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言华》秋漠夕阳

20、第零零章

　　由越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周遭是哥哥熟悉的气息，揉揉眼睛，有那么些不适应。木质的小屋子隐隐透着一股清凉，抱住双膝，忍了好久的眼泪。

　　“吱呀——”

　　木门被拉开，突然射入的光芒炫花了眼睛，即便不抬头也知道是哥哥的来临。

　　“回来了？”

　　“回来了。”

　　头发被轻轻摩挲，哥哥越太的手掌始终温暖，寂静，很是寂静。

　　“不问我吗？”按捺不住，抬起头望着哥哥，他的眸子是那么的明亮。

　　“想说吗？”

　　仅仅几个字就把女生的防线冲垮，身体有些颤抖，“我是不是很自私呢，哥哥？”

　　明明只要多说几句话就可以避免了，明明再多些努力龙崎樱乃的夏天就不会以这样的结局而结局，明明只要那么做了一切就不会发生，明明……就可以让世界上多一个越前樱乃。

　　可是，做不到啊。

　　即使知道樱乃会痛苦，即使知道喜欢樱乃的人会痛苦。

　　喜欢着奶奶的爷爷，真的是很爱很爱奶奶。自己最初想要的，只是让奶奶更久更久陪着爷爷罢了。多出的回忆，只是让他和她有一个回忆。有一个在一起的记忆，总比什么也没有来得好。

　　“很自私，对吗？”声音有些呜咽，由越不敢望着哥哥，哥哥的发色很好看，那是奶奶爱着的墨绿。

　　为妹妹披上了外套，越太笑了，他笑起来很温柔，说话的嗓音很迷人，可是他偏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那么坐在一旁，听着妹妹继续的呓语。

　　“我做的不够好，真的不够好。”

　　越太起身拉开窗户，窗外的雪花就那么飘了进来，落在他的手心里，落在自己的发梢上，淡淡的冰凉。

　　“由越做得很好了，既然过去你无法改变，那么顺其自然不就好了吗？”

　　哥哥的身影有些飘忽不定，模糊了双眼的由越愣在了榻榻米上，他转过身来，笑着望着自己，“好啦，再不起床去吃饭，妈妈会生气的哦，难得今天爷爷奶奶来了。”

　　“爷爷……奶奶？”

　　“是呀，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由越笑了起来，嘴角弯起的弧度是如此熟悉。有些事情，只用自己一个人知道。

　　*

　　皑皑白雪，冰封岛国。

　　又是一年的冬天，又是一年的圣诞。即使家居不在市中心，可路上的喧闹也还是会传来，无心学习索性躺在被子里，还没捂暖就听见门口的脚步声。

　　“由越忙吗？”

　　“啊啊，奶奶！”慌慌张张起身去开门，一个趔趄扑倒在榻榻米上，门外顿时响起老人的笑声，不好意思挠挠脑袋，知道她其实看不见自己的窘迫。

　　“可以陪我一起去探望一个人吗？”她笑着，温柔的仿佛溢出水来，木讷地点头，轻声道了句“好”。樱乃的要求，怎么也拒绝不了。

　　*

　　和她并排走在街边，仿佛又回到45年前，由越侧头看看身边的老人，她的面容如此安详，盘起的发髻一丝不苟，没有碎发滑落，却又那么调皮可爱，唯有酒红色里混杂的白丝宣告了她逝去的年华。

　　奶奶，即使老了也是那么讨人喜欢呢。犹记得去年冬天的梦还，那个世界夏天的味道残留在心间。

　　“怎么了吗？”

　　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樱乃笑着问。

　　轻轻摇头，一把抓紧樱乃的臂膀，将脸蹭到她怀里，感受她的存在。

　　“只是难得和奶奶一起出来。”

　　这是实话，只有每年的冬天由越才会随着爸爸妈妈去爷爷奶奶那边过新年，今年，难得在圣诞节前就过来了。感觉到樱乃拍了拍自己，由越仿佛觉得她知道自己的心思。

　　雪下得并不大，但是却足以减缓她们的速度，在可可店小憩了一会儿，由越这才意识到其实樱乃老了，她已经到了不会随便喝可可的年纪，看着她慢慢搅着冒着热气的白开水，由越有些不自在。许久许久以前，她可以和自已一样，喝任何想喝的，吃任何想吃的。

　　“奶奶，我们继续走吧，我不冷。”

　　樱乃只是望着自己笑了笑，说了句没关系。体贴一直是她的本色，这一点，由越怎么忘记得了。

　　雪停了。

　　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缓缓前进着。没过多久，便来到了目的地，由越抬起头望着，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龙马君，好久不见。”

　　樱乃浅浅笑着，明明已经不是少女的年纪，但面对这个人依旧会露出少女般的羞涩，她微微低首，眉目里透着喜悦。

　　“这个是由越，我的孙女哦。”

　　由越毕恭毕敬作了揖，随后紧紧抓住樱乃的和服袖子，躲在她的身后悄悄探头，不敢望着那个人的眼睛。

　　许多年后再次见到越前龙马，由越感觉得到，感觉得到樱乃对他异样的情愫。少女的情怀依旧，不管多少年也磨灭不了那淡淡的粉红。

　　即使樱乃早已不是龙崎樱乃，即使身边还跟着她和另外一个人的孙女。

　　她丝毫不避讳，她会柔和的笑，然后说，“龙马君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初恋。”

　　樱乃和越前龙马谈了好久，虽然一直是樱乃在说话，但是似乎很愉快，越前龙马会静静地听，一直一直微笑着看着他。

　　他和她的相处不需要过多的修饰，只要这个回忆存在。

　　由越坐在一边，安静地等待着谈话的结束。偶尔会传来樱乃轻微的笑声，让由越感受到她小女孩般的幸福感。

　　真的是由衷的一种幸福，只是闭上眼睛听她说话，都可以感受出那别致小小的快乐。

　　她对他说了她的生活，时不时会提起过往，比如他们的相识，比如他们的相知。那些回忆仿佛流水般萦绕在周围，斩不断，抓不到。唯有轻轻吟唱，留住存在的痕迹。

　　“由越，回去吧，有点天寒了。”

　　抬起头，逆光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表情，模糊的轮廓里传来她的气息。

　　“要走了吗？”

　　不大确定，这毕竟是多年后的再聚，她可以陪她，让她多一点时间。

　　“嗯。”

　　却是如此简单的结束。

　　“因为我已经对他说了生日快乐，也说了感谢圣诞老人的话。”

　　由越起身，头也没回地牵着樱乃离开，心跳在加速，罪恶感悄悄袭来。

　　“我对他说了很多没来得及说的话。”

　　走到最后一格台阶的时候，樱乃停下了脚步，她告诉由越她想自己一个人走走，由越说好，于是她望着樱乃的背影挥手，直到看不见了才记得将手放下，手臂微微有些酸痛。

　　慢慢挪着步子，停下又前进，苦笑了两声决定回转身来，她向上望着，即使什么也望不到，白色的雾气笼罩在山头，朦胧而神秘，墓碑上他的容颜，清清晰晰刻在了脑袋里。

　　如果那年自己告诉了他们飞机会失事，那么越前龙马的光阴就不会停留在夏天的尾巴，他可以拥有更美好的明天，他可以长大，然后迎娶他的新娘。而她的新娘，会有一段最美丽的初恋，初恋的对象会是自己未来的丈夫。

　　越前龙马的未来，明明是不可以这么简单结束的。

　　由越有些想哭，她揉揉眼睛，深深鞠躬。

　　不愿意抬起，不愿意离开。

　　轻声呢喃一句“对不起”，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脑袋似乎被拍了拍，由越分明感受到一阵温暖的呼吸，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有点点戏谑，有点点柔和，梦里也曾有，“MADAMADADANE，樱乃不是没有死了吗？”

　　惊愕地抬起脑袋，面前却只是向山头延绵的石阶，白色的雪被踩散，污浊的泥土被混杂在一起，由越定定神，然后笑了，眼角聚集了斑斑点点，抬起食指轻轻擦拭，嘟囔着——

　　“真是的，都是这么温柔的人。”

　　《虚空言华》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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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很多年前，学生时代的产物，没有经过任何修文，纯粹放上来留个纪念，如果能有什么引起共鸣，那是我的荣幸，如果惹你不高兴了，我感到万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