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瀚海迷漪局中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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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流光过隙、沧潮的溯想、轻漪的节音
子秋仓促来了趟人界，就又回到天魔国了。也许是知道自己来人界玩耍的机会不多了，他也格外努力地去珍惜每一次和众人相处的时光。
敖胥的口信中，最重要的部分却并不是让魁予帮忙拿回春滋剑。天魔众来到魔界不过区区数年，根基尚未稳定不说，当年天狱之乱时选择跟随魁予堕魔的神族本就不多，甚至很多同胞还在与「政吏」长老玄冥的亲兵交战时牺牲了，如今区区迦楼罗族尚能令天魔国头疼一阵子，更别提想从魔尊重楼那里夺回神器。
但春滋剑被夺，也不过是为修吾往来六界九泉造成了些许不便而已，对计划并没有太多影响。敖胥急于让与修吾结为共生的桑游提升实力的原因在于，他想让修吾等人前往东海漩涡之下，调查一位名叫玄霄之人的踪迹。
正巧，栖居东海海底城的火仙兽一族生来拥有抵御煞气的能力，此番与明庶门也算双赢。
如果可以，敖胥并不想拉普通人入局。当然玄霄在他心中也算普通人的行列，但九天玄女这家伙平日行事谨小慎微，从不给人留下自己的任何破绽。敖胥思来想去，唯一可能对她造成一些牵制作用的也只有数百年前被她亲自押入东海漩涡的琼华派弟子了。
此事交给魁予去办，敖胥十分放心。
海风安逸，空气咸湿，一只寄居蟹从沙坑里探出了一对复眼，又调皮地从月清疏的鞋面上爬了过去，只怕是将它当作一座小山峰了。不知谁人在沙滩上堆了一只城堡，海浪很有默契地只是轻轻叩响它的大门，从不漫得太远以防冲垮了这座城。
哈占故技重施，将众人封进冰里，潜入水下。
如果说海边的风景是幅色彩丰富的蜡笔画，那么海面下的风光就像另一个空灵的世界。阳光透过波浪洒进海里，如同摇匀了一堆金光闪闪的玻璃，此刻即便直视太阳也不再觉得刺眼了。
大海辽阔又亲切，她的怀抱永远接纳一切生灵。
流光过隙，轻漪的节音演奏着沧潮的溯想。
青苔附上古老的机关，替漫长岁月在这不为人知的一隅留下了痕迹。
月清疏伸手抹去那些滑腻的植物，又揭下乱七八糟缠绕着的海藻，露出装置原本的面貌来。
位于中心的灵珠似乎要用风系灵力才可驱动，之前在冰峪沟溶洞里收复的晨风正好有大显神通的机会了。但月清疏不得不多想一步，一直以来他们的行动似乎格外顺利，好像一切都被安排妥当了似的，难道这也在敖胥神尊的计算之内吗……神族的长老，果然都是一群难以想象的家伙。
东海的水很神奇，在某种灵力的作用下竟然能维持出明显的形状。月清疏等人游着游着忽然感到一阵失重，新鲜但潮湿的空气灌进肺里，紧接着就陆续从水面与空气的交界处掉了下去。
桑游摸了摸摔疼的屁股，“真邪门，水还能有棱有角的……”
通往海底遗迹的道路只有一条，两侧都被色彩阴暗的珊瑚礁高高垒砌。一路上没有妖魔鬼怪也没有任何活物，安静得吓人。
“喂——有没有人在家啊？有没有神仙妖魔人鬼在家啊？”
修吾摆出一个不赞成的表情，“你这样喊，除了惊动潜在的沉睡之物外，没有任何用处。”
他话未说完，一颗火球从天而降，砸在桑游脚边。
桑游维持着被修吾捏着肩膀往后拉的姿势，感慨道：“哟呵，脾气这么暴躁，看来就是火仙兽了！看不出来还挺热情的，还没见面就要送一颗流星让小爷许愿啊？”
回答他的是另一颗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火山石。修吾面无表情地直接把他拽到自己身后，“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月清疏忙说：“诸位仙兽前辈，晚辈等人有要事相求故而来此叨扰，还望诸位赏脸见我们一面！”
“吾族不见外人。尔等速速离去！”
修吾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准备拔剑出鞘，用身份的拳头交涉。却被月清疏伸手拦下：“仙兽生性喜静，排斥我们很正常。……前辈，此间诸事说来话长，晚辈等人只求见上一面，还请各位通融！”
“见的见的！你们别听族长的话，快来就是了！”
“这个大叔不让我们过去，这个小孩子又偷偷给我们引路，我们走是不走啊？”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沿着胜炎给的标记一路赶过去，走过一道关隘后便能豁然开朗。火仙兽选择的巢穴隐蔽而安全，确实如族长燃磷所想是个完美的栖身之所。
族长燃磷浑身赤焰护体，形容端肃，此刻他极不耐烦地双臂环胸瞪着主角团，一开口就是满满的暴躁：“何事！”
“晚辈月清疏，是明庶门弟子。此番前来是想请求前辈一族，助我们通过炎波前往魔界。”
“汝等——”“是天地间至刚至烈地火所在的炎波泉吗？”
“嗯，”月清疏还有点蒙，“是的……”
“诶我想去我想去！”小火仙兽扭了扭果冻一样软乎乎的身子，“我叫胜炎，你们带我去好不好！”
“胡闹！莫说是去炎波，便是离开这东极蓝渊吾亦不允！”
“族长！我自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这，难道你想我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吗！”
“留在此处有何不妥！外界世道险恶，此地却与世无争，又有海底火山可供汝等修炼，何必自找麻烦，要去冒险？”
“我想变强，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还想去外界闯荡？先破了这东海旋涡的阵法再说吧！”
“怎么不行呢！这些人既然能进来，必然也能出去！”胜炎对着众人抛出一连串的“能吧”，“你们一定可以带我出去的对不对！”
“这，若是你们族长同意的话……”月清疏言外之意，咱也不能当着老父亲的面把孩子拐走啊。
“哎呀族长怎么可能同意啦！不如这样，我听说你们人族一向能说会道，你们劝劝族长好不好啊？”
“这……”月清疏和白茉晴对视一眼，心想这个场景怎么和冰峪沟溶洞中晨风想要他们劝说赤蠕一模一样……
“哎哎，”桑游悄悄和大家咬耳朵，“要我说这个族长态度也没那么坚定，他要是真的铁了心不想让小火苗走，直接把我们堵在外头不就得了？”
修吾点点头：“阿游说的在理。”
四个人头碰头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而后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齐齐转过身来。
“喂，大个子！”桑游率先出击使用嘴遁，“咱们先不论外面世界到底有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如果你因为危险就想把后人永远束缚在这里，不是因噎废食吗？离开自己的小窝固然令人不舍，但也不能否认在旅途中会收获意想不到的快乐啊！”
月清疏抱拳道：“燃磷前辈，若是因为恐惧而不敢面对未来的一切，又与逃避何异？将来之事我们确实无法预料，但我相信只要鼓起勇气去做、去面对，哪怕千难万险也能向我们俯首称臣！”
白茉晴道：“仙兽前辈，我知道您担心自己的后人，想尽可能多守护他们一些时间。但孩子们终究要长大，而他们未来的路要去向何方，选择权并不在你之手。我们应该相信他们，而不是借守护之名却施以枷锁！”
修吾道：“燃磷，你身为修行千年的仙兽一族，理应知晓天命。天道承负自有其因果，万物的命轨也早已注定。或许今日你劝退了我们，难保他日不会有别人来到此地，带走你的族人。”
四人的劝解都基于他们各自的经历与观念，言语间是十成十的真诚热忱，燃磷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
“胜炎虽然年轻气盛，却也是他这一辈的实力佼佼者，吾将他托付与汝等，今后路上汝等与他相互照应，勿有闪失。”
“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可以出去啦可以出去啦可以出去啦！”
收服了火仙兽，下一项任务便是和仙兽一族打听玄霄的事了。
海底城遗迹周围分布着许多这样可爱的小火苗，它们的体型或大或小，身躯看起来也柔软得像只团子，但若有人因此觉得它们可爱想上手去摸，下场只能是变成香喷喷的烤猪蹄。
难得有生人来此，小火团子们都纷纷凑上前来，将四人团团围住了。
“早闻人类都是一群行事极端的暴徒，为了一己私欲什么都干得出来，不过你们四个……似乎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说这话的小火苗叫炽风，当年琼华派被九天玄女打落至此时他刚刚诞生，可以说是听着琼华派的黑历史长大的，因此对人类的印象low到了极点。
修吾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琼华派的飞升造孽无数，道心不纯，即便来到神界也不可能修成正果。玄女长老也不过是替天行道。”
“原来你也知道琼华派的事啊！”禺煊晃晃悠悠地跑过来，“那你知不知道，那些囚犯中有一个特——别凶的？他身边有一把筒体赤红的佩剑，自带丰沛阳炎之息。当初我耐不住好奇心接近了漩涡监狱，想偷偷看一眼那把剑，没想到被他发现了，狠狠瞪了我一眼！噫……这个人明明浑身散发着炽热气息，眼神却冷得像冰一样，真可怕！”
赤红佩剑，阳炎之息，应该是神尊想要的玄霄无疑。
拾燚是禺煊的朋友，听说好友竟然偷偷跑去看了玄霄，一直很羡慕：“我也挺好奇那个人的。只不过虽然知道他是犯了大错才被关进来，可我听大家描述后，总觉得他好可怜哦。自己的梦想破碎了，还从一个监狱来到了另一个监狱。你们人类好像很重视梦想这个东西，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
“各位，神尊有令，命我打探此事。”修吾问道，“既然各位久居这东海旋涡，不知可否告诉我关押玄霄的监牢之所在？”
禺煊说：“可以啊可以啊，其实离得也不远，就从这座海底城往前走，一直走到有光亮的地方就能看见啦！那么大一个漩涡，你们肯定不会认错的。”
星烛也说：“就是就是，我偶尔还会溜出去找那些琼华派的人唠嗑呢！但除了禺煊，没人敢和那个叫玄霄的搭话。”
禺煊皱了皱眉——这表现在他的脸上就是两只椭圆眼睛斜着切了一块，“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废了多大劲才让那个家伙终于开口回应了我一句！”
“哦？他和你说什么啦？”
“他说——他说我好吵，让我离远点别烦他。”
“好凶！那你后来怎么还去找他啊？”
“唔……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孤单了吧，如果换成我好久好久不和大家聊天……天哪，根本想象不出来我会变成什么样，一定会疯掉吧。”
“说的对诶，那以后加我一个！我也要去和他聊天，感觉这个人类的故事会很有趣呢。”
“你怎么知道？我可喜欢听他讲故事了！尤其是炎帝神农洞里藏着的宝贝、他的一个笨蛋小弟和小弟的二愣子师叔、幻暝界的故事……当然他念叨最多的还是他的师弟！我觉得玄霄很讨厌他师弟，每次说起他都是一脸难过。人类真奇怪，既然难过为什么还总想着对方呢？但每次我想问那把红色宝剑的事，他都闭口不谈，真奇怪！”
修吾这边聊得正欢，桑游也和另一只小火苗搭上了话。
小火苗的名字是一个字“烬”，桑游和他偶然提到毒瘴泉的器偶时，竟然收获了意想不到的答案：“器偶好像是一种能够吸取所有灵力的容器，在上古三族大战时被古神族发明出来，是十分阴毒的兵器。但战争结束后这玩意基本都被毁了，可能只有古神族才能知道怎么修复吧。”
“吸取灵力？会怎样啊？”
“你应该听说过精气神一说吧？精为血肉、气为灵气、神为魂魄，这三样构成了生命本身。万事万物之所以能够存活，是因为体内有各种灵力在运作。比如神族的生命来源是一种叫「太初灵气」的东西，我们火仙兽自然就来源于火灵，冰仙兽来自冰灵。如果灵力被抽走，轻则魂不守舍、精神失常，重则不日后慢慢死亡。”
“这么可怕啊……还好在毒瘴的那只是个坏的！”
“不过，若是抽取了气和神，再放置于永不腐朽的容器中，是否也算一种永生呢……”烬忽然开始了哲学的深思，“血肉苦弱，机械飞升啊。”
玄霄之事调查完毕，该前往天魔国见魁予了。
修吾的担忧溢于言表。炎波毕竟还是必经之路。若是再遇重楼……
“怎么啦？”桑游拍了拍修吾的肩膀，“你是在担心遇到那个魔尊是吧，没事！你现在去炎波又不是为了动手动脚的，我们只是探望朋友！对吧？”
“敢把天魔众说成朋友，阿游你也是够随和的……”白茉晴默默吐槽。
“性质不一样。炎波乃魔界重地，就连寻常魔族都不敢贸然进入，何况重楼已经记住了我的样子，若再被他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放宽心，果子！从你之前和神尊讨论的那些内容来看，我觉得这个魔尊不像是不可理喻之辈，要是跟人家好好讲道理说不定就放过我们了呢！而且，这种强者肯定对我们人类不屑一顾，他要是想伤害你，我就挡在你前面，定叫他无颜出手！”
“不许这么做。他若起了杀心，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就是开个玩笑嘛！”
月清疏略一思索，“神尊神机妙算，他既然让你前往魔界，必然是通过某种方式得到了魔尊的允许吧。”
修吾思来想去，觉得担心也无用，还不如信任敖胥。
果然，炎波一路上安安静静，半个魔族的身影都没有。就是……总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始终盯着他们。
魁予知道他们要来，提前就将天魔宫前的机关撤下了。于是从廉黎域的一片枯枝怪木中穿行过，眼前一座华丽的城邦豁然开朗。
月清疏很少用妖冶去形容一座城，但洁白砖瓦垒成样式尖锐的建筑、门窗的位置被镶嵌了色彩缤纷的宝石，道路又以光滑如镜面的大理石铺就，既非神界简约大气的装潢，又绝不属于魔界那诡异的阴暗哥特风，倒是和西洋国度那些因为宗教信仰而形成的风格十分相似。
前来接待众人的是天魔众里的一二把手，幽涟与战夔。还在神界时修吾就与这二人认识，有时敖胥派给他的任务危险了些难以单人完成，战夔就会自告奋勇前来帮忙。如今再见故人，战夔也很高兴。
他用力拍了拍修吾：“小子，天狱之乱后，咱们可有好久不见了啊！怎么感觉瘦了不少，敖胥神尊又折腾你啦？”
修吾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我前往炎波布阵时被魔尊重楼击败，不得已来到人界，与人结为共生。”
幽涟听罢，震惊溢于言表：“不幸遇到魔尊，还只是被击败而已？！修吾，我看重楼定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你连施展共生之术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便命丧当场！”
“多些二位关心，炎波之事神尊也暂无头绪，只能徐徐图之。但我在共生之术的帮助下恢复的很好，无需替我担忧。”
幽涟眼神复杂地打量了修吾一圈，“……这么久不见，怎么感觉你变了不少呢？”
修吾疑惑道：“何变之有？”
“我也说不清楚，但就是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换做往常，你哪里懂得什么是担忧啊。”
“那就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咯！”战夔挽住幽涟的手臂轻轻摇晃几下，“叙旧待会再说。咱们先走，去见魁予大人。”
一路上战夔兴致高昂地向众人介绍起天魔宫来：“天魔众虽然还没在魔界站稳脚跟，但神族力量本就属于六界顶点，在魁予大人的努力下，一部分迦楼罗族已经打算与我们握手言和，和平共处了。当然，其中多少也有我的拳头和大刀的功劳！”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道路旁还有几名迦楼罗魔在谈笑风生，一团和气。
“小子，你就是和修吾结为共生的人类？”战夔也拍了拍桑游的后背，那力气大得差点让桑游把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又比桑游还自来熟地与他勾肩搭背，“多谢你及时救他，不然我们哥俩就再无相见之日了！哎，和我们神果结为共生可是很辛苦的，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还好，就是偶尔会感觉身体的力量被抽走了……”桑游脸都快憋紫了，“不说这个了大哥，您能不能先把我放开，要窒息了——”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瀚海迷漪局中谋·一