自己不再思考此事。

      “暂时放下此事,待今日晚,先去赴约。”贺璟宁低声自语着,仰望着透着午日白光的窗棂。

      几时后。

      夕阳余辉散开,月光自天上穿雾而泻,点点青白的光悄然洒落在贺璟宁身上。

      出凤歌城向西行了十里地,有片疏落的树林,林前有一半腰高的假石,这便是与晏歌相约的地点。

      贺璟宁大步行至假石旁,纵首一看,目光微亮,心道:“此处果真有一食案。”此时,听闻人声从远处传来,贺璟宁就算不去望,也心知是谁。

      “什么买的什么,‘影障喜好人欲、声欲、味欲。’这你并非不知,我,我买的这些,我有什么不对?”晏歌腰中别一竹管,似是一乐器,左手提两条鱼,右手提一只鹅,大踏步走来。

      柳槐序在身后吁吁跟着,双手同样提了物件。

      他大叫道:“人,我们三个。声,你那竹管。味,两条烤鱼,一只烧鹅,足够了吧?那我提的这八坛酒是做什么用?”

      晏歌状态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颇有几分糊弄的意味。

      她忽地目光一亮,脚步加速,促声笑道:“哎!璟宁,来了来了,我们来了!”

      只剩柳槐序嘟囔道:“引哪门子的影障要用酒?看你是自己想喝了。”面容略显无奈,长吁口气,提着八坛酒一齐跟着向前。

      贺璟宁望见二人走来,迅速从假石后搬出食案,而后赶忙接应。

      贺璟宁回身奔向二人,他最初本想接的是晏歌手中的鱼和鹅,侧首向晏歌身后望,飞速跑去接应柳槐序。只留晏歌在原地“哎!哎!”地发出疑问声。

      晏歌朝后望去,又发出“哎!哎!”声,后又开怀地笑。

      她只好自己将鱼、鹅置于食案,纵身返回,同样去接应柳槐序。

      柳槐序手中八坛酒离身,顿感轻松,但身躯却故作萎靡状,装模作样得委屈道:“晏大修士饮酒八坛,真是好生厉害呦。只管喝,不管抬。”

      贺璟宁笑笑,怀抱着酒坛走向食案,摆放去了。

      晏歌同样抱着酒坛,连连笑意,边走边朝着身后的柳槐序不好意思道:“槐序兄,这次真是辛苦你了啊。等我酒楼建成,你来喝酒,我次次给你便宜。璟宁可没这待遇呢。还有,以后糖葫芦我也不和你抢了。哈哈哈,这一趟你完全不亏的。”

      晏歌弯腰摆放着木案和酒坛,腰间别着的竹管一歪一邪地晃动,颇有一丝滑稽。

      柳槐序面色舒展,温柔的笑看着贺璟宁、晏歌二人,像是从不觉得自己哪里亏了。

      待他走近时,木案之上有鱼肉烧鹅,四周摆满了酒瓷碗,还有一很竹管。

      柳槐序仿二人倚靠假石,一齐席地而坐。

      晏歌托一坛酒,掀开红布,酒香四散,倒入碗中,只倒了每人一小口的量。给二人递了一碗,笑道:“尝尝这一坛味道如何,还有七坛,过后便都试了。每人选出最可口的,以后酒楼就这三坛子酒,要差人多多的酿。”

      柳槐序接过碗浅尝了口,辛辣入喉,抬头望天,哑声道:“我的确是于酒无喜,不过你喜欢喝酒也不必办个酒楼吧?”

      贺璟宁搭腔道:“我也正有此意。”随后一饮而尽,专心品尝这一口酒香。

      晏歌注视着掌心酒碗,随意道:“我喜欢喝酒,就像璟宁喜欢收着糖葫芦的祝福签一样。但,这并不是我办酒楼的目的。我要做的事,是一件极其精彩的事。”

      贺璟宁笑道:“像你在平川遇盟会一战成名那样?”

      柳槐序倏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哈哈笑道:“不不,一战成名不算精彩,最精彩的是当年晏歌公然戳破了平川遇盟会有‘暗中操手’,而后,还拒绝了大会给的‘少年剑修第一仙者’的称号。精彩,精彩极了。”

      晏歌道:“那他们现在不是还办的好好的么。”

      听闻此话,柳槐序目光一顿,缓缓垂首,止了笑声。

      贺璟宁眼中复杂,吁出一口气,像是叹气。

      晏歌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平静道:“即使大会有暗中操手,依旧是办的风风火火,四面八方、远处近处的人都来参加,槐序,璟宁,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些事,得做得到让更多人知道才行,而这‘更多的人’绝对不能是权贵,只能是百姓。”

      贺璟宁,柳槐序皆不自觉地侧首注视着晏歌,仿佛在这黑夜中,晏歌身上却闪烁着引人的光亮。

      晏歌又道:“权贵啦,世家啦,真是杂乱却又清晰。他们对内,彼此间杂乱地勾结。对外,对百姓,又十分清晰的割席。酒楼嘛,人人酒后吐言的聚集之所,既掌握消息,又容易传播消息。只要能确保消息准确无误,就可以做到暗中掌控。酒楼,便成了非权贵也能操纵是非的存在。进而,才能为更多人做更多精彩,有用的事。”

      言毕又饮了口酒,扭头高兴的笑道:“幸好我不是世家之人,但是,又恰好识得了你们两个世家出身的好朋友。不然这事儿还办不成呢!哈哈哈哈!”

      听完这一番话,贺璟宁眼含笑意,掂起酒坛,给三人斟上酒。注视着二人,极其温柔道:“我们的酒楼,一定能成。”

      柳槐序握着酒碗,与二人皆碰了一下。一字一句道:“以后酒钱我照付。这一趟,我不亏。”

      皆尽饮而下。

      三人来时还没有微风,但随着夜色渐浓,风也渐渐刮起来。

      衣袂飞卷,尘土散漫,贺璟宁吹飞落于鱼肉上的细土后,疑道:“晏歌,那影障真在此处?怎的到现在也没瞧见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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